初雪醒來的時候，燒已經(jīng)退了。昨夜她雖未醒卻隱約覺得房中有人，這人還握著她的手。
初雪看看自己的手，她昨夜又夢到了那些往事，沖天的火光和寒冷包裹著她。她似乎抓住了什么，溫暖的感覺透過掌心進入身體，驅(qū)散了冰冷的夢魘，讓她覺得安心。
初雪掃視了房中各處，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也沒有人闖入的痕跡，看來是自己多心了。她這風(fēng)月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進的來的。
初雪的風(fēng)寒其實已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入夜偶有發(fā)熱，這是她自小風(fēng)寒就愛有的毛病。她體內(nèi)的鳳淵喜熱。遇熱便會在體內(nèi)經(jīng)絡(luò)游走，鳳淵所過之處便會在皮膚上綻放艷紅的彼岸花。
鳳淵是冥巫族的圣蠱，這蠱本為一對，實為雙生蠱王。初雪體內(nèi)的是雌蠱，性格還算溫順，喜熱。圣蠱煉化的方法只有族長知曉，又極難養(yǎng)護，百年才能養(yǎng)成一對。自冥巫族滅族后，便失傳了。初雪體內(nèi)的，怕是這世間最后一只了。
初雪昨夜發(fā)熱，體溫升高，鳳淵便醒了。誰知如此不巧，被一時興起扮了回采花賊的殷長卿給發(fā)覺了。這事初雪此時自是不知，卻是在殷長卿的心中掀起了波瀾。
“初雪姐姐，你醒了么？”映兒的聲音小小的，從門外傳來。
“進來吧！”初雪整理了下衣領(lǐng)，下床穿好鞋子。
映兒端著熱水進來，把水盆放在架子上，上來踮起腳探了探初雪的額頭，又抓起初雪的手腕摸了摸脈。
“姐姐今日起來，可有什么不適？”映兒小大人模樣的正經(jīng)問著。
“并沒有，倒是感覺身子輕快了些。”初雪見映兒把完了脈，便去洗臉梳妝了。今日是年三十，風(fēng)月閣雖是煙花之地，也是要過年的。
“脈象上看也是好了許多，應(yīng)該是沒什么大礙了。”映兒心里也是高興，前些日子初雪的風(fēng)寒著實嚴重，映兒整日里憂心忡忡的。半分沒有小姑娘的樣子。
“那今日的家宴，我是不是可以去湊湊熱鬧了？”病了這些日子，映兒這小丫頭看她看得緊的很，她幾乎連房門都沒出過，確實有些悶壞了。
前日風(fēng)月閣就已閉門歇業(yè)，今日所有姑娘更是會聚在一起吃年夜飯。這些無依無靠的姑娘早已把這里當(dāng)成了家，互相都是親如家人。這一天大家聚在一起吃飯玩樂，想必定會熱鬧非凡。
“去倒是可以，不過要多穿一些。”前幾日那個十一帶回來一件雪裘披風(fēng)，是上等的雪貂皮毛縫制而成，十分暖和，映兒決定去找出來，今天就讓初雪披著。
“好，都聽我們小大夫的，我們映兒長大了！”初雪打趣著，映兒雖然孩子淘氣了些，但是心性卻早非稚子。畢竟經(jīng)歷了世事無常，她已經(jīng)過早的成熟了起來。
“對的對的?！庇硟狐c點頭，已經(jīng)抱出了那件披風(fēng)。
映兒雖然年紀(jì)小，卻是自幼習(xí)醫(yī)，又是得藥王真?zhèn)?，比起臨安醫(yī)館中的那些大夫自不會差。初雪的身體情況她也最是了解。
“穿這個？會不會太招搖了些？”初雪看著映兒手里的披風(fēng)，感覺風(fēng)寒似乎沒有好全，頭怎么隱隱有些疼。
“你可是風(fēng)月閣的花魁，這個身份本來就很招搖，不差一件衣服?！庇硟喊l(fā)揮自己的伶牙俐齒了。
“可這衣服一看就價值不菲，不太合適吧！”初雪據(jù)理力爭。
“追捧你的哪個不是非富即貴，送你件衣服也不稀奇?！?p> “看來我真的得給你找個先生了?！背跹┍徽f的啞口無言，想起之前要給映兒請個刻板的先生這個想法。
“這世上哪有給青樓的丫頭請先生的？”映兒聽見了初雪的抱怨，接頂回去。
初雪不說話了，怪不得十一被映兒念叨也不回嘴，實在是自找苦吃。
風(fēng)月閣的家宴隨性熱鬧，不管是掛牌的姑娘還是侍奉的丫頭都鬧成一片，蕓娘還會給所有人包一個大紅包。
這個時候沒有平日里的身份尊卑，都是家人。姑娘們互相說著平日里遇到的趣事，有些還會玩點游戲下個彩頭。你來我往的，好不熱鬧。
相較于風(fēng)月閣，宮里的家宴就顯得刻板冷清了許多。陛下病著，喝了幾杯酒，定了各府的賞賜就早早的回宮歇息了。各宮的娘娘互相爭斗多年，陛下一走自是互不相讓，言語上也是棉里帶刺。
皇子們倒是還好些，七皇子年幼活潑，好不容易皇兄皇姐都在，自然是開心得緊。但是礙于皇后、娘娘們都在，也不敢失了禮數(shù)。其他皇子公主都已成年個，更是恪守規(guī)矩，不多言語。
好好的一個家宴，竟然是沒有半分的喜氣，皇后過了些時候也累了，也就讓散了。
其實即便陛下未病著時，這年節(jié)家宴殷長卿也并不喜歡。他的母親因為陛下的專寵，被各宮的娘娘們視為眼中釘。他也不受自己父皇的喜愛，甚至被父皇厭惡。他們母子在這樣的場合無疑是眾矢之的。
殷長卿在出宮門的時候正遇上了坐著步攆離宮的賢王殷長睿。殷長卿的位份在宮中是不能傳用步攆的，他也習(xí)慣了。殷長睿到了他跟前卻停了下來。殷長卿只好也停步行禮。
“二皇兄！”殷長卿行了禮便退開些，給殷長睿的步攆讓出路來。
“三弟好興致??！如此寒夜還在這散步賞月么？”殷長睿明知道殷長卿不能用步攆，這話說的就有些奚落嘲諷的意味了。
“索性無事，這夜色也著實不錯。”殷長卿知道他是在諷刺自己，也不辯駁。
“也是，三弟自打建府就甚少來宮里，想來這宮中的夜色也極少見到?！?p> “皇兄常為父皇分憂，想必是常見這一方天色?！?p> “三弟以后還是要常到宮中來，柔妃娘娘幽禁綺夢宮，想必對你甚是思念。”殷長睿知道柔妃是殷長卿的痛處。
柔妃娘娘是殷長卿的生母，自他記事起柔妃便被陛下幽囚在綺夢宮，不得進出。但是陛下對柔妃卻甚是寵愛，常常留宿綺夢宮，節(jié)日生辰也是賞賜不斷。
宮里有人說陛下是金屋藏嬌，因為太過迷戀柔妃才將她藏起。也有人說是因為當(dāng)年柔妃曾犯過大錯，陛下雖然恩寵卻不愿她再擾亂后宮，就連他的兒子也不受寵愛。
“父皇長居母妃宮中，我這個為人臣子的，不便打擾?！?p> 殷長卿知道賢王這是諷刺他品階不夠，不能自由出入皇宮，自然不能常常陪伴母妃身側(cè)。但是無論母妃因何被幽禁，陛下的盛寵卻是不能改變的事實。也正是如此才讓后宮娘娘們和皇子們對他們母子甚是忌憚。
“你就好生欣賞夜景，皇兄先走一步。”殷長睿知道再說下去自己未必能占到便宜，索性離開。
殷長卿看著殷長睿的步攆離去，臉上隨意的笑容也漸漸消失。登高易跌重，樂極易生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