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要騎牛
老和尚微笑頷首。
方靜很有幾分自豪地道：“老師父，您知道嗎？我家揚揚確實是比一般孩子說話早。一歲前，跟她一般大的孩子，還一個兩個的字磕磕巴巴往外蹦的時候，她已經(jīng)能把一句話說的挺順溜的了。才過了一周歲，就能很清楚的背‘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了。人們都說，看揚揚這成熟勁兒，根本就不像才一歲多的孩子。”
聽完方靜眉飛色舞的這番話，老和尚再次抬眸看了看揚揚。
只見這孩子長著彎彎的眉毛，英氣挺拔的鼻梁，嫣紅精致的小嘴，特別是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格外的神采飛揚。真真是一個極鐘靈毓秀的小丫頭。
可惜……
“唉……”老和尚垂眸，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
方靜還是觀察到了。心里一動，老和尚為什么嘆氣？難道是孩子太聰明了不好？她確實是聽說過‘早慧易夭、多慧易折’這兩個詞。民間也有極聰明的孩子不易活過十八歲的說法。難道是一個意思？“師父，您的意思是說揚揚不好活過十八歲嗎？”方靜不放心了，心里有點發(fā)梗。
老和尚手捻念珠，面色鄭重地道：“我佛慈悲！心存善念，多做善事，必能逢兇化吉遇難呈祥?！?p> 方靜眨了幾下眼睛，說的這么含糊，老和尚這話是什么意思？
本想再問問老和尚，可是一見老和尚垂眸斂目，一副不愿深談的樣子，方靜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轉(zhuǎn)念一想，管他什么意思呢！現(xiàn)在科學(xué)這么發(fā)達(dá)，醫(yī)療條件又好，不管聰明孩子還是笨孩子，都能健康成長的。她長真么大，還真沒聽見誰家孩子因為聰明而夭折呢。何必疑神疑鬼呢？也許，人家老師父就是這么隨便說說，啥意思都沒有呢。
不過，方靜還是下意識地把老和尚的話記在了心里。
第二天是農(nóng)歷六月十九，觀世音菩薩的成道日，方靜參加了寺院的皈依儀式。
神奇的是，當(dāng)天晚上，孩子真的沒有再哭鬧，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從此，孩子的這個毛病再也沒有犯過。直把一家人驚喜地不行，不禁深深感嘆，世界太奇妙了！
回鄉(xiāng)下收莊稼的姥姥快回來了，揚揚每天都要問好幾遍，“姥姥還不回來？”
這天下午，剛睡醒了午覺的揚揚，正迷迷糊糊的一只手搬著自己的腳丫子，一只手的大拇指放進(jìn)嘴里啃，聽到窗外有人說話，立刻一骨碌爬起來，蹭蹭幾下爬到窗邊，伸脖子使勁往外看，“誰呀？”小嘴里咕噥著。
住一樓就是這樣，外面有人經(jīng)過，窗內(nèi)都會聽到。
看著兩個大姑娘從窗前說笑著走出去，揚揚大眼睛里是說不的失望。
過了許久，直到窗外一聲熟悉至極的“揚揚，我的寶貝兒！”傳過來，蔫蔫的揚揚立刻滿血復(fù)活。三下兩下爬下床，噔噔噔跑出去開門。
寵愛揚揚的姥姥終于回來了！
姥姥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揚揚的媽媽是最大的一個。揚揚是方靜28歲才生下的寶貝。老人家二十多年才見著這么一個孩子，疼愛揚揚都沒邊了。真的是要星星不給月亮。
小區(qū)里面多的是帶孩子的老人。平時，相熟的老人們帶著各自的孩子湊在一塊兒，有什么好吃的，都是你家孩子一口他家孩子一口的吃。
有一次，有一家孩子帶來的的吃食特別合揚揚的胃口，吃完了還想吃。姥姥愣是追到人家里給揚揚又要了些吃。
方靜得知后，氣的痛心疾首。指責(zé)姥姥這樣慣孩子會把孩子慣的驕橫任性，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末了，意猶未盡地問，“您愿意看到孩子將來人見人厭，連嫁都嫁不出去嗎？”
姥姥一想到自己疼到骨頭里的心肝寶貝將來會被人討厭到嫁不出去，登時覺得心被剜般的疼。于是，于是，痛下決心，不能太順著孩子。
科技在進(jìn)步，這年秋末，這個不太繁華北方小縣城，出現(xiàn)了最初只有大城市才有的新事物。仿佛一夜之間，每個超市門口，都擺上了各種動物形態(tài)，放進(jìn)個一元硬幣就搖搖晃晃唱兒歌的東西。
揚揚興奮的雙眼冒光，拉著姥姥去“騎?！?。騎了一次又一次，連著騎了七八次，把姥姥衣兜里的硬幣全丟了進(jìn)去，揚揚仍不罷休，哭著鬧著還要騎。把姥姥急得滿頭汗，猛然想起方靜的話，意識到管教揚揚的時機(jī)到了！
一狠心，把揚揚從“牛”上強(qiáng)行抱下來，在“我要騎牛，我要騎?！钡目摁[聲中往家走。邊走邊硬著頭皮跟揚揚講道理，“揚揚啊，你要做個好孩子，不能任性，要不將來會嫁不出去……”
第二天，姥姥帶回來揚揚出來玩，特意避開超市的方向。揚揚先是哭鬧著要往超市的方向去，沒姥姥拼死拼活地攔住了。孩子于是改變了策略。
“姥姥，這大好好，你見過嗎？”揚揚兩只小手努力地往最大里比劃，眼巴巴看著姥姥誘哄道。
“沒見過！”姥姥誠實的點頭。看著揚揚急切的小眼神兒，姥姥的心都萌化了。
“就在那邊，我?guī)闳グ?！”說完，拉著姥姥的衣角就要往超市那邊走。
姥姥忍著笑，“呵呵，不去！”
揚揚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差點又涌出來。不死心的歪著小腦袋，拼命地想姥姥最愛吃什么呢？
然后，一臉興奮的看著姥姥，“姥姥，這大的鴨梨，鴨梨哦，你見過嗎？”大眼睛里放射出得意的光芒。
“沒見過！”
“就在那邊，我?guī)闳グ?！”拉起姥姥的衣角又要往超市那邊走?p> “不去！”
揚揚：“…”
之后，一連好久，姥姥帶著揚揚都是躲著超市走。于是，斗爭無果的揚揚慢慢放下了騎牛的執(zhí)念。直到長大成人都再也沒有騎過。也慢慢養(yǎng)成了她對一切事物都不那么執(zhí)著的淡然灑脫的性格。
多年后，在重病的揚揚病床前，姥姥痛哭流涕，痛悔當(dāng)年怎么就沒讓孩子盡著性子去騎牛！以至于留下了她這一生不能提的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