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有空了,也該去多看看。畢竟人稀地廣,沉浸在安靜之中的美景……這些美景,我也總歸要去看一看的?!?p> 彎曲的腿,慢慢地同胸口緊貼。同時雙手又蹲下,抱住膝蓋。再也不見一處石凳了,所望的也只有灰黃居多而淡青微染的草原。
跋涉,離不開山水的祝福。若失去了其中一景,對于“跋涉”一詞而言,就少了不少的樂趣。
“等等我啊,我都記得呢。”
矮個子只好輕輕地說道,隨即又忙著抬手抓起了一旁的木杖,繼續(xù)一瘸一拐地朝西面走去。
在前頭的大高個只微微轉(zhuǎn)個頭,大概用余光去一瞥,就能看到這身后的可憐人的窘態(tài)了。
“呼……”
其實(shí)他自己已經(jīng)很累了,這幾分厚重中的喘息聲,也有力地證明了他的這份漫無目的的、辛苦下的疲倦進(jìn)入了“負(fù)荷”狀態(tài)。
“真不知道,怎么會有這么傻的人?比起我自己來,唉……”
大高個收了人家的錢財,自然就要當(dāng)好這“向?qū)А钡穆殬I(yè)。只不過在缺水缺糧的情況下,任誰的情況都是愉悅不起來的。
繼續(xù)走到了夕陽快休息的時刻,這途中的兩人竟一直沒有停下來。
走,或許真的就是在——太過執(zhí)念下的堅守!
“主人交代的任務(wù),我……我這輩子都不會給忘記的。再說了,對于過去的美好……”
他輕輕地傾訴著,在這跋涉的路途中所積蓄許久的話語。
待夜幕再垂,仰望天空,已零星隱現(xiàn)。兩人才停下了腳步,確切地說是那矮個子一屁股坐下來,在等遠(yuǎn)遠(yuǎn)落在身后的大高個。生活就是這么地有趣,有時候你暫時領(lǐng)先了一些,卻不代表著能獲得那個令人滿意的結(jié)果。往往只有那些最能堅持的,才能將那收獲的喜悅給牢牢把握,只不過那是一段很長的時間罷了。
“你說你……還真挺倔強(qiáng)的,真想不出你為了什么……”,大高個倚靠在樹旁,拿起了裹在腰間的干糧,大口地吃了起來,“其實(shí)我很想說一句,你好傻……這么去折磨自己的雙腳,不也徒勞無功嗎?”
矮個子拉長個臉,不由自主地打了幾個哈欠。
接著眼皮撲朔幾下,輕輕地說出了兩個字眼,“嗯……值得?!?p> 過往之事,恍作云煙,一瞬間就會想起,卻又會在匆忙之中而遺忘。
“很久了吧……過去也有一個多月了?!?p> “一個月?什么……什么事呢?”
跟隨將軍的這些年,矮個子一直感恩戴德,如今風(fēng)云瞬變,他就“得到”了新的任務(wù)——去照顧公子。
……
顏雪微微抽搐了兩下,忙把自己的衣領(lǐng)朝前提了提?;蛟S藏住了裸露在外的脖頸,就可以“對抗”住這莫名的寒意。
兩人彼此間,雖未明說,但“朋友”更勝似朋友的關(guān)系,讓他們的情感更加地緊密。有時候想個事情,都可以結(jié)合成同一個法子,可謂“心有靈犀”,默契度算培養(yǎng)了不少??芍g總覺得欠著“火候”——至于以后會如何,誰也沒有對誰提過。
顏雪點(diǎn)了下頭,將額頭低垂的幾根為風(fēng)所凌亂的“青絲”,向一旁拉攏了下。接著看向了馮的眼睛,卻又在瞬間注視到了外套的身上。
“模樣……模樣是差了點(diǎn),可孬好也算件衣服。再說了,那個……馬靠人幫,像顧大小姐這般天姿國色……什么衣服,還穿不出一番美態(tài)來。”
到底有些底氣不足吧,馮韜的聲音越發(fā)低落了下來。
連自己的腦袋也隨之一蒙,垂頭看向了自己的手中。此時的顏雪卻輕聲地笑了起來,在收起那根彈人的手指之后,卻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本以為自己可以讓別人開心些的馮,此時此刻正有些蒙。他不知該怎么去做,又怎樣讓顏雪心中的憂慮煩惱給消除一些……似乎通通在眼前都無解似的,馮只好退了幾步,看向了自己的這件“特制”的外套。
說為“特制”,其實(shí)也沒有什么出奇之處。只不過他這外套上面有幾個破洞眼,乍一眼、看上去的話,自然是不討人喜的。
“不要再去揣測我的心思了,或許……你在我身邊,也算得上一種錯誤?!?p> 顏雪把眉頭挑了挑,自個兒也退了幾步。那落地足印與泥土表面的接觸聲,同鼻孔交替下的呼吸,也別無二致,輕輕而緩緩。
“又要重復(fù)……這前幾天的……話語嗎?”
馮抬起頭后,停下了手中的所有動作。
“你覺得……我會是……隨隨便便就……就放下的那種人?”
“顧家?guī)椭宋?,我……自然也會……會去盡自己的力量去回饋的。想就此……恩斷義絕而舍棄這兒,我……放不下的?!?p> 他刻意去停頓幾個語句,連連說道。
顏雪卻不停地上下?lián)]手,試圖去阻止馮再繼續(xù)說下去??刹粻帤獾难劢窃诖掖业靥鴦樱芍远婷畹挠|動,讓淚珠冒出了一顆又一顆,直至面頰落下了淺淺的兩道痕跡。
“到時候再說吧,滿嘴謊話的強(qiáng)盜……可是很難被滿足的。父親的話……你也都聽到了,背井離鄉(xiāng)又能怎樣呢?”,顏雪輕輕地揉了揉那泛紅的雙眼,柔聲地說道,“趕不走的討債鬼,你……你又為何這么傻?”
聽到這話的馮,卻笑了。
盡力將嘴巴橫向張開的他,顯得又那么幾分的夸張與滑稽。
留在城中恰恰是最不安全的,如今的進(jìn)城證、出城證都被死死地“扣留”住了。只要有扛槍的一小隊(duì)人馬來到你家門口,那就攤事兒了——出錢消怒氣,乃至免災(zāi),成了一條上不得明文條例的“潛規(guī)則”。而作為他們司令的“刀臉”,對于此類事情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雖未大力靠此法去征集民脂民膏,但也沒有約束手下去“謹(jǐn)慎”親民。
總之,這近一個月來的城中,已顯現(xiàn)出一片“烏煙瘴氣”的景象了。
或許,不走,迎來的道路只剩一條、別無選擇——那就是等死!
這不僅僅單屬于大自然一方面的呼吸,又深一層去講的話,或許可以一針見血去評判:人人自危而麻木下的病態(tài),世事炎涼,門屋自掃已算不錯了。
“老李叔,可不能……吃點(diǎn)酒,就吃點(diǎn)酒吧。”
那個扶他的年輕人小聲地說著,還時不時去東張西望一番。
“我……我沒醉……可沒醉的……”
這位“老李”那顫顫的腳步早已不成線條,扭曲得都猜不出是個什么東西來。可大腦深處的想法,卻極力地讓他去保持“清醒”,可當(dāng)真是“無奈”??!
兩人在這暮色之中,在這無人的寂寥土道,一路奔西。
可惜的是,今日之夕陽已逝!
若將此二人比之夸父,也追悔莫及?。?p> “快,到家了。”
年輕人緩緩地吐了口氣。
“嬸子啊,杏慧嬸子!”
泛黃的門板里,傳來了婦人的聲音。
“二木,怎么了?”
“叔……叔……醉……”
他幾盡有氣無力,把老李叔送到了這低矮的木床上。
“二木……二木,還多虧了你??!這三四里路的,還架上這老酒鬼……可辛苦你了?!?p> 一夜無話,稍縱即逝。
“個酒鬼,整天想著讓自己麻木??啥亲永锏膸卓谀?,唉……能樂意嗎?”
“老婆子啊,不說了……不說了……剩下到年前,我……我都不喝,還不成嗎?”
“這……這還差不多?!?p> 曉夢,在這浸芳城中,也無奈去選擇。
——
在黎明之時,面臨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