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趙柳初見
那名男子看起來身手極是不凡,柳懷璟帶來的本就是大內(nèi)最精要的貼身侍衛(wèi),這輩子沒做過別的事,只有拼死搏殺護主上周全一樁,幾人配合非常默契,有的強攻,有的偷襲,有的掩護,有的阻他的退路,力求將他斃于兵刃之下,可男子卻完全沒有落于下風(fēng)。
只見他大掌平推,擊在前面一人的胸口,同時帶著那人下?lián)洌荛_身后凌厲的一刀,在身后那刀變向朝他下劈時,他又靈巧地往旁邊一滾,腳下也不閑著,用踝關(guān)節(jié)夾住身后那人的小腿,用力一別,帶得那人重心不穩(wěn)幾欲跌倒。
地上的人見狀,伸手去給摔下來的那人借力,撐著那人重新站穩(wěn),又伸手來拉他。兩人不待站穩(wěn),不約而同地又攻向他,一個攻上,一個攻下,身后又是一條白練卷來,襲向他的脖子,眼看著他又是避無可避。
男子連連身退,聽聞腦后風(fēng)聲陣陣,暗叫不好,索性不避了,雙足點地借力飛踢,踢向攻向他下路的刀,一手伸出去格擋另一人的刀,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臂借力騰起,如此他的身子便平平地凌空而起,個子上卻是矮了一截,那白練便撲了個空,差點打到自己人的臉。
“好功夫?!彼芜h知情不自禁地贊嘆道。
柳懷璟也跟著在一旁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
除卻立場問題,宋遠知還是很欣賞這樣有才華的人的,不論是有文化的,還是武藝高的,但凡在任意領(lǐng)域能做到頂尖的,都是高手,都是匠人,都是幾十年如一日磨練自己,將自己畢生所鐘做到極致的偉大的人。
除此之外,她還覺得這個人有一點點眼熟。
她本還安慰自己,敢偷窺跟蹤南平國君圖謀不軌的,必非普通的宵小之徒,說不定是哪個被她削爵流放的勛爵后人,抑或是某個幾度從刑部大牢脫逃而出的江洋大盜,這樣的人,她必定是見過的,但是也就僅幾面之緣,記不得了也很正常。
但直到那人在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打斗之中,一不小心給宋遠知露了個正臉,宋遠知細細瞇眼一瞧,電光火石之間,方知大事不妙。
竟然是他!
竟然是他!
“我以為,我們可以做朋友?!?p> “宋遠知,我愛你,比所有人都愛你?!?p> “我想娶你,我想立你為后。”
“我可以等你自己想通,但是別讓我等太久?!?p> 那一瞬間,他的字字句句如驚雷貫耳,全數(shù)涌進了她的腦子里。
他不是在京城嗎?她還在清源的時候還派人打探過他的消息,只說日日上朝,不曾斷絕,難道大良的替身已經(jīng)牛逼到可以替國君上朝了?那還要他這個正牌皇帝做什么?堂堂大良,于國事竟是如此兒戲?
她心中忐忑不安,腦子轟地一下亂了。
眼下卻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若是教大良人知道,他們的皇帝死在了南平境內(nèi),只怕對南平而言便是滅國之禍!
南平本就兵弱將缺,這些年在大良吞滅別國的間隙茍延殘喘才得以將養(yǎng)生息,若是因她的過失,招致這樣的禍事,那南平怕是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住手!”她當機立斷,出聲喝止道。
誰知那些人竟跟沒聽見一樣,出手一次比一次凌厲,那刀鋒擦著男子的額頭就這么削過去了,削掉了男子一綹烏發(fā),那白練就這么纏著男子的腰身,越纏越緊,男子身子受制,出手便慢了許多,到后來幾乎是狀況頻出,險象環(huán)生。
柳懷璟見狀忙又吹了個唿哨,命令他們退下,等他們?nèi)绯霈F(xiàn)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之后,他才不解地問:“怎么了?”
不待宋遠知回答,那名男子便齜牙咧嘴地揉著自己的胸口朝他們走了過來。
“多謝遠知相救之恩?!彼僖庑辛艘欢Y。
宋遠知板著一張臉退了一步:“趙公子不必客氣,我本是要殺你,何來相救之說。”
男子不在意地擺了擺頭,從懷里掏出一件物事遞給她,竟是她方才射向他的那把匕首:“當日我送你一鏢,今日你還我一刀,有來有往,才好繼續(xù)談下去嘛。遠知,多日不見,我很想念你,你還好嗎?”
宋遠知惡寒,又往后避了一避。
“你們認識?”柳懷璟愈加摸不著頭腦了,他瞧男子氣度非凡,目光清明,也知道不是污穢陰暗之徒,只是一時猜不透他的身份。
“認識,不熟。”宋遠知忙辯解道。
“這就是你用一身傷去守護的那個人?嘖嘖嘖,遠知,你這眼光不行啊?!蹦凶与S意地瞥了一眼柳懷璟,一臉嫌棄地搖頭。他是行伍出身,慣在糙漢子堆里混的,自然看不上這樣文弱磨嘰的讀書人,偏偏這樣的人還是一國之君,帶得整個國家都只知詩情畫意,不懂沙場喋血,這樣的國家,他遲早有一天得滅了它!
這話說得宋遠知就不高興了,他平白出現(xiàn),打擾了他們的好事,破壞了她的好心情,她已經(jīng)頗為不滿,他竟還這樣出言不遜,惡意傷人,她當即挺身上前,不僅把剛才退的那幾步都補了回來,還往前走了幾步,說道:“治國以法,若是終日只知打殺,便是莽夫,便是暴君,縱得江山萬里,也終難長久?!?p> “可是這世間,便是弱肉強食,兵刃說話的。若我方才力有不逮,已經(jīng)被你的人剁成肉醬,說什么法律規(guī)制?當然,你出聲攔住他們,便是怕我一不留神折在了這里,大良便要舉國來攻,若我大良國力比你南平弱,你又有何懼之有?只怕即便是我毫無過錯便被你們斬殺,大良也連屁都不放一個,說不定還要奉上財帛美女祈求兩國和睦共處呢!你說以武力治國是暴君,可偏偏是我這樣的暴君,平了西林,滅了東潭,換我大良沃土千里,山川無盡!而那些弱者,他們根本沒有和我辯解的機會,已經(jīng)消失了,別說長久,連此刻都沒了!遠知你,不也為了平亂、或者護駕,擅動武力的嗎?”男子氣焰越發(fā)囂張,咄咄逼人,卻又句句在理。
“人不能總看眼下暫時的得失,江山千年萬載,代有更迭,一人、一國,終究其力微茫,從長遠計,江山要穩(wěn)固長久,就不能只用武力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