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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絕山

第十章初芒-10:補漏

十絕山 沙漠老胡楊 4811 2019-04-29 08:45:26

  騎馬還是乘船,翁銳為此猶豫了半天,最后還是朱玉幫他拿的主意,理由很簡單,她長這么大,還沒有乘過船。其實后來翁銳想到她是乘過船的,風陵渡過河的時候就乘過,不過乘就乘吧,現(xiàn)在也不能跟她計較了。

  其實翁銳同意乘船還是有他的考慮,最近一段時間感受很多,遭到的打擊也很多,他甚至對他現(xiàn)在所走的路都出現(xiàn)了懷疑,他需要好好的思索和整理一下,乘船不需要鞍馬勞頓,正好可以讓他靜一靜。

  從漢中順漢水而下到郊郢,大概有七百多里路程,曉行夜宿,順利的話兩三天就可到達,到了郊郢登岸,再有一百多里就到龍目山,就算步行,快點一天也到了,也算是條便捷的路徑。

  從漢中登船,能坐二三十人的客船已經算大的了,并且沒有能一直下行到郊郢的船,一般都是行一兩百里就要返回,得到下游的渡口重新?lián)翊滦?,好在朱山買的馬不錯,漢中現(xiàn)在也缺馬,就算翁銳不會講價錢也不會虧,換到的錢就算是一段段的坐船也是夠了。

  船雖不大,船舫倒是做的很精致,一人多高,兩丈來長,七八尺寬,兩邊帶窗,既遮陽又透風,兩邊坐人中間通道走路,整體還算還算舒適,二十多人坐著也很寬敞。人雖不多,但里面的成分還挺復雜,有大箱大包裝貨物做生意的,有帶著老婆孩子投親訪友的,有游手好閑幾個人結伙出外游玩的,也有四五位像翁銳他們一樣拿刀帶劍的江湖人士,除此之外,竟然還有兩位穿著官服的差官,看來船家的生意還是不錯的。

  翁銳坐船本來就想圖個清靜自在,想想心思,但朱玉就不同了,嶺南的景色本身就水靈靈的好看,從行進的船上看出去更是變化萬千,這一下子逗起了小姑娘的好奇心,一會船頭,一會船尾,生怕錯過了一點點景致,翁銳正好找一個角落坐著,任由她興致勃勃得看東看西,反正就這點地方,她也跑不到哪里去。

  幾位江湖人士看樣子是奔走慣了的,對這些景致看似一點也不稀奇,進來就圍坐在一邊談笑聊天,但聊著聊著,他們的話題就引起了翁銳的注意。

  “李大哥,您聽說了沒有,”一位背著一個包袱,懷里抱著一把刀的小伙子道:“聽說江湖十大劍士之一的靈虛劍士藺莫伊昨天現(xiàn)身漢中城內,聽說還跟一位小伙子打一了一架。”

  “你倒是消息很靈通啊,小圓豆,呵呵?!北唤凶骼畲蟾绲氖且晃恢心隄h子,四方臉,胡子拉拉擦擦,不是很長,也不是很密,一把很寬的刀和一頂斗笠掛在船艙邊上,他自己則懶洋洋的靠在上面,聽小圓豆一講,他就樂呵呵逗他。

  “李大哥,您又叫我小圓豆了,我有名字?!毙A豆顯然不想讓人家叫他的外號。

  “好,不叫就不叫,”姓李的漢子笑道:“袁淵,那你就說說你還聽到什么了?”

  這名字起得也真好,袁淵,圓圓的,配上他這矮矮胖胖身材,還真是一顆圓豆子,這外號也沒叫錯啊。

  “我聽說他是為了給雩都尉的兒子出氣才找那小伙子打的,”袁淵道:“聽說那小伙子挺厲害的,打了五六十招都沒有輸給藺莫伊?!蹦贻p人說話總是要夸大一點,并且還很興奮,就好像是自己在和藺莫伊打似的,連翁銳聽著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就他,一個毛頭小子在藺莫伊手下走五六十招?你覺得可能嗎?”一個同伴質疑道。

  “這有什么不可能的,”袁淵道:“這個小伙子是一個年輕高手也說不定?!?p>  “你是覺得你和那個小伙子年紀差不多才這么說的吧,哈哈哈。”另一個同伴調侃道。

  “哪兒呀,昨天晚上漢中城里都傳開了,都這么說?!痹瑴Y還有點不服氣。

  “我怎么聽的版本和你的不一樣啊,呵呵?!毙绽畹臐h子笑道。

  “李大哥你說說是怎么回事?!币粋€同伴道。

  “給雩公子找場子不假,和那小伙子打了五六十個回合也不假,”姓李的漢子繼續(xù)道:“但我聽說那個小伙子簡直是被吊打,一敗涂地呀?!?p>  “怎么可能,”袁淵道:“有人親眼看到他們倆打著打著就停下來了,沒分出輸贏來,他們后來在一起還說了很多話呢?!?p>  “那他們說什么了?”行李的漢子道。

  “這個……”袁淵答不上來了。

  “看來你聽說的那個人一定是站在遠處看的,”姓李的漢子道:“我怎么聽說是那個小伙子渾身上下的衣服被挑的沒剩下幾塊好的,有好多處都帶了血?!?p>  翁銳在一旁聽著,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好在衣服已經換過了,傷口本來也不嚴重,并且朱玉已經給他做過處理,但就算是這里的人沒有人認出他,他也感到有點無地自容,最好能從這船縫里鉆下去。

  “我說嘛,那個小子怎么能抗衡靈虛劍士藺莫伊呢,”剛才的那位同伴道:“李大哥,快說說是怎么回事?!?p>  “其實那小伙子聽說也很不錯的,到最后竟然把藺莫伊的衣襟給挑了一道口子,”姓李的漢子道:“可能是藺大俠起了愛才之心,打了那么多招都沒有傷他,在他身上留點記號或許是在指點他武功呢?!?p>  “他不是雩公子請來找場子的嗎?”袁淵道。

  “你小子以后不要亂道聽途說,要長點見識,”姓李的漢子道:“靈虛劍士那是高人,為什么最近留在都尉府我們不得而知,但他和雩都尉不是一號人,更不要說為他的兒子出面了,聽說他當晚就離開漢中了,可能他真是沖著那小子來的?!?p>  “對了,我還聽說一句話,”袁淵急道:“好像是藺大俠說這小伙子十年就會超過他,還約好十年后再戰(zhàn)呢。”

  “哈哈哈,你小子總算能聽到一句正經話了,”姓李的漢子道:“這位靈虛劍士以及十大劍士其他的幾位,都是成道級的存在,在他們面前普通頂尖級的江湖高手想走十招都難,藺大俠能陪這小伙子走上五六十招,那已經足顯他的用心了。”

  “嗨,讓那家伙撿便宜了,”袁淵似乎一臉懊悔:“這事怎么沒讓我碰上呢?”

  “哈哈哈,讓你碰上?”姓李的漢子道:“你打得過雩家那位公子哥嗎?”

  “哈哈哈!”

  又是一陣嘲笑聲,笑完他們又說到別的事情上去了,翁銳卻陷入了沉思。

  上回在八爺哪里翁銳聽到過關于江湖十大劍士的說法,八爺似乎對此頗為不屑,也沒有多講,只是說當下江湖除了道門三圣和一些不愛露面的前輩名宿,似乎就是這些人最厲害了,連天靈子這號人都算不上,這么厲害的人沒想到他一出來就碰上了。

  本來這事翁銳也沒有多想,藺莫伊的功夫確實高,也確實指出了他很多破綻,翁銳當場也看出來了,并表示了感謝,他當時只是覺得對方沒有太大的敵意,以為這是藺莫伊在給雩公子找面子的時候順便而為的,但按照那位李大哥的說法,似乎這位藺大俠是專門為他來的,這他就有點想不通了,他從來就沒有在江湖上行走過,也沒有結交過幾個朋友,更不要說十大劍士這樣的存在了,師父是個很孤僻的人,現(xiàn)在還可能有麻煩,也不可能去安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仔細回想昨天與藺莫伊的交手過程,藺莫伊似乎也是個不愛說話的人,沒說上幾句就開始動手,一開始似乎對他的戰(zhàn)力和他的古怪做法有點估計不足,讓自己賺了幾招便宜,但到了他們真正動手的時候,第四招他的衣服就有一處被挑破,后面也每過幾招就會中招一次,甚至有時候是連連中招,他忽然感覺到,到了他真正被吊打的時候,不是他自己在拼命抵抗,而是藺莫伊的劍在帶著他走,并且越來越快,不斷沖擊著他的極限,直到他慌亂中用了天靈子的一招劃破了他的衣襟才停了下來。

  現(xiàn)在看來藺莫伊專門為他而來的可能性很大,或許來到漢中也是為了專門等他,這個想法把翁銳自己也嚇了一跳,為什么會這樣?這個藺莫伊到底和自己有什么淵源?為什么要幫他?

  還有個問題,如果藺莫伊是專門在漢中等他的,就是為了在漢中和他打上一架,那這里面的用意就太深刻了,不管這背后的淵源是什么,光是這打斗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值得他去回味,或者可以影響他的一生。

  在這次出來的時候,翁銳真的認為自己長本事了,因為師父也說過,只要他悟出了“混沌初開”,就可以行走江湖,就可以知道天樞門的事了,甚至可以幫師父解決點問題了,但剛踏出一步,他的信心就像昨天那身破爛的衣服,到處都是漏洞,他以為自己已經到了海里,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站在海水邊,不光濕了褲子,還有兩腳爛泥。

  一個人讀書,很走心,很享受,也很是美好,一個人領悟武功,無拘無束,異想天開,同樣使人覺得得到了真諦,叩問了天道,對內功的感悟,對劍法的理解都得到了升華,感覺自己已經摸著道的門徑,為此莫不得意,莫不雄心勃勃,似乎成功就在眼前。

  但走出自己圈定的象牙塔和理想國,遇到的卻實殘酷的現(xiàn)實,對道理對自然感悟再多,都趕不上和人打一架,忽然間一身破爛的衣衫就會告訴你,你什么都不是,就像是路邊的一棵小草,似乎誰都可以上來踩你幾腳,被吊打一下都成了幸運,都成了被人羨慕的對象,翁銳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但這卻是一種存在,他自己沒有選擇。

  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人居其一也。人是世間靈物,是天地大道的一部分,過不了人這一關,根本不配談天地大道,而翁銳今天就碰上了一位具體的人,還是一位很厲害的人。

  在翁銳出來之前和玄一師兄比試的時候,他只是覺得自己的劍法里面有些破綻,但他沒想到的是在藺莫伊劍下他的破綻竟會如此之多,十大劍士劍法的高明他不用懷疑,他懷疑的是自己走的這條路。

  他原來的劍式劍招已經練了七八年,用純熟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加上自己內功的底子,使起來已經氣勢如虹,這樣的劍法已經可以勝五老山天興門的馮進,也可以讓永昌門褚良他們心生敬意,但在天靈子面前,速度、反應、變化、力道都跟不上,幾次都被打得很慘。自從他對“混沌初開”有了感悟,他可以放松自己,讓身心去感應環(huán)境和對手的變化,應招幾乎是出于本能,原來劍招里的威能也被極大的激發(fā)出來,甚至連天靈子也栽了跟斗,他頓時感覺有點撥云見日,眼前一片光明,他甚至在想,這也許就是師父所說的大成之路。

  在他以前比過的對手里面,除了師父,玄一師兄是最厲害的一個,他不可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破綻,但玄一師兄卻沒有一一指出,也許是為了給他留面子,或許還有其他想法,不,一定是有,現(xiàn)在回想他還記得起來玄一師兄那種略帶疑惑的眼神。

  藺莫伊的本事比玄一又厲害了很多,他也用不著給他留面子,或者說他本來就是替人出頭來掃他面子的,五六十招就挑了他一身的破洞,有些地方還破皮帶肉,下手也不輕,在外人看來已經弄得他十分狼狽,這些目的都達到了,臨走卻特地交代他有很多破綻,看來他真是有意為之。

  那身衣服破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朱玉看看實在是沒法補了,就想把它扔掉,但翁銳卻特地把它留了下來,并對每一處的位置,被劍劃破的走勢等等都仔細的做過研究,他想從這上面來找出他自己劍法的破綻,彌補其不足。

  他知道劍法的破綻多是劍與身的配合,招與招的銜接,力氣和速度的不足,應招的反應和變化等,看著一處處的破洞,回想著昨日出手的每一招,在心中一次次的推演,極盡可能的想出了不止一種彌補的方法,在他看來已經勘稱完美,但令他氣餒的是,無論他怎樣變化和彌補,在藺莫伊的強大攻擊下似乎作用都不大,他一樣可以刺穿他的防御體系,直達他的身體。

  他本來以為他有足夠的學識,足夠的聰明,有足夠的想象力,但在藺莫伊的功夫面前,他覺得這一切都是那么的貧乏,那么的微不足道,而他這種存在還不止一個,十大劍士之上還有諸多名宿隱士,另外還有諸多不斷努力的年輕人,有許多并不見得弱于自己的小輩。

  他忽然回想起來的路上他在山巔之上感受到的大音希聲大象無形,而現(xiàn)在眼前所出現(xiàn)的卻是虛空中的一座座偉岸的存在,比山還高,壓得他有點喘不過氣來,他感覺自己就是那站在山澗的一個毛頭小子,所看到的天不過就山谷上邊的那一塊,猶如井底之蛙。他心底突然長出一口氣,他一定要走出去,哪怕是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他忽然明白,師父所指的路是一條路,但未必就是唯一的一條路,就連玉虛真人都認為他只是一條路而已,像藺莫伊這樣十大劍士的恐怖存在,每個人都是走出了自己的路的,想要趕上他,在他面前再沒有破綻,那也必須要走出自己的路。師父的不言之教,也是想讓自己走自己的路,不被他限制,但自己現(xiàn)在剛有一點感悟就開始沉溺于那點感覺,這不是又被自己限制了嗎?

  混沌初開,有我無他的氣勢要有,海納百川道法萬象的胸懷一樣要有,存在即自然,存在即大道,師道不泥于道,關鍵是走出自己的道,那才是根本。

  想通了這一點,翁銳感到破解不了面臨藺莫伊所出現(xiàn)的那些破所造成的思想壓力也減輕了許多,打不過沒什么,關鍵是自己還在進步,每一次都能有新的感受,新的提升,都會離勝利更進一步,今天這才是第一步,也許以后每一步都會有更大壓力,但提升也一定能夠會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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