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銳這回傷的著實不輕,絕不亞于被天靈子或藺莫伊打一頓,那兩個人都沒有殺他之心,出手還有些分寸,但遇到這種機關暗器,只要觸發(fā)它,對誰都一樣,沒有能力去闖,打到致命的地方同樣可以要你的命,能護住主要地方,受點傷也算你命大。
翁銳到現(xiàn)在都有點心有余悸,當他在道德門里踏出第一步,周圍的暗器被陸續(xù)激發(fā)的時候,似乎就陷入到黑暗中的一場群毆之中,你根本看不到對方,但對方卻能招招準確的指向你,你剛破掉對方一招,但斜刺里又感到有人偷襲,你剛想躲開,但在你躲出去的地方同樣有人等著你,你想退回去,可你踏過的地方觸發(fā)的暗器已經(jīng)和你剛才碰到的不一樣,幾個躲閃轉了幾圈之后,你已經(jīng)不知道東南西北,就算你想楞闖出口,你也不知道朝哪個方向,可是周圍依然危機重重,你想靠近墻根,誰知哪里更是危險,除了發(fā)射的暗器,還有裝載于墻上的絆腿、木拳、轉棍等等,翁銳就是一不小心被一根轉棍打在腿上跌倒在地,然后被幾個機關連續(xù)彈射扔出宮門的,當你倒在里面,后面的一切就由不了你,機關會自動處置。
這是翁銳此生所經(jīng)歷的最艱苦的一場搏殺,沒有對手但他卻無處不在,你打不著他,但他可以招招致命。經(jīng)過苦苦的思索,翁銳似乎明白,在這樣一個黑屋子里,想要成功闖過,要么你能看得見,要么你能聽得準,或許還需要二者兼?zhèn)洌瑧{他們這些平常人的眼力、耳力,恐怕也只有挨打的份。
在翁銳沉浸在思索中的時候,朱玉卻一直在為他的傷勢忙乎著,皮外傷好處置,先清理后包扎養(yǎng)著就行,撞傷摔傷那也不是一天就能好的,也要耗時間,最令朱玉煩惱的是翁銳中的兩處暗器上居然有毒,一處麻癢難耐,一處卻疼的要命,傷口還有點泛黑,朱玉已經(jīng)用盡了他的所學,翁銳自己也想盡了辦法,但卻收效甚微,只好先運功壓著。
龍玉這陣子倒成了翁銳他們住處的??停@龍目山上本來女人就少,平時她很是寂寞,也沒人陪她玩,現(xiàn)在來了這么個如花似玉的小妹妹,她巴不得天天來找她說話,說得多了,就慢慢了解了他們過去的故事,朱玉也少不了講許多翁銳的傳奇,使得這位天璣門的小姐既羨慕朱玉豐富的經(jīng)歷,又對翁銳的人品能耐產(chǎn)生了深深地崇拜。
“翁大哥,你今天好點了嗎?”龍玉一進門就問道。
“哦,是龍姑娘來了,快請坐,”翁銳在塌上欠欠身道:“我沒事?!?p> “龍姐姐來啦,我給你倒茶?!敝煊褚策B忙道。
“玉兒,你不用忙,”龍玉一邊坐下一邊對朱玉客氣,轉頭又對翁銳道:“翁大哥,你不要老對我龍姑娘龍姑娘的叫了,怪見外的,我都和玉兒成了好姐妹了,呵呵?!?p> 龍玉比朱玉大一點,又比翁銳小一點,十六七歲,也是亭亭玉立,南方濕潤的氣候養(yǎng)得她既白凈又細膩,又帶著武林兒女身上特有灑脫氣質(zhì),看著就招人喜歡。
“哪我怎么叫啊,呵呵,”翁銳輕笑一聲道:“總不能也叫你玉兒吧?!?p> “這我們倆還怎么分啊,哈哈?!敝煊裾f笑著端上茶來。
“你就叫我小玉吧,”龍玉道:“我爹娘,我爺爺都這么叫我。”
“叫這個好,我們就能分開了?!敝煊裥Φ?。
“嗯,那就叫小玉姑娘吧?!蔽啼J道。
“小玉就小玉,你怎么還加上個姑娘,”龍玉不干:“要不你就叫我小玉妹妹吧,哈哈哈。”龍玉說著還拉著朱玉的手拼命的搖,弄得翁銳和朱玉都有點不好意思。
“哪我還是叫你小玉吧,嘶……”翁銳倒吸了一口氣,使勁的皺了皺眉頭。
“翁大哥,你的傷還沒有處理好?”龍玉問道。
“龍姐姐,我都快愁死了,”朱玉道:“有兩處傷口好像有毒,一會癢一會疼的,我用了很多方法都不見效,他現(xiàn)在只能靠內(nèi)力先壓著?!?p> “哈哈哈,你個傻丫頭,什么好像有毒啊,那就是有毒,”龍玉笑道:“在武林之中,暗器上萃毒是很常見的事,這不但能增強暗器的殺傷力,而且有時候還能對對方起到意想不到的控制作用,既省力又省事,本門就在這方面就有獨到的研究,你們碰上的只是最初步和最簡單的毒藥,要是厲害的你們早就沒命了。”
“銳哥哥說過,有毒就有解,”朱玉道:“但我的解讀方法怎么就沒效呢?”
“哈哈哈,你以為天璣門是個擺設啊,”龍玉笑道:“能不能解那要看你的技術,要看你能不能找到正確的方法配制解藥。”
“這么說這些毒你們都有解藥了?”朱玉道。
“這當然了,”龍玉道:“但我不能給你,得你自己去找?!?p> “這我上哪里去找???”朱玉有點喪氣。
“經(jīng)堂的書上啊,”龍玉笑道:“前幾天你一直在看醫(yī)書,難道就沒有看制毒和解毒的書嗎?”
“我看醫(yī)術只是為了救人,那些書我就沒有注意。”朱玉道。
“你不要只看到制毒用毒可以害人,但懂得它也可以救人啊,”龍玉道:“譬如現(xiàn)在,如果你會這些東西,你就可以給翁大哥治傷了?!?p> “小玉說得對,”翁銳道:“毒和藥本來就沒有多大區(qū)別,關鍵是看你怎么用,這也是道家一個最重要的道理,任何事都有它相互對立又不可分割的兩個方面,有毒必有醫(yī),有矛必有盾,這個也說不上那個好或者那個不好?!?p> “看來翁大哥是讀了不少書啊?!饼堄駠@道。
“為什么既要練武又要用毒呢?”朱玉還是有些不解。
“練武是為了增強自己的能力,用毒也是,”龍玉道:“你不用但你不能保證別人也不用,天璣門的機關里之所以設置這些,那也是為了提醒本門弟子要學會這方面的本領,出門不但可以防著對方,對自己也是個保護?!?p> “龍姐姐你在這方面很厲害吧?嘻嘻?!敝煊駝悠鹆怂男⌒乃肌?p> “說不上厲害,只是略懂一點而已,”龍玉道:“我從小就不愛練武,只是被我爹逼著練了一點,到現(xiàn)在我也就只是闖過了第一道宮門。爺爺從不逼我練武,但制毒用毒解毒的法門倒是教了我許多,他說女孩子不要像男人那樣去練武,太累,只要有一些手段保證自己不吃虧就行。”
“哪龍姐姐你都練了什么手段?”朱玉道。
“這可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訴你,呵呵?!饼堄裥Φ馈?p> “龍姐姐……”朱玉顯出非??释臉幼印?p> “好啦,逗你的,”龍玉道:“我只練了幾種小巧的暗器,上面萃了我自己煉制的不同的毒藥,配方只有我自己知道,解藥也只有我自己有,誰敢欺負我,就讓他連解藥也沒地方找,哈哈哈?!毙」媚镎f的既得意又開心。
“這個好,我也要學,”朱玉急道:“龍姐姐你要教我。”
“這個…這個不行,爺爺不讓教?!饼堄癃q豫道。
“你爺爺是說不能給銳哥哥教,又沒說不給我教,”朱玉道:“再說了,他把什么書都給我們看,跟教也差不多了,你說是吧,龍姐姐。”朱玉笑的像朵花似的。
“哦,這也對,”龍玉道:“那我就教你幾招暗器使用和制毒煉毒解毒,翁大哥身上的毒你就自己去解,和我可沒有什么關系,咯咯咯。”她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非常勉強,說完了就笑個不停。
“龍姐姐,你真好?!敝煊癫皇r機的沖上去抱著龍玉膩歪了半天,龍玉也很是開心的享受著這一切。
隨后的幾天里,朱玉陸續(xù)配出了幾種解藥,你還別說,翁銳的痛苦一下子減輕了許多,他自己又開了幾副清理余毒和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方子,朱玉直接拿到藥房自己去配,拿回來熬好藥扔給翁銳就不管了,一門心思的跟著龍玉去學她要的東西。
將養(yǎng)了幾天,翁銳覺得身子骨好一些了,就出來活動活動,慢慢走到山崖邊上坐下。山上很安靜,只能聽見一些風聲和鳥鳴聲,眼前是層層疊疊的山峰,遠處是朵朵白云,沒人打擾,一切都是自己的,他覺得這就是仙境。
翁銳的眼睛慢慢的合上,隨著風聲微微的調(diào)整著呼吸,他感覺自己的身心正融入這一片天地之中。他想靜,但他的耳中卻聽到了越來越多的聲音。
風聲,開始是呼呼的一片,但慢慢他聽出了不同,這是微風掀動樹葉的聲音,這是陣風劃過樹枝的聲音,這是風穿過崖邊草叢的聲音,這是一只燕子滑過崖頂?shù)穆曇簦@是一只樹葉飄落的聲音,還有風刮過巖石的聲音……
鳥聲,猛一聽嘰嘰喳喳都差不多,只是有遠有近,有高有低,但仔細聽它們卻各不相同,“喳喳”、“啾啾”、“嚦嚦”、“啁啁”等等,你甚至能聽出那些是歡快的,那些是追逐嬉戲的,那些是搶食打架的,如果你是內(nèi)行,你就可以聽出這是麻雀、燕子、黃麗、喜鵲……
蟲聲,睜眼的時候,你永遠不會注意一個小小昆蟲的聲音,“嗡嗡”的蜜蜂,“淅淅索索”是草叢里的螞蚱,“嚶嚶”的是蟬,心再靜一點,你甚至能聽到蝴蝶扇動翅膀的聲音……
本來就是個安靜的場所,有了這些聲音使你感到你周圍的環(huán)境突然活了,突然間美妙無窮,翁銳一陣感慨,他終于明白南郭子綦為什么舍琴聽風了。
沉浸在這一片自然聲中的翁銳,忽然間耳輪微微一動,似乎是一些細微的金玉交接之聲,他睜開眼循聲望去,儼然是天機門弟子練武的場所,他心中一動,忽然知道他該去什么地方了。
朱玉還是每天纏著龍玉給她講解暗器和用毒,而翁銳卻雷打不動的在練武場旁置一塊蒲團,一坐就是一天,除了吃飯上茅房和偶爾活動活動之外,看似什么事都不干,就算是一個人練武也罷,一群人練武也罷,他就是在哪里靜靜地坐著,閉目養(yǎng)神,形如槁木。開始天璣門的眾弟子頗為驚奇,由合伙圍觀,到指指點點,再到無人理會,而遠處的天璣老人看著這一切卻暗暗地點頭。
在這么嘈雜的地方讓自己靜下來本身就很考驗一個人的定力,要從這種嘈雜之中聽清楚各種聲音,需要的就不光是心力,還要有功力,翁銳使體內(nèi)真元不斷提升聚集,外化于形,轉化為敏銳的聽覺,從一片混沌開始,五天始有分別,十天清晰可見,十五天下來,翁銳的進境連他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
現(xiàn)在他往那里一坐,瞬間周圍百步之內(nèi)的動靜盡在耳中,僅憑耳朵就可以感知周圍的環(huán)境,有多少人練武,使得什么樣的暗器或者兵器,暗器的方向和急緩變化,兵器的力道和招數(shù)轉換,都如親眼所見,對他來說,現(xiàn)在白天和晚上已經(jīng)沒有太大區(qū)別。
其實在這一段時間內(nèi),白天翁銳出現(xiàn)在練武場,晚上則把自己置于室外崖邊,凝神靜氣,把自己的真元傾注到他的兩耳之上,他關注的不再是風聲蟲聲,整個天璣宮都在他耳朵探聽的范圍,不敢說能聽到什么天機宮的秘密,但百步之內(nèi)的細微聲響都逃不過他的耳朵。其實他的收獲還不止于此,就連晚上的目力也大大提高,借著點點星光,數(shù)丈之內(nèi)也會看的清清楚楚。
現(xiàn)在,翁銳心里想的是:明天,道德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