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竹樓,晨風微暖,京城之外,一幫人正在那道口交談,其旁馬鳴嘶嘶,其后馬車上裝了大小輜重。正是昨日那幫劫獄之人。
“你真的不和我們一起走???”阡陌眉頭微皺,言語之中滿是不舍之情?!八麄冋f你殺了人,你若回去,他們定要拿你治罪的。”幾日的相處,阡陌早已對奉英暗生情愫,那日他二人雖是打鬧,但畢竟有了肌膚接觸,奉英雖不覺有甚,可阡陌卻早已銘記在心,如今真要分別,著實有些舍不得。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不能走?!崩罘钣⒖粗淠埃骸坝腥撕ξ腋赣H,又設計陷害我,我這般走了,不是正合了他們的心意了嗎?我得回去查出來是誰設計陷害我。咱們就在此別過吧?!闭\然,他對阡陌也心有好感,可如今自己是殺人重罪,又成了在逃之身。這些兒女情長,實在是無暇顧及。
“走吧?!毙张岬哪凶拥溃骸霸俨蛔哌^一會兒被官兵追出來就麻煩了。出去躲些日子,等風聲過了,咱們還會回來的?!闭f著已招呼了眾人上路,只是整理行囊之時,卻不住的回頭瞟上幾眼。
“好吧。那我們可要要走了。”阡陌見李奉英心意已決也不好再勸,便轉身隨眾人走了,走出十幾步,卻又忽然折返回來,小跑到奉英面前,伸手從脖子上摘了東西下來塞進李奉英手里。奉英展開手看,見是個白玉小墜子,雕成一只玉鳥,模樣栩栩如生。
“便宜你了。”阡陌笑道:“這個驚鴻玉墜是我從小戴著的。你拿了它,街坊四鄰見到了能幫你的肯定會幫的。”
“想不到你個小乞丐在京城人緣這么好?!崩罘钣⑿Φ溃骸澳俏铱梢煤么髦??!闭f著便將玉墜戴上,又將玉墜小心塞進里衣,輕輕拍了拍,這才放心。
“都跟你說了本姑娘不是乞丐?!壁淠班洁阶?,狠狠擰了李奉英一把道:“你可得給本姑娘好好活著。我可不想回來的時候看不見你?!彪m仍是調皮,但眸中言里,不舍之情仍然是清晰可見。
“怎么?舍不得我?”李奉英對阡陌自是也有好感,因而打趣道:“怕我死了心疼?”雖是這般說,自己眉頭卻也忍不住皺了一下。想到王家姑娘慘死,養(yǎng)父辛千徹也被害,真要調查下去,怕是真的有性命之憂。這般想著因而問道:“阡陌,我死了你會想我嗎?”
“呸呸呸烏鴉嘴?!壁淠斑丝诘溃骸熬蜁拐f,好好活著,不許你死?!闭f著瞪著美貌鼓著嘴唇假嗔道:“少一條胳膊腿兒都不行?!?p> “好好好?!狈钣⒁娝@模樣著實可愛,不由得心情也跟著變得好了些,便伸手在她那臉蛋上捏了捏道:“我保證,健健康康的活著,一條胳膊腿也不會丟?!?p> “那我可要走啦?!壁淠半m然萬般不舍,卻也不好意思讓大家多等,眼見車隊漸遠,便松了奉英的手,大步趕了上去。奉英見她忽然松了手離去,一時間竟忍不住想要開口喚住她,可再三思索,最終還是忍住沒叫。轉身欲去時,卻聽阡陌忽然大喊一聲,剛一回頭,便被阡陌一把撲在懷里。
“我這次真的要走了?!壁淠霸诜钣牙镩]著眼睛。
“我會想你的?!狈钣⒈е淠?,言語之中盡是溫柔。
再入長安,奉英不得不喬裝打扮。他如今已經是重罪之身,不能像從前一般尋常出入,故而入城之前,奉英便將頭發(fā)散了,身上衣服撕扯成條,臉上又摸了塘泥,隨手撿了根枯木,裝出衣服賴頭跛腳的花子模樣,混在人群之中,雖遭受了些兵丁侍衛(wèi)往來商客的白眼,好在最終還是平安入得城去,既入了城,卻也不敢明目張膽便回自家去,只得在那街邊轉悠了半日,期間碰到熟人股友,雖是萬般想要相認,但卻只能裝瘋賣傻,如此支應到了下午,待到街上行人漸漸稀少,這才敢束了頭發(fā),洗了污臉,摸索著向自己家門走去。
遠處大街,一道黑影一閃而逝。
奉英行了許久,這才摸到自家大門。站在門外,奉英思緒萬千。十多年前,自己流落他鄉(xiāng),被養(yǎng)父母一家收留,多年以來,一直疼愛有加。原以為能像尋常人家一樣,娶妻生子,侍奉養(yǎng)父母二老樂享天年,卻不曾想到竟橫生變故,不光自己的前途毀于一旦,卻還將養(yǎng)父也牽扯其中。妹妹云錦此時又生死未卜,唉,自己如今正如那夜所見的那只孤鴻一般,只是那孤鴻卻還有同伴在遠方盼著他,自己卻又去期盼誰呢?
如此想著,奉英輕輕推了推大門,出乎他的意料,家門并未反鎖?!澳镉H怕是這幾日操勞過度了,連大門也忘了反鎖。”奉英這般想著便推門進去了,卻仍是小心翼翼,躡手躡腳?!澳镉H如今仍然誤會我,我得想辦法給她解釋?!?p> 奉英家中院子頗大,從外門到里屋須得三轉九繞。奉英趁著夜色摸黑過了前院子,正想著如何給木丹陽解釋自己不是殺害辛千徹的兇手,卻聽到里屋之中有人在輕聲交談。李奉英傾耳去聽,似乎是個男人,卻又不像,再要想聽的真些,那聲音卻忽然停了。
“家中除我三人并無其他,如今爹地被人害死,這家中又怎么會有男人?莫不是衙門的官差見我逃走,便以為我又回到家中躲藏?可即便如此,卻又為何深更半夜來此?如被其他人知道,勢必要傳出閑話。既然不是官差,那應該是賊盜?可聽娘親語氣平和,卻又不像被強人逼迫?!狈钣⒆笏加蚁氩恢鞘裁辞闆r,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自己是逃犯,如果屋中男人是官家之人,自己只怕又要被抓回去,到時候便是罪加一等,即使不殺頭,只怕這一輩子也要在囹圄之中度過了。
正胡思亂想著,卻聽到那人說了句:“差不多該來了。你不要...你的...”卻不能聽清。李奉英聽的云里霧里,不知是如何一個情況,卻忽然聽木丹陽慘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