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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青衫行

第四回 碧血山莊(5)

江湖青衫行 何俗 4403 2018-10-19 11:45:00

  眾人定神看去,卻見來人只是兩名十三四歲的孩子,眉清目秀,臉上還帶著稚氣,頭上各扎兩條小辮,一搖一晃動個不停。左邊的童子一身黑衣,胸口卻繡著一個大太陽;右邊的童子一身藍(lán)衣,周身繡滿點點星光。兩人衣服都顯得有點不倫不類。溫紅狐一見,頓時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謝恩卻是心中一震:“師弟到了,師姐只怕就在后頭了?!彼崖牫瞿钦f話童子的聲音正是那太湖上巨舟中發(fā)話的那童子。

  群雄中有人叫道:“哪家的小孩,快快回去,這里可不是玩耍之地。”

  那八人見到這兩個童子,卻是精神一振。

  黑衣童子呸了一聲,道:“什么小孩?我倆乃重天教明月堂座前的日月星辰雙使。”

  那藍(lán)衣童子道:“丘老弟,廢話少說,你對付那使拳的臭小子,我收拾這個會使雞爪的糟老頭。”張?zhí)祛概c韓飄笠一個不小,一個不老,卻在他們口中變成了“臭小子”和“糟老頭”。眾人聽他兩人口音清稚,語氣偏又老氣橫秋,無不莞爾。

  黑衣童子撲到張?zhí)祛该媲?,雙掌齊出,左掌攔擊對方右拳,右掌直擊對方胸膛,掌力發(fā)出時,左掌上忽然發(fā)出淡淡的金光,右掌也泛出細(xì)細(xì)的銀光。這微弱的光芒,在陽光下竟是掩飾不去。

  謝恩與溫紅狐失聲大叫:“日月神掌!”群雄中很多年老前輩也呼的一下站了起來。

  張?zhí)祛概c那童子掌力相接,霎時只覺拳頭火燒火灼,如伸入了火爐之中,正自驚疑,左胸一涼,一塊寒冰貼上了胸膛,血液似乎都立即為之凍結(jié),急運內(nèi)力護(hù)住心脈,飄身急退,但身在半空,真氣已濁,啪的一聲,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眾人驚呼未定,只見韓飄笠怒叱連連,被那藍(lán)衣童子精妙的劍法逼得連連倒退。謝溫二人對望一眼,兩人都已認(rèn)出,這劍法正是那日來俠隱谷尋仇的那對少年男女所使的劍法。

  事情急轉(zhuǎn)直下,連金碧玉也大感意外,道:“鐵妹,替韓總管接下那名童子。先不要傷他?!?p>  鐵副莊主道:“是。”嗆的一聲拔出長劍,叫道:“韓總管,這里由我接下。張?zhí)祛甘軅?,你去看看。”劍如匹練凌空擊下,速度奇快,人已變得模糊不清,長劍也空蒙一片,似乎她拿的不是一柄劍,而是一個影子。群雄忍不住喝采道:“好劍法?!?p>  藍(lán)衣童子道:“這小妞兒的劍法好,難道馬大爺?shù)膭Ψň筒缓妹??”長劍微抖,放脫韓飄笠,劍尖斜指向鐵副莊主,剎那之間,劍尖顫出了萬點寒星,有如夏夜晴空,繁星滿天,向鐵副莊主周身罩下。

  鐵副莊主的長劍空蒙一片,到了那藍(lán)衣童子身前,忽然消失不見。藍(lán)衣童子一驚,驀覺一道銳利勁風(fēng)直刺自己的環(huán)跳穴,對方竟于這瞬息之間換招,神出鬼沒攻到了他的下路。藍(lán)衣童子一驚,疾退一丈,當(dāng)真是趨退如電。鐵副莊主劍法展開,精奇無比,劍光縹緲,空蒙一片。那藍(lán)衣童子劍法雖精,但火候不夠,不幾招間,便已連退了四五步,大叫道:“乖乖龍的東,這小妞劍法果然厲害。丘老弟,快來救救你老哥,你老哥快不行了?!睂⒁槐L劍舞得風(fēng)雨不透。鐵副莊主要想擊敗他而不傷他,一時也難以辦到。

  孫伏波看得冷汗直流,心道:“我只道自己的劍法縱不足以橫行天下,也是當(dāng)世少有的了。沒想到別說這位副莊主,即是這名孩童的劍法,也還在我之上?!背螠绱髱煛ⅫS葉道長、余霞綺三人也是心驚不已。數(shù)百英豪,過百掌門,人人屏息靜氣,凝神觀戰(zhàn)。

  黑衣童子叫道:“馬老弟別急,你老哥救你來也!”看來兩人都想當(dāng)“老哥”,不想當(dāng)“小弟”。只見一團金光裹著一團銀光已撲向鐵副莊主。

  鐵副莊主這時看得真切,驚呼道:“日月神掌!你們是‘宇宙乾坤客,日月星辰掌’的什么人?”

  那黑衣童子道:“我們是他老人家的弟子。他老人家就是重天教主。小妞兒,害怕了么?快乖乖跪下磕頭,大爺絕不會為難你。”

  鐵副莊主哼了一聲,劍光疾吐,往那黑衣童子手腕上切去,叫道:“先切了你的狗爪子?!?p>  黑衣童子哎呀一聲,半空一個斤斗,已翻到那藍(lán)衣童子身后。藍(lán)衣童子長劍疾展,刷刷刷,乘隙連進(jìn)三劍。黑衣童子從藍(lán)衣童子身側(cè)竄出,金光銀光攻向鐵副莊主左脅。兩人配合默契之極,一使掌一使劍,竟如一人一般。這一來,鐵副莊主竟被他們死死纏住,卻又沒法將他們拿下。一時之間,三人戰(zhàn)做一團,難分難解。

  金碧玉、澄滅幾人面色都是凝重之極,互相對望了幾眼。澄滅道:“沒想到那‘宇宙乾坤客,日月星辰掌’時隔二十年又現(xiàn)江湖,這一次卻給武林帶來一場浩劫。金莊主,今日之事只怕已無法善了,大會結(jié)束后,我們幾個都要趕回去向掌門稟報此事?!苯鸨逃竦溃骸叭糁靥旖讨髡娴氖嵌昵澳俏簧衩氐钠?zhèn)b,此事當(dāng)真非同小可。幾位前輩到時請便?!?p>  謝恩腦海中霎時之間也轉(zhuǎn)過了無數(shù)念頭:“化外八怪與這對童子既然都是重天教的,那巨舟女子無疑也是重天教的。而這童子所使的劍法與那夜俠隱谷尋仇的少年男女相同,難道那巨舟中女子就是那位白衣少女?而那位白衣少女就是這幾人口中所說的‘明月堂主’?那位藍(lán)衣少年難道又是另一位什么堂主了?”接著又想到:“那夜還聽到一聲雄渾之極的嘯聲,內(nèi)力之深堪比恩師,而那少年男女一聽到這嘯聲,立即退走。難道那高人就是重天教主?恩師的仇敵就是重天教主?恩師為了躲避這重天教主的尋仇,才在俠隱谷一居二十年?”種種疑竇紛紛涌上心頭,一些事情想明白了,卻有另一些更多的疑問紛至沓來:“那重天教主又是什么人?他真的是恩師的仇人嗎?但若非有如此武功,世上又有幾人配做恩師的仇人?可是,恩師又是如何與他結(jié)仇的呢?”恩師已死,這些事情只怕永遠(yuǎn)也無法明白了。而謝恩對那巨舟女子頗有好感,實不愿與她為敵。

  忽聽蘇紅酥道:“魏大哥,‘宇宙乾坤客,日月星辰掌’這句話已在江湖上流傳了二十年,我們小時就常常聽到,卻不知這句話的具體來歷,你能給我們說說么?”謝恩精神一振,凝神傾聽。

  魏無邪哦了一聲,眼望遠(yuǎn)方,目光變得空洞起來。過了良久,方緩緩道:“那是在二十年前發(fā)生的事了。有一位奇?zhèn)b使的就是這種手掌發(fā)光的功夫,只是比這童子不知高深了多少倍,其間差距不可以道里計,恩,不可以道百里計。那位奇?zhèn)b就叫‘宇宙乾坤客’。只是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只能以‘宇宙乾坤客’稱之。他的掌法就叫‘日月神掌’?!赵螺嗈D(zhuǎn),息息不絕,陰陽變位,忽冷忽熱。陽掌為剛,炙熱無比,有若酷暑之烈日;陰掌為柔,冷可凝冰,恰如寒冬之冷月’這句話你們必定聽說過,說的就是這種掌法。日月神掌,陰陽之變位,莫可神測,當(dāng)年武林人士無不聞名喪膽……”

  謝恩向院中數(shù)百豪杰望去,果見好多年齡在四十歲以上的人臉上都流露出恐懼之色。

  魏無邪續(xù)道:“昔年,這位奇?zhèn)b就是以這日月神掌擊斃了邪派巨頭滿開陽的。在南嶺一役,‘宇宙乾坤客’身陷重圍,孤身作戰(zhàn),而他的對手卻是滿開陽和他的兩大得力助手鐘遍野、蒲溪齡以及他的七十二弟子組成的‘地煞劍陣’。其時滿開陽氣焰極盛,手下弟子遍布南疆北域,無惡不作,就連少林武當(dāng)也輕易不敢招惹他。他的七十二地煞弟子是他親手所訓(xùn)。在當(dāng)時,光這七十二弟子便能躋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七十二弟子聯(lián)手組成的地煞劍陣更是威力無窮,就算少林方丈與武當(dāng)掌門同時陷入了,那也是萬萬逃不出去的。當(dāng)時江湖中人莫不聞風(fēng)而避。

  “然而,宇宙乾坤客不僅逃了出去,還在他們每個人身上印了一掌。這一掌就是日月神掌。中者立斃,沒一人活得了。然后他又用這日月神掌擊斃了飲譽江湖的鐘遍野、蒲溪齡,最后,連一代梟雄滿開陽也倒在了這淡金色的雙掌之下。

  “他斗得輕松舒快,只半天時間,就平息了滿開陽,而他全身沒一絲傷痕,身上亦不曾濺上一滴血跡,來時一身白衣,去時依然白衣一身,纖塵不染。

  “這一役,使宇宙乾坤客名揚天下。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卻誰也不知他的姓名。滿開陽的一名無名弟子當(dāng)時躲在草叢中,目睹了這一切,地煞七十二弟子一個接一個倒下去,他根本看不清殺人者的影子,只見到一團淡淡發(fā)出金色光芒的掌影在人叢中游動。宇宙乾坤客殺人后,揚長而去,去時留下了一句話:‘宇宙乾坤客,日月星辰掌’。這話顯然是留給躲在草叢中的那名弟子聽的。

  “那名弟子將所見到所聽到的一切傳了出去。不由人不信,因為為惡武林三十載的南嶺滿開陽確實死了,山寨被摧毀,尸橫遍地。于是,江湖大嘩。這一役,給武林帶來了二十年的安寧。這一役,至今江湖談及仍是激賞不已,推這役為前無古人、后乏來者的一役,震古鑠今、精彩絕倫的一役。也因為此,江湖中人都尊稱那位為武林除害而不留姓名的奇?zhèn)b為‘宇宙乾坤客’。沒想到,二十年前由他給武林帶來安寧,二十年后,又由他給武林帶來劫難?!?p>  聽完故事后,眾人對這位宇宙乾坤客都不禁悠然神往。只謝恩心中的憂慮卻越來越深。蘇紅酥喃喃道:“這位宇宙乾坤客以一人之力鏟除一代巨魔的老巢,武功恐怕已達(dá)陸地神仙、金剛不壞、百魔不侵的境界了吧?”

  溫紅狐道:“恩哥哥,那日來我們俠隱谷尋仇的那兩人就會使日月掌法,難道爹爹的仇人就是這宇宙乾坤客么?”

  謝恩道:“你也想到了?只怕……只怕是的。若非是這宇宙乾坤客,在這世上恩師還會怕誰?”

  魏無邪失聲驚呼:“什么?你們跟他有仇?”

  謝恩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吧。我?guī)煾肝涔δ敲锤撸蚁?,能叫我?guī)煾负ε碌?,也就只有這位宇宙乾坤客了。”太湖六友都瞪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場中局勢又漸漸變化,鐵副莊主畢竟功力深湛,比拼了二百余招后,已經(jīng)穩(wěn)占了上風(fēng),兩個童子被裹在一片白茫茫亮蒙蒙的劍幕之中,十招之中只能還個一兩招了,若不是鐵副莊主數(shù)度劍下留情,兩童只怕早已血濺當(dāng)場了。兩個童子臉色鐵青,再也無暇說話。鐵副莊主見他倆還在苦苦支撐,叱道:“兩個小兒,大姐已饒你們幾次,你們還不棄劍投降?”

  藍(lán)衣童子乘她口中說話,劍勢略緩之際,呸的一口痰往她臉上吐去。鐵副莊主側(cè)身一避,黑衣童子已趁機反攻,日月雙掌帶著寒風(fēng)熱浪攻至她胸間。鐵副莊主揮劍刺向他頭,但也不敢輕易接他這一招日月掌,長劍遞出之際,蠻腰一扭,向旁移了三尺。哪知那藍(lán)衣童子甚是狡獪,早料到她要向右閃,占好位置,嗤的一劍,快如閃電,直往她咽喉刺來。眾人見鐵副莊主自己身子往劍尖上湊,駭?shù)皿@呼起來。但見鐵副莊主卻是不慌不忙,猛一張口,竟將劍尖咬住。藍(lán)衣童子吃了一驚,正待運力再刺,劍光耀眼,鐵副莊主的長劍已罩住他頭、胸、腰十三處要害,當(dāng)此萬分危急之際,不暇細(xì)思,松手棄劍,飄身急退一丈。鐵副莊主長劍刷地一聲圈回,恰恰將正欲乘虛而入的黑衣童子逼住。

  鐵副莊主將藍(lán)衣童子的長劍拿在左手,喝道:“我?guī)状稳粋銈?,你們倒想要制我于死地了。不給你們點厲害瞧瞧,你們也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彼⑺⑺⑺?,雙劍齊施,左右手招數(shù)竟然一模一樣。那首當(dāng)其沖的黑衣童子嚇了一跳,連忙倒退。哪知她這四劍都是虛招,身子早已折向,撲向藍(lán)衣童子,左手劍連挽劍花,耀得他眼花繚亂,右手劍倏地遞出,劍光圈轉(zhuǎn),劍氣空蒙,已將他上身死死封住,只待劍光一散,便即要刺他風(fēng)府穴。

  便在此時,忽聽得嗤嗤嗤之聲不絕于耳,好象同時有數(shù)十百件暗器向鐵副莊主全身及其手中雙劍射去。有幾枚暗器來勢詭異,隱去了破空之聲,待她聽到嗤嗤聲后,已射到了她面門一尺之處。鐵副莊主大吃一驚,哪里還來得及傷敵,拔足向后急掠,長劍舞成排排劍林,護(hù)住周身,同時一個“鳳點頭”,避開那幾枚射入劍圈內(nèi)的暗器。只聽得嘶的一聲,面上一涼,蒙住面目的紗巾已被暗器扯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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