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神農(nóng)大吃一驚,危急之中,急忙將藥箱舉起,橫在左脅前一擋,當?shù)囊宦?,藥箱又被刺穿了一個小口子,孟神農(nóng)禁不住這股勁力,上身晃了一晃,向后退出半步。
謝恩連聲叫道:“‘彎弓射雕’,劍刺眉心;‘風擺荷葉’,橫斬腰肋;‘長橋臥波’,斜刺巨闕……”他叫得愈來愈急,溫紅狐出劍也愈來愈急,孟神農(nóng)更是退得愈來愈急,全身空門,盡在劍光籠罩之下。
雪地之中,紅衣閃動,劍光飛舞,白發(fā)飄飄,黃影爍爍,兩人身法愈來愈快,已分不清劍招去路,唯聽見謝恩清晰響亮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急的叫道:“‘撥草尋蛇’……‘攬雀尾’……‘玉女穿梭’……”
只叫得十三、四聲,孟神農(nóng)身上已受了好幾處輕傷,衣衫破裂,狼狽不堪。再斗數(shù)招,鏘的一聲,溫紅狐一劍削斷掛住藥箱的牛皮帶,一挑一撥,數(shù)十斤重的藥箱呼的一聲,沖天而起,直飛出十余丈外,沒入雪地之中。孟神農(nóng)駭然失色,急向藥箱撲去,叫道:“我的藥,我的藥……”驀地劍光一閃,喉口一涼,一柄泛著冷氣的短劍已抵在咽喉上。忙一個千斤墜,收住疾往前沖的身子,急道:“姑娘,只要你還了我的藥箱,什么我都可以給你?!鄙袂榛碳保辈豢赡?,似乎那藥箱比他的性命還重要。
謝恩忙道:“紅狐貍,別傷了他!”
溫紅狐叱道:“孟老頭子,有我恩哥哥替你求情,今天便饒了你。你若想要回藥箱,三日后跟韓笛子那臭小子一同來見我?!?p> 孟神農(nóng)道:“這……這……”
溫紅狐短劍微向前送,道:“怎么?你武功不如人,還想討價還價?惹惱了我,現(xiàn)在便送你歸西天,看你還得不得得到你那寶貝藥箱?!?p> 孟神農(nóng)一呆,只覺脖子微微刺痛,劍尖已刺入少許,嚇了一跳,忙道:“我答應,我答應。姑娘,你……你不會騙我吧?”
溫紅狐道:“我為什么要騙你?我若想得你這藥箱,一劍把你殺了不就得了,還需這么費事?”
孟神農(nóng)道:“是,是?!钡P(guān)心情切,又道:“姑娘三日后……三日后……在什么地方找你?”
溫紅狐道:“我們此行是向珠穆朗瑪峰,你沿路尋去,總會探到我們的蹤跡的。”
孟神農(nóng)點了點頭,猜不透他們?nèi)ツ橇钊苏勚兊牡胤礁陕?,但有了確切路線,心也就定了。
溫紅狐收回短劍,道:“你走吧?!?p> 孟神農(nóng)向那寶貝藥箱望了一眼,又望一眼,最后終于一咬牙,轉(zhuǎn)身飛馳而去。雪原中遼闊無邊,一馬平川,但轉(zhuǎn)瞬之間,他白須飄舞的背影已冉冉消逝,身法之迅速,實是無與倫比。
謝恩道:“紅狐貍,你捉弄了人家也就夠了,干嘛要留下他的‘心肝寶貝’?”
溫紅狐小嘴一撅,道:“人家為了你嘛!”
謝恩不懂,道:“為了我?”
溫紅狐道:“我問你,那孟老頭外號叫什么?”
謝恩道:“天下第一名醫(yī)。”
溫紅狐道:“是啊,他既稱天下第一名醫(yī),醫(yī)術(shù)必然高明,說不定能治好你的手臂。我怕他不肯給你治傷,便搶了他的藥箱,逼得他給你醫(yī)好了手臂,這才還給他。”
謝恩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紅狐貍,你待我真好,有你這樣一位妻子,我就是四肢全廢也無遺憾了。咦,剛才你制住了那孟老頭,為什么不求他給我治傷?”
溫紅狐道:“他被我打得大敗虧輸,心里不服氣,誰知他會不會弄鬼?我要讓他苦等三天,著急三天,為這藥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那樣他才絕不敢弄虛作假,施用陰謀害你?!敝x恩心下感激,輕輕握住她的雙手。兩人心意相通,一時之間,四目交投,默默無語。
過了良久,溫紅狐忽地瞥見躺在雪地中的北斗七劍十四道目光齊刷刷的盯著自己,又驚又怒,一張雪白俏麗的臉蛋脹得通紅,道:“你們……你們竟敢偷聽我們說話,我……我殺了你們……”倏地飛身掠起,躍在七人當中,一陣劍光連閃,七聲慘叫,北斗七劍每人心口正中中了一劍,傷口又細又深,汩汩鮮血狂冒,頃刻斃命。
謝恩大吃一驚,慌忙搶出攔阻,但溫紅狐出劍如電,一劍殺一人,七劍過去,北斗七劍已無一活口。謝恩又驚又怒,大聲道:“紅狐貍,你干么要殺他們?”
溫紅狐怔怔地瞧著劍尖上鮮血一滴滴流下,一瞬之間,也驚呆了,喃喃道:“我殺了人,我殺了人……”雙手顫個不停,臉色蒼白,腦中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謝恩逐一察看七人,只見七人雙目圓睜,怒視蒼天,個個死不瞑目,越看越是氣惱,越看越是憤怒,倏地反手回掌,打了溫紅狐一個耳光。這一掌打得甚重,溫紅狐滑肌如雪的臉蛋上立時現(xiàn)出五條指痕。
謝恩這一掌打出,自己也是驚呆了,見溫紅狐的臉上怔怔地流下兩道淚水,忙搶上去扶住她雙肩,道:“紅狐貍,你打疼了么?我該死,我真該死。紅狐貍,你打還我吧!”抓起溫紅狐的一雙小手,左右開弓,啪啪啪啪,一連在自己臉上打了四下。
溫紅狐嚶嚀一聲,撲入他懷里,放聲大哭,道:“恩哥哥,我竟殺了人,我竟殺了人……”
謝恩掃了一眼七具尸體,黯然道:“我真不懂,你平時連殺一只小鳥也是不敢的,今天卻……今天卻……”
溫紅狐哭道:“誰叫他們偷聽我的話?我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右臂殘廢了,我不要讓人家欺侮你,我不要讓人家肚子里笑你,我不要,我不要??!”說著淚如雨下,又是放聲大哭。
謝恩長長嘆息,道:“紅狐貍,你別再哭了,你再哭,我可也要哭了?!?p> 溫紅狐抬起淚眼模糊的雙眼,哽咽道:“恩哥哥,你不怪我嗎?”
謝恩刮了她一下鼻子,道:“你只要笑一笑,我就不再怪你?!?p> 溫紅狐破涕為笑,道:“恩哥哥,我聽你話,以后再不亂殺人了?!?p> 謝恩道:“那就好。咱們挖坑,把他們埋了吧?!眱扇擞瞄L劍在雪地里掘個大坑,將七人葬在一起,然后取了藥箱,騎馬上路。
此后一連三日,日行數(shù)百里,始終無事。溫紅狐早將奪來的那張駁筋續(xù)骨膏給謝恩敷上。這膏藥果然靈驗之極,藥一貼上,藥效立顯,膏藥四周的經(jīng)脈肌肉立即熱烘烘的,松弛下許多,天池穴周圍的傷口淤血也迅即化開,氣血暢通,舒泰松散無比,但經(jīng)脈被截斷處卻一直毫無變化,似已僵死。溫紅狐黯然垂淚,謝恩卻仍是大聲言笑,全然不把它當成一回事。
三日后,兩人歷盡千辛萬苦,忍受風寒霜雨,翻過了念青唐古拉山脈,到了XZ首府LS。
拉薩城中漢人開的店不少,百族混雜,各種服飾與語言隨處可見可聞。謝溫二人住的正是一家漢店。二人落店不久,一名店小二就捧著一張燙金拜帖奔進房里,道:“二位大爺,有三位客人來訪。”
溫紅狐接過拜帖,一睹道:“請他們進來?!钡晷《牵硗顺?。
只聽得笛聲清亮,一縷細細的樂音穿過門縫紙窗飄進房來,正是一曲《有朋自遠方來》,笛韻方起,房中已多了三人。中間一人邊吹邊走,神情淡雅,面目清雋,五十余歲。另兩人正是孟神農(nóng)與韓笛子。
韓笛子道:“兩位少俠準時赴約,果是信人?!?p> 溫紅狐道:“既知此戰(zhàn)必勝,我們又何必躲你。這位想必便是貴派掌門,不知上下如何稱呼?”
那人道:“軒轅瀟湘。”
溫紅狐道:“原來是軒轅黃帝的子孫,想來軒轅前輩必也是漢家兒郎,請坐?!敝x恩暗暗納罕,不知溫紅狐何時學會了這些江湖套話。
孟神農(nóng)道:“小丫頭,現(xiàn)在該將藥箱還我了罷?!?p> 溫紅狐道:“不急,不急。軒轅前輩氣定神閑,沉穩(wěn)如山,內(nèi)功必然精純。我這位師哥自出道江湖以來,從未遇過對手,不知軒轅前輩可堪與一較?我?guī)煾缭l(fā)誓會遍天下英雄。此語雖然未免狂妄,但要教前輩知道,咱們只是以武會友,不論誰輸誰贏,都不可傷了和氣?!?p> 軒轅瀟湘道:“請將玉簫一觀。”
謝恩取出七竅玲瓏簫,溫紅狐道:“此簫名‘七竅玲瓏’,若前輩贏了,只管拿去便是?!?p> 軒轅瀟湘雙目放光,道:“若我輸了,不知兩位要何物作賭?”
溫紅狐道:“你手中的紫光飛鳳笛?!?p> 軒轅瀟湘師兄弟一凜,軒轅瀟湘道:“行?!?p> 溫紅狐道:“痛快。咱們在比試之前,須得約法三章。第一,此番比試雙方都是斗內(nèi)功,所以除比拼內(nèi)力外,任何一方只要動了一根手指頭去攻擊對方,都算是輸。兩位答不答應?”
兩人齊聲道:“這是自然?!?p> 溫紅狐道:“第二,比試之中,有進無退,任何一方只要稍有退意,便算是輸。這一條是為了避免兩敗俱傷,你們同不同意?”
軒轅瀟湘猶豫了一下,也點頭同意。
溫紅狐道:“第三,輸即是輸,贏即是贏,任何一方輸了之后,不許反悔,須得將簫笛連同曲譜一齊送于勝方,立即就走,此后再也不可向?qū)Ψ綄こ?。這一條,兩位答不答應?”軒轅瀟湘瞧了瞧手中的玉笛,見對方有恃無恐的樣子,猶疑不決。
溫紅狐道:“若前輩不答應,現(xiàn)在反悔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