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德本來上學比蓉芬低二個年級,因為蓉芬去上海寶龍醫(yī)院時耽誤了一年,現(xiàn)在兩人讀書只差了一個年級。
一德在初二上學期時英語教師仍然是Mis季。這個金發(fā)碧眼、美麗的英國教師,不僅書教得好,還和善可親,教學中又有各種奇特的想法和做法。
聖誕節(jié)馬上要到了,她編寫了英語劇本《老鼠爸爸和老鼠媽媽的故事》。這是一個講老鼠爸爸和老鼠媽媽生養(yǎng)一群老鼠子女,在充滿愛的大家庭中,如何相互關心,求生存,斗智斗勇地迴避貓捉老鼠悲劇發(fā)生的故事;主題是要相互幫助,團結(jié)一致,克服困難,不畏強敵。
季老師讓全班同學來挑選男女主角,要選班上最英俊的男生和最美貌的女生,另外英語要好。大家一致推出吳一德和王麗艷。
一德初一時的英語很好,人又長得帥氣,正合季老師的心意。
一德和王麗艷被選上后,課后抓緊排練,熟悉表現(xiàn)的演技動作,背臺詞、走臺步、串劇情;和“黑貓”及一群當小老鼠的配角合戲,演得不亦樂乎。
在一個多月的排練時間里,一德認真投入角色的塑造,入戲很深。隨著和王麗艷的接近,他對她產(chǎn)生了好感並有了愛意。一顆少年的青春心會不安穩(wěn)地萌動起來,這是他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他暗戀她,聯(lián)想翩翩:要是真是這樣多好,做夫妻,有一群兒女。又想節(jié)目最好一直排練下去,他能天天面對著她。他不可自拔,連上課都沒了心思。
坐在教室里座位上,只要一見她踏進教室,他會滿臉通紅,頭立刻低下來,既想看她又不敢看她,心呯呯地跳,似乎做了什么壞事,被對方洞察到了。如果對方眼晴和他對上,他會閃避目光,想:“快點讓我逃離這兒吧,並躲藏起來。”
演出那天到了,這是蘇州各學校在一起的匯演比賽。
一德和王麗艷頭戴老鼠帽,身穿特制的老鼠裝;一德是深蘭色的西裝,繫上紅色領結(jié);王麗艷是紫紅色絲絨旗袍,掛一串珍珠項鏈;小老鼠們都穿上灰白色的連帽衣褲,外加金色、銀色和各色彩紙做成的背心。它們在舞臺燈光下,蹦蹦跳跳,熠熠發(fā)光。一會兒身穿黑絲絨裝的壞蛋黑貓,‘’喵、喵、喵”地出現(xiàn)了,他非要飽食老鼠一家……最終被老鼠們設計打敗了。
劇終,老鼠爸爸和老鼠媽媽帶領眾小老鼠,在舞臺上和臺下師生們互動慶祝,歡樂的氣氛到了高潮。
演出非常成功,在臺下熱烈的鼓掌聲中,劇組成員又一次地謝幕。
最終該節(jié)目在演出評比中和年終考核中都得了獎。
一德從未被人們這樣注目和肯定過,使一直自卑又要強的他,第一次真正地有了自豪感,體會到被別人贊賞的高興。
一德家住在小王家巷,而王麗艷住在前一條巷子“大王家巷”中的一幢新式小洋房內(nèi)。跟排練節(jié)目時的熱情對話不同,平時兩人在街頭巷尾踫到時,受到男女授受不親的封建思想的影響,會刻意迴避,只是彼此點頭示意,相互歡笑,卻不說話。
慶官沒有向她表白過,自知兩家貧富懸殊,戀愛是非份之想,結(jié)親更是不可能。但愛是沒有理由的,愛就是愛,他不知道王麗艷會怎么愛他,而他卻把對她的回憶珍藏在腦海中,永不磨滅。
有一天夜晚,在家自修功課時,一德偷偷地執(zhí)筆開始寫一個題目為《他與她的戀愛》的小說。剛寫了幾句,被正在對面書桌上溫功課的蓉芬看到了,問道:“看你在動腦筋,你在寫什么?”一德慌忙雙手合趴在本子上掩蓋,但還是被眼尖的蓉芬看到了標題,不覺驚叫來:“媽媽,快來看弟弟寫的,他在搞對象了”。
以后,蓉芬姐常以這個情節(jié)嘲笑他,一德無奈,只能吃進,啞子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不久,蓉芬自己遇到了男女間的問題,總覺得上學和放學時,有個身影在她身后緊緊相隨。她走快吋,他也走快;她走慢,他也走慢;她停下來,他也停下來。她每次都通過繞路,鉆進人群、園林或建筑,成功地甩掉他。
她站停在沿街一家賣古玩店鋪的櫥窗前,透過玻璃的反光,看到了身后的人。他是個穿著一身藏青色毛嘩嘰中山裝的小青年,年紀跟她相仿,稚嫩的臉白白凈凈的,很秀氣,像個學生。
蓉芬憑記憶,把她從小到大接觸過的所有的男生過了一遍,因為多年不見,長大了會有模樣的變化,看有沒有這個人,但真的不認識,她不禁害怕起來。
她猜想這人也許是個好人,可能喜歡她,但沒有足夠的勇氣,或想找機會向她表白,所以跟著她。但又想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是個小流氓怎么辦?千定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她機智地想,大舅媽住在這條她每天上學途經(jīng)的皮市街的最北面,我讓她出面來嚇退他。
她轉(zhuǎn)身進了舅媽家,姜春正在院子里掃地,聽蓉芬一講,馬上來了精神。
粗野,撒潑,罵人都是姜春的拿手活。
她拿起一把大竹葉掃帚,沖出門外,指著站在門外路對面的那個青年,“呸”了一下,就用無錫話破口大罵。
她叉著腰,圓瞪著眼,一邊罵粗、一邊吼、一邊用掃帚狠狠地拍地。
蓉芬躲在屋里,不敢出來,只是遠遠地隱約聽到一句話:“你快撒泡尿照照,你這只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
小青年嚇壞了,措手不及地呆在那兒,也不回嘴,也不逃跑。
直到姜春把大掃帚隔空扔到他身上,並要沖上去打他時,他才驚醒,一溜煙地跑了。
蓉芬對姜春說:“大舅媽,不知怎么我有點于心不忍,如果他不是壞人,你說多傷他的自尊心,但不這樣,又不行。”
姜春說:“那是個下流胚,管他媽的,誰教他盯你,活該!”
從此蓉芬再沒見到這個男青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