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長嘆一聲,道:“我們紅蓮教并不分佛、道,只要志向相投的人,都可以入教。因為當(dāng)今皇帝篤信道教,在宣和元年頒下圣旨,將佛并入道,佛改稱為大覺金仙,其余的都稱為仙人大士,和尚稱作德士,尼稱為女德。我便是在那一年入了紅蓮教,但我入教的原因,哎,卻當(dāng)真是不足為外人道也?!?p> 雀官并不知道他和圣女的事,便道:“這件事我也知道,但不久便已經(jīng)廢止,仍然是佛道分開,只是當(dāng)今皇上信奉道教,還自稱教主道君皇帝呢。”
他四處一望,道:“天快亮了,我們趁早將這里收拾了,免得有人來了節(jié)外生枝?!币坏兜溃骸罢恰!?p> 雀官便將安士宗的尸體和那“十魔幡”推進地牢之中,又在幾處殿宇、兩處地洞里堆上柴草,到處放起火來,眼見大火燒起,便和蕓娘扶了一刀與那名女子,從小路朝山下走去。
下到山腳,四人回頭望去,只見山頂紅彤彤一片,濃煙滾滾,一刀合什道:“多謝兩位施主,我們便在這里分手吧,我也要回教中復(fù)命去了?!比腹俚溃骸澳闵硎苤貍睦锞湍茏??還是等我們找個地方,你好好休養(yǎng)幾天再走吧?!?p> 一刀苦笑道:“我沒有事,我離教太久了,心里有些事情放心不下,要趕快回去瞧瞧。多謝你們的好意,日后要是再有相見之日,和尚必定要請兩位吃一碗素面?!比腹俸褪|娘相視一笑,那和尚已合什行禮,轉(zhuǎn)身離去。
雀官見他背影蕭瑟,身形佝僂,已渾然不象石洞之中談笑間殺人無形的樣子,心中感嘆,等到和尚走遠了,蕓娘便問那女子,道:“姑娘,要是你認得回家的路,我們便給你些盤纏,你自己回家去吧?!?p> 那女子搖搖頭,嬌嬌怯怯道:“我從來沒有獨自出過門,雖然知道家住在哪里,卻不知道怎么回去,還要麻煩你們送我回家?!比腹俸褪|娘對望一眼,他們在這里殺了幾十個人,雖然是除惡懲兇,便若讓人發(fā)覺,終究還是十分麻煩,最好便是早早離開這里,但此刻見到這名女子神情楚楚可憐,又想起她飽經(jīng)磨難,不覺心生憐憫。
蕓娘便道:“既然如此,我們便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家去吧。你家住在哪里?”那女子面露喜色,道:“我姓葉,小字明珠,便住在縣城里面?!闭f完便低下身子幅了一幅。當(dāng)下兩人帶了葉明珠,邊走邊問,朝縣城而去,蕓娘見她身子虛弱,索性把她背在背上,不到晌午時分,便走到縣城里來了。
蕓娘將葉明珠放下,對她道:“已經(jīng)到了縣城,你想必認得回家的路,這便自己回家去吧?!比~明珠撲的一聲跪倒在地,道:“兩位恩人,請你們和我一起回家,讓我們好好謝謝你們的救命之恩?!笔|娘笑道:“你自己回去吧,什么謝不謝的,我們也不要你謝,你只要平安到家便好了?!?p> 葉明珠在地上磕頭,流淚道:“這次要不是兩位恩人救我,我便被那些惡人剝皮吃肉了,大恩大德,怎能不謝?”蕓娘一把將她拉起來,道:“你也是有福氣的人,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快快回家去吧,我們也要趕路去了?!比~明珠淚流滿面,不住懇求,蕓娘瞧了一眼雀官,雀官卻只想遠離這里,免得再生事端,便搖了搖頭,蕓娘便道:“你別哭了,哭得人心煩意亂,快快回家去吧?!?p> 葉明珠跪在地上又磕了幾個頭,道:“既然兩位恩人不肯到我家里去,還請告訴我姓名,我好在家里為你們立長生牌位,日夜祝禱你們多福多壽?!笔|娘笑道:“我姓。。?!比腹僖褤尩溃骸拔覀冃諚?,是鄂州人氏,我名叫楊習(xí),她名叫楊云,你快快回去,不要再耽誤了,家里人恐怕已經(jīng)找了你許久了?!北憷耸|娘轉(zhuǎn)身快步而去。
兩人走出縣城很遠,還依稀可見普照寺的山頂之上濃煙陣陣,蕓娘問道:“剛才那個女子問我們的名字,你為什么要騙她?”雀官道:“你還真的要人替你立長生牌位不成?,雖然我們是懲惡除害,卻死了數(shù)十條人命,到時候少不了有無數(shù)的麻煩事來,到時便有無窮無盡的煩惱,何必自找苦吃?”
蕓娘想了想,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兩人晝行夜宿,又來到江陽縣境內(nèi),經(jīng)過那座山神廟時,想起和田七之約,便沿著山路朝那田家莊而去,從山路而下,果然看見一個小小莊子,有幾十戶人家,依山腳而建。兩人到了莊口,正好有一個老人在石頭上晾曬獸皮,雀官行了個禮,問道:“老丈,請問這里可是田家莊么?”
老人抬起頭來道:“正是,兩位小哥可有事么?”雀官道:“我們到這里來找一個朋友?!崩先苏酒鹕韥?,笑道:“我們莊子里沒有一個是我不認得的,你們要找的是哪個?”雀官道:“有勞老丈,我們要找的人叫作田七?!崩先诵Φ溃骸霸瓉砟銈兪翘锲叩呐笥?,那可當(dāng)真不巧了,田七兩天前便到縣城里去了。你們既然是他的朋友,便是我莊子上的客人,快快請進,到老漢家里歇上一歇?!?p> 雀官和蕓娘對望一眼,道:“既然他不在,我們便也不打擾了,等他回來,還麻煩老丈跟他說一聲。”老漢忙把手一擺道:“這怎么行?你們遠道而來,怎么能這樣就回去了?那不是顯得我山里人沒有禮數(shù)了嗎。兩位小哥,快快跟我回家去,我們山里人家雖然沒有什么好東西招待,家里也還有幾杯薄酒!”
雀官見他淳樸熱情,心內(nèi)也不禁感動,但他們原本只是答應(yīng)了田七,要來看一看,如今田七既然不在,便想早些回家,忙拱手道:“多謝老丈了,只是我們還有要事,煩勞老丈和田七說上一聲,我們就此告辭了?!?p> 等到二人走了一會,那老丈才猛的一拍腦袋,跺腳道:“哎喲,田七曾說過是兩位小哥除了那個兇曾,莫非就是他們?我真是老糊涂了,白白把兩個恩人錯過了。”一邊一迭聲叫苦,一邊連忙去追,但見山路崎嶇,二人早已不見蹤影了。
雀官二人走下山來,到了江陽縣城里,看見身上衣服在打斗中頗有破損,便在縣城里重新買了衣衫換了,蕓娘又重新?lián)Q回女子打扮,她去時連日趕路,匆匆忙忙,此刻見這江陽縣城里頗為繁華,不覺來了興致,要在街坊上逛逛,雀官幾次催促她,怕薛錚回來責(zé)怪,蕓娘把嘴一撇,道:“反正已經(jīng)出來這么久了,也不在乎這半天一天,爹爹要是責(zé)怪,我自然會應(yīng)付他?!?p> 雀官見她興致正濃,只好陪她東瞧西瞧,又買了些珠釵胭脂,忽然看見前面亂作一團,幾個公差吆吆喝喝,把那些路邊的攤子都撞翻了,看見那家店鋪里有合意的東西,便白白自拿了,那些店家們只是唯唯諾諾,哪個敢說一個“不”字?
雀官皺起眉頭,只見一個黑瘦的公差從一家店鋪里拉出一個人來,“撲”的一下打倒在地,口里喝道:“唐老三,老子們每來收取例錢,偏只你羅嗦!”那人是個半老的老頭子,縮在地下,哀求道:“公爺,我今天實在是拿不出銀子來,還請公爺們寬限幾日。”
那黑瘦公差一腳踢在唐老三身上,罵道:“老子們天天和那些賊人、江洋大盜相斗,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還不都是為了你們這些賊鳥人們的生死?不過要你們孝敬些銀子吃酒,你們便推三阻四,莫非和那些盜賊有瓜葛?今天便要把你拿了去,大刑伺候,定要你招出那同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