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成挺槍道:“將那將突骨留下,我要替我那些兄弟報仇?!惫珜O羽將他長槍一握,道:“他押回城里,也是必死無疑,罷了。”韓成瞧了他一眼,緩緩將槍放下。
公孫羽目送他們遠(yuǎn)去,心中想起先生已死,頗覺傷感,但先生經(jīng)歷了如此慘事,今日求仁得仁,還親手殺死了一名遼兵,生平之愿已了,又替纖云母子積了功德,或者從此往生極樂,不必再受那無窮無盡的痛苦。
他放目四顧,只見宋軍和義軍死傷甚多,遠(yuǎn)遠(yuǎn)超過遼兵,地上斷臂殘肢到處都是,鮮血四處流淌,受傷的義軍面目痛苦,不住呻吟,心中更覺戰(zhàn)事殘酷,自己的武藝雖強,卻也顧及不到許多人,一個人的力量在千軍萬馬之中,著實也有限得很。
此時諸位義軍頭領(lǐng)都已來到公孫羽身邊,林岳哈哈大笑,拍著公孫羽的肩膀道:“想不到你竟如此了得!當(dāng)真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薛錚也笑道:“雀官,你的武藝竟如此好了,遠(yuǎn)勝過我當(dāng)年?!?p> 公孫羽恭敬行禮,道:“都是師父教得好?!毖﹀P心中得意,不禁放聲大笑,蕓娘站在他的身旁,眼睛望向遠(yuǎn)處,身形蕭索,神情落寞,公孫羽心中不覺難受。
他正要同蕓娘說上幾句話,羅鐵錘已帶著青蘿走來,羅鐵錘身上負(fù)了幾處傷,鮮血淋漓,公孫羽連忙上前,驚問道:“鐵錘,你怎么樣了?”青蘿已搶著到:“他為了護住我,同那些遼兵斗得厲害,因此才受了傷?!?p> 說罷她輕輕下拜,道:“多謝羅大哥了?!惫珜O羽心中感激,也行禮道:“鐵錘,這可多謝你了!”羅鐵錘慌忙搖手道:“你們這不是折殺我了么?我這條命都是你救的,再說我皮粗肉厚,一點小傷算得了什么?”
青蘿嘆了口氣,道:“都怪我不會武藝,遇事便只得要人保護,公孫羽,你也教我些武藝”,”她取出那枚匕首,左右揮舞,道:“等我學(xué)會了,待到下次,我也便能自保啦!”
公孫羽心中好笑,望向韓成,只見他和田七二人并未受傷,又轉(zhuǎn)頭去望蕓娘,只見那叫作林凌之的年輕男子正站在她身旁說話,蕓娘仍是一言不發(fā),神色木然。
他轉(zhuǎn)過臉來,只見田七的眼神也正瞧向蕓娘,見他望來,連忙低下頭來。
薛錚帶著公孫羽見過自己的兩位兄長薛欽、薛釗,公孫羽跪地磕頭,兩人連忙將他扶起,不住口的稱贊。
公孫羽便對薛錚道:“師父,方才宋軍的主將對我說,金宋攻遼只在數(shù)日之間,若是勝了,便要來剿滅義軍,依我看,如今宋軍集結(jié)重兵在此,大軍交戰(zhàn),恐怕我們也幫不上什么忙,不如趁此將義軍分批撤入大宋境內(nèi),再做打算。”
薛錚瞧了林岳和數(shù)位首領(lǐng)一眼,道:“這事恐怕還得諸位首領(lǐng)商議?!绷衷篱L嘆一口氣道:“我們原本不過是邊境附近的百姓,因為遼兵時時來燒殺搶掠,才不得已聚集在一起,對抗遼軍,但饒是我們拼了性命廝殺,大宋朝廷仍是對我們防備得厲害?!?p> 他轉(zhuǎn)頭四顧,目中流露出沉痛之色,道:“今日一戰(zhàn),我們兄弟死傷便有二三百人,若不是公孫世侄武藝無雙,將那遼將擒住,恐怕盡數(shù)要死在這里。如今既然破遼在即,我們留在這里也無甚大用,只怕反倒要丟了性命。不如今日便將兄弟們散了,若是仍念及兄弟情份,我們再找一處地方,開山立寨,也未必不可。諸位兄弟意下如何?”
幾位首領(lǐng)沉思許久,眼見形勢如此,也不得不點頭,林凌之卻道:“就算是要散伙,也得大家在一起才好,我看咱們都不要分開了,就近找個山頭,也可以安身立命。”說罷卻轉(zhuǎn)頭瞧向蕓娘,林岳瞪了他一眼,道:“若是大伙愿意,自然是好,但在山寨做好漢,也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不可勉強?!?p> 眾人心中都是悵然,各自商議,也有愿意入伙的,也有不愿意的,薛錚同兩位兄長商量許久,便對公孫羽道:“我的父親已經(jīng)在年前去世,那時我也不在他身邊,心中十分愧疚,如今既然義軍解散,我便帶了蕓娘去他靈前守孝三個月,到時自然會來找你們。你們先回去,若是你父親回家了,你們便盡早搬走,只交待高義一聲,我自然找得到你們?!?p> 公孫羽道:“不如我們也同師父一起去,到時再一起回家。”薛錚搖頭道:“不必了,你家中事情還未了結(jié),不大妥當(dāng),如今你武藝早已遠(yuǎn)勝于我,我也不必?fù)?dān)心你?!彼屏耸|娘一眼,只見她眼中淚水盈盈,不覺長嘆一聲,道:“你也不必?fù)?dān)心我和蕓娘,我們自會照顧好自己,過不了多久,便會再見?!?p> 原來他一來是想在父親靈前盡盡孝心,二來見蕓娘心中悲苦,若是要她日日見到公孫羽和青蘿,心中更是難受,不如暫且緩上一緩,說不定日子久了,她便會好些。
公孫羽自然也知道這其中意思,心中百味雜陳,轉(zhuǎn)頭對蕓娘道:“蕓娘,你可得好生照顧自己。”蕓娘身子顫抖,眩然欲泣,卻仍是忍住不讓淚水落下,嘴唇動了動,才冷冷道:“不必你費心。”
青蘿身為女子,早知道蕓娘的心思,眼見她神色慘淡,淚光閃爍,當(dāng)真是我見猶憐,不覺心中一軟,上前拉住蕓娘的手道:“蕓娘妹子,不如你同我們一起回去,也好有個照應(yīng)?!笔|娘咬緊嘴唇,將她的手一甩,道:“哪個是你妹子?”
青蘿一怔,仍是面露微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或者你是姐姐也說不定??傊还苁墙憬氵€是妹子,咱們一起回去,路上也熱鬧些?!笔|娘“哼”了一聲,道:“我不去”,便轉(zhuǎn)過臉去。
公孫羽一聲長嘆,知道她終究不能原諒自己,心中更是難受,林凌之冷笑一聲,道:“你們不必在這里假惺惺,蕓娘自有人照顧,你們不在這里,她反倒開心些?!?p> 韓成突然道:“他們家里人自在這里說話,又關(guān)你什么事?走開!”林凌之大怒,道:“你又是什么人?敢這般同我說話?”右手在腰間一抽,便已撥出刀來,韓成冷眼瞧著他,也不說話。
蕓娘猛然轉(zhuǎn)身,瞪眼喝道:“林凌之,你要做什么?我的事不必你來管!”“鏘”的一聲,手中云魄出鞘,寒光四射,林凌之驚道:“蕓娘,我這是在幫你?!笔|娘冷冷道:“我薛蕓娘不必別人來幫,你若不將刀收起,可別怪我不客氣了!”林凌之哼了一聲,才緩緩將刀收起,但仍是對他們怒目而視。
林岳與薛錚對望一眼,出聲喝止,但他們都是過來人,哪里不知道小兒女間的這些情由,公孫羽見在這里越鬧越僵,不是了局,便跪倒在地,道:“師父,我對不起你老人家,我們這便走了,專在家里等你們回來。”
薛錚長嘆道:“起來吧?;氐郊依铮煤冒差D你的父親?!惫珜O羽站起身來,田七突然上前,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薛師父,你老人家武藝高強,我也想拜在你的門下,跟隨你練習(xí)武藝?!?p> 薛錚一怔,道:“我如今年紀(jì)大了,還收什么徒弟?你快快起來。”田七道:“你要是不答應(yīng),我便不起來?!毖﹀P搖頭道:“你跪也沒有用,我是絕不會再收徒了?!碧锲叩溃骸把煾甘遣皇窍游冶绢I(lǐng)低微,比不上公孫公子?”薛錚道:“你箭術(shù)精絕,在戰(zhàn)場之上勇往直前,乃是青年豪杰,我哪里會嫌你本領(lǐng)低微?”
田七道:“既然如此,還請師父收下我?!毖﹀P雙手一伸,便已將他拉起,道:“你不必如此,我絕不會再收徒了?!碧锲咧挥X一股大力將自己拉起,竟掙脫不開,不覺悵然若失,呆立當(dāng)場,又道:“既然薛師父不肯收我為徒,我便在此服侍薛師父幾個月,也好請薛師父點撥點撥?!?p> 薛錚沉吟了一會,道:“既然如此,你便留下,趁著這幾個月我們切磋切磋,不過卻不是師徒,待到我守孝滿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那時便沒有時間了?!碧锲叽笙策^望,又重施了個禮。
羅鐵錘笑道:“薛師父教出了公孫兄弟這般的英雄人物,你如今得他指點,當(dāng)真是好事。我自小打鐵,雖然有一把子力氣,武藝卻平常,不如便跟你一起,向薛師父請教,也好有些長進?!?p> 薛錚知道他性情憨直,微笑點頭,羅鐵鑼也上前唱了個大諾,道:“多謝薛師父?!庇洲D(zhuǎn)頭對公孫羽道:“公孫兄弟,咱們這便不跟你們一同回去了,等到我們回去,咱們再痛痛快快喝一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