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族咒滲瘟
“二更天至，關門關窗，防偷防盜?！?p> 夏末秋初，入夜微涼。古凡城中恰值夜禁的街森靜得迅速，只聽得許久未露面的打更老漢有聲無力的敲更醒戒聲，他面色憔悴的臉上蕩滿了浮世滄桑。
“你小子體壯堪賽牦牛，有啥好告假的?！卞羞b館館主掀開了莫飛裹實了身體的被褥，正經非常地說道，“已二更天臨，速起座干活，別磨嘰著半癱身就混得過?！?p> “少爺，咱干嘛非得應承了郭家老太的事啊，就那顆小珠子，咱逍遙館何時差過！還要大半夜去，又不沾親帶故的，難不成真要去守靈??？”莫飛拼勁兒扯住身上還殘蓋著的被角。
“你是怎么回事？十五年來這死傷的事兒，你歷得也夠多了，區(qū)區(qū)一具死尸，你怎么變得這么婆媽？”館主松了手，不愿再與莫飛糾纏，背過身，不改作風地丟下一句話給莫飛，“我若出了這道門你再不起身，別怪我把你丟到老祖的金鯉池！”
老祖的金鯉池幻化萬千，打小他就賊怕那池里一條條聞肉雀躍的金鯉，就連去老祖的院里，也是繞開半道才妥了心。
“別啊，少爺！”莫飛蹦跶著跳下床，一溜煙兒地沖去拖住館主，“你不知道，我白天回來路上，碰一算卦的仙士，他篤定我今晚霉聚額尖，禍事劫發(fā)，我要是再去舉喪的郭府，那我的霉氣不就沖頂迸爆？”莫飛兩眼真誠地看著他，剛脫口的字句也是吐露得異常清晰有力。
它們無一例外地竄進逍遙館館主的耳蝸，覺得愈發(fā)荒唐。
“仙士？算卦？”他掄起扇柄就往莫飛的頭上垂叩出“吧嗒”一聲脆響，“好歹逍遙館的二少，你是著了迷魂道還是缺了心智，少廢話，走！”館主話意決絕，不給莫飛再多開口些扯犢子的話。
“少爺，真的。”莫飛完全一顆死馬當活馬醫(yī)的心徘徊在放棄的邊緣，“當時郭家老太就掀過上官天則的掩布，她臉上的乍驚我可是瞄準了，這事鐵定沒那么簡單。
“咱們逍遙館何時辦過簡單的事？”館主拎住莫飛的衣領，強制帶他出了坊門。
其實莫飛的顧慮他是懂得的，也知道那些瞎編胡扯的話不過是想讓他別去攤攬了吃力不討好的事罷了。無奈職責在身，男丁全無的郭府怎么說也該盡些江湖仁義，何況郭家老太以珠相贈，可見事態(tài)嚴重，非她之力所能解決，這場約赴他必然要應場才行。
夜幕懸天的郭府，白色燈籠勉強撐亮著，哀悼的橫聯(lián)幕布多添了幾分凄苦。逍遙館館主和莫飛翻身入府，避開了家衛(wèi)侍俾，徑直去了郭家老太的小院。
老太太端坐堂前，滄桑的白發(fā)下那張臉的精氣神挫減許多，她怔怔地坐等著。桌上幾盤做工精細的茶點規(guī)矩擺放出豪門府邸該有的樣子，備足的兩壺清泉茗茶，熱氣騰騰。
“郭老太太，久等了?！别^主入座敘談。
“館主，事發(fā)突然，特請深夜赴約?！惫依线B忙相迎落座，她長話短說，擇重而談，“我那甥侄，恐是犯了族咒，咒起之害著實悚厲，非我一介女流可解決?！?p> “哄！你解決不了就推給我家少爺?。渴裁炊颊椅覀冨羞b館，那當初怎么不入屬虛無谷，非要獨戶江湖為尊呢？”莫飛直言不諱地嘟囔道，全然不顧館主拋給他的警示。
“情非得已，望館主及逍遙館的各位英豪們海涵?！惫依咸蠝I噙眼，“氏族如今就剩我一把老骨頭在殘喘度日，我又離家早，只知族咒牽連極廣，禍害極大，至于何種害事老身不敢妄言，但氏族曾有部族一夜覆亡之事，才立有術傳女，禁授男的族訓，就是防止族咒再起?！?p> “她在講什么?。课以趺绰牪欢?？”莫飛揪了揪館主的衣角，郭家老太悲慟的表情令他難以捉摸話中之意。
“所以，你是擔心甥侄的死牽連整個古凡城？”館主掰開莫飛的手指，徑直與話郭老太太，“這族咒無法可破么？又為何你的氏族要立咒詛自家族人呢？”
“是的，族咒一發(fā)，后果不堪設想，至于破解之法，至今未明?！惫依咸x坐起身，思緒跟著視線翩飛，“族咒若要溯源，非得提及已隱沒的血靈幽，當時氏族祖輩追隨上古幽主，一時利益熏心，擅帶其他氏族離棄血靈一族，導致血靈族受到重創(chuàng)，幽主弒血立咒，詛族內離心叛道者魂死魄滅！”
“那離心叛道者死，為何要擔心全城百姓？”館主不解。
“受詛的離心叛道者生前必會走火入魔，冷卻人性，缺失心性，死后若尸狀慘烈，必發(fā)禍事，至少離族前父輩們就是這么叮囑的?！?p> “既然如此，喚我們來赴約是有何計策要相商嗎？”莫飛急急替館主問話。
“相聞逍遙館門下多奇人異事，不知可有能破解此咒的高人在？”
“館內論咒術巫言非屬癲邪五士不可，南巫娘約計快要到古凡城了?！卞羞b館館主往外瞧眼天色辨別時辰?！安蝗缥覀兿认胄┩桩敺ㄗ影仓煤蒙瞎偬靹t的尸身?！别^主建議到。
“我已暗使家丁尋了塊風水寶地，悄然安葬了他。這孩子受了族咒死不寧息，著實可憐，老身還是盡快讓他入土為安好?！?p> “不妙！此乃禍事！”南巫娘得知館主與莫飛的去向就急急找來，她端起莫飛的茶水杯痛快地連飲三杯后說道，“天為本，地生源，受了族咒的人，死后尸身最怕受腐，而土里濕氣濃，尸腐極易，一旦腐潰隨源，滋染他方，后果……”
“郭老太，尸埋何處？”南巫娘還沒講完，館主對著郭家老太太發(fā)問。
“里院雅亭旁?！惫依咸X子發(fā)了懵，機械地回應著。
館主帶著莫飛飆出了房，隨機抓了幾個家丁拎上家伙奔去掘墓。墓土被挖凈的瞬間，棺木也腐得差不多，莫飛擲鏟重捶棺木，棺劈兩半，腐臭熏天，與昔日柳兒的墓是同等狀態(tài)。
“這才下葬了兩三個時辰的尸體怎就腐蝕得只剩幾根白骨？”郭府管家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這稀奇的事。
“里院通向主要靠近哪些地方？”逍遙館館主依據(jù)南巫娘的話，斷定若是尸毒滲入土壤，必先禍害了里院附近的人。
“四面皆通古凡城的各處，若是近者，當屬古凡城南面的百家集最為熱鬧。”
“莫飛，你立刻趕往百家集，探探是否有異常，分派人手禁井下河?！卞羞b館館主指派明確，“管家，將所剩的尸骨燃火成灰。”
火光四起，南巫娘攙扶著郭家老太太也跟著出來了，“南巫娘，速邀陸先生快馬加鞭來支援?！?p> 此時此刻，逍遙館館主才恍然大悟，之前誤以為柳兒死后尸身不寧是受害于上官天則，如今看來，上官天則極有可能是被感染的人，加之他本身武藝在身又暗養(yǎng)黑魄，才逼速自己走火入魔，可天意弄人，他又擅闖娘冢惹來族咒，他的尸身一腐，可謂毒上加毒，古凡城的天又要陰暗了，館主盯著熊熊燃起的大火，心里預感強烈：也許這就是血蝙蝠之戰(zhàn)后的潛在危機－－血瘟的爆發(fā)。
卻說莫飛去往百家集，整條偌大的街道在入夜后人跡越發(fā)稀少，接近三更天時，才撞見了遠處打更的老人，老人顫顫巍巍地晃動身子朝著莫飛走來。
“老叟，且早些散回去吧?！澳w朝著五米外的打更老漢喊著，老人沒有應聲，轉身又顫巍巍地朝向另外方向離開。
看客稀沒了，莫飛開始著手封井，朗衛(wèi)們四散分工。半刻功夫身后一朗衛(wèi)神色匆忙地跑了過來，“云飛少主，井邊發(fā)現(xiàn)了這個?！?p> 莫飛回眼一看，打更人的梆子，裂了小縫，“不好，剛才那打更人想必是飲了井水，才會神情恍惚地丟了梆子，砸出了痕。”莫飛手里緊拽著梆子，發(fā)號施令道，“趕緊把那打更人捆了來！”
“不好，云飛少主?！绷硪环较虻睦市l(wèi)又慌張跑來。
“又怎么了？”
“打更人倒在里街的河里了，而且口吐白沫，七竅流血?！崩市l(wèi)形容仔細。
“糟了！河水流疾，防不勝防，快去稟告館主，讓他定個主意?！蹦w搖頭連連。
“不用了，我來了?！别^主帶著南巫娘尋來，“立刻發(fā)榜各處，切勿接近水源，天亮之前再找個安靜的地兒把打更人的尸體火化了。”
“就這樣而已？”莫飛也覺事態(tài)嚴重，不免擔心。
“不，剩下的就看逍遙館的表現(xiàn)了?！别^主早已吩咐天狼啟動一級警戒備案，這場悄無聲息的戰(zhàn)役怎么說也要先贏在起跑線上，“明日你專程護衛(wèi)陸先生安全，萬不可出了馬虎。”館主千叮嚀萬囑咐，陸先生醫(yī)術高明，毒術也精，這場戰(zhàn)斗是否取勝，與他息息相關。
“少爺，這場突降的禍事，怎么感覺像血瘟初乍前的預兆？”莫飛單是從逍遙館出動的奇人異事來看，也能判定個所以然來。
逍遙館館主只是對著莫飛撫肩輕拍兩下，不管來事為何，古凡城他定要護它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