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殺煞誘敵
陽叟含嘴的微薄笑意叫人實難勘破,逍遙館館主平日里雖不愛強人所難,但如今事關(guān)幻兮兒的安危,他免不了多叨上幾句。
“老先生,在下素聞迷幻之術(shù)善以貪嗔癡懼這四引攝人心魂,不知兮兒是落入哪一引?”館主追上前去再問詳細,“可是懼引?”
“小年輕,誰人說予你只可以這四引為惑啊?”陽叟兩撇髯須后揚得意,“貪嗔癡懼不過常例罷了,那個小丫頭非貪非嗔非癡非懼。”
“那是為何入幻被迷?可有性命憂慮?”館主極不喜此時還要與他賣關(guān)子的把戲。
“殺煞命格,九天命格中最狠的一格,與她想比,還是你自己危險些?!彼芰丝诤锏木?,“啊哇”地大口稱爽。
“殺煞命格?這……”館主語噎,遙想成人禮時,隱云老祖曾為他占星卜卦叩問命途人運,只道是“成也殺煞,敗也殺煞”,他自己曾一度以為是在警戒自己的殺伐之心,為了困厄殺虐他選了青邪扇為神兵利器,莫飛也甘當(dāng)刃者,護他生世不悔。
可如今,陽叟的一句話竟坍塌了兄弟倆十五年來的堅持。
“原來老祖要我誓約是他早已窺探到了兮兒的命格?!卞羞b館館主心里五味雜陳,不管是疏離還是守護,他和她的命運似乎注定不能與常人相同。
“少爺,你怎么傻站著,走了?!被觅鈨捍亮舜琉^主的手臂,他陷入沉思的樣子與莫飛怔怔發(fā)愣的模樣迥乎不同,“前面好像就是了?!被觅鈨好佳蹱N爛地為他指著前方微亮的一處山洞口。
“嗯,走吧。”逍遙館館主牽住她的手向前,至少在幻兮兒對他笑的那瞬間,他不想也不要庸人自擾,多想無益的事。
兩人隨身在后跟進洞內(nèi),幾盞油燈在洞里微微發(fā)著光亮,難以匹敵洞口的那個火把。
“來吧,抓緊時間?!标栛陪@進洞穴偏深的一處,掏出一件麻布粗衣,帶著三人入了另一穴,那穴內(nèi)相較之前稍微寬敞,但多添了些許怪異非常的物什。
“穿上?!彼麑⒁路f給幻兮兒,“這是我的衣服,興許能助你抵擋一次愚弟對你的傷害?!?p> “傷害?什么意思,那個老頭為什么要傷害兮兒妹妹?不是我們得找他算賬嗎?”莫飛抓住館主的衣袖,滿眼盯向幻兮兒,“什么時候我們變成被動的了?”
“是我疏忽了,偏信了那人。”館主慚愧回應(yīng)莫飛。
“嗯……”莫飛尷尬地在腦子里找詞,“兮兒妹妹不是有琉璃珠能感應(yīng)人靈嗎?怎么不用它?”
“要用可以啊?!标栛艗呖找话逄倌?,左角添燭若許,右角置上兩個磨面已光滑的空舊龜殼,他倒插干藤做引,聽見兩人言語不禁搖頭訕笑,“先把骸骨找回來啊。不過就怕你們找回來之前,這好端端的一個美人胚子就該被毀了。”
“老先生,您就別陰陽怪氣的,好好解釋解釋,現(xiàn)在可人命關(guān)天。”莫飛乖俊著臉蹭到他的身邊,“剛才是晚輩魯莽啦,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行了行了,瓜咧的嘴臉少來愚弄我了?!标栛挪溟_莫飛越靠越近的身,“道理很簡單,這丫頭的血已經(jīng)被愚弟的龍毒吸弒了,足以掩蓋行蹤,況且琉璃珠雖有尋人靈之力卻還未成形,叫它如何敢逾越主仆之份?況且未成形前若硬是尋息主人之血,它必喪失辨靈之能,得不償失??!”陽叟走近幻兮兒說道,“你再把它拿出來看看,肯定裂了點痕?!?p> 幻兮兒半信半疑地掏出琉璃珠,定睛一看果然有一處發(fā)絲寬細的痕擱在它碧綠通透的球狀面上。
“這小珠子肯定不是自小隨你的,這般大小了還偏于質(zhì)弱。”陽叟將他自己的衣服從幻兮兒的手中抽出,大力一揚,披在她的身上,“這珠子靈性足,肯定是你們遭計時發(fā)力救了你,才會留了痕在。”
“您怎么知道的?”幻兮兒驚嘆眼前的老人似乎無所不知。
“我猜的?!标栛牌ü梢粩傊苯幼谘▋?nèi)一空上,“確定一下你是不是琉璃珠的主人罷了,不過倒是合了我的猜想?!?p> “別吭聲,有動靜。”逍遙館館主聽覺靈敏,洞外風(fēng)吹草動的拂動刷拉聲漸于之前要粗操厚重了些。
“丫頭,快把琉璃珠含嘴里?!标栛帕⒓雌鹕肀P腿坐穩(wěn),“聽我說,待會兒你只管雙眼緊閉,不管聽到什么,都要不言不語不看,琉璃珠會祝你保持神識清醒,你萬萬要等到我以龜殼連磕三次你的額頭才能睜眼,否則不單是你自己,我們幾個也隨時可能搭上性命。”幻兮兒知道事態(tài)嚴(yán)重,堅決點頭答允一定照做不誤。
“你們兩個護我心神,記住不管看見什么定不能離開這個藤木板半尺距離,也不許出聲,否則……”陽叟還未講完,陰叟的鬼傀已入了洞穴。“快,來了?!彼P腿坐正,五指絮絮念咒,燃亮板上蠟燭,其他三人也立刻進入狀態(tài)。
鬼傀“咯嗒咯嗒”地靠近幻兮兒的身旁,青冥赫赫的窟窿眼熏燃著惡在尋找幻兮兒所在的具體位置。館主和莫飛心里捏汗,天下奇門異術(shù)他們見得也多,但如這般還雜著腐肉的殘骸確是少見。
許是尋覓不得,白骨撞撞跌跌地躁起身上的骸,頃刻更多更響的“磧嚓磧嚓”聲涌進洞穴內(nèi),遠遠就撲來的惡臭挑釁著三人的嗅覺。
藤木板上的老龜殼挪移不斷,陽叟雙掌對接,匯聚心神凝息調(diào)運。
漫襲來的陣陣刺鼻的惡臭靈活得像條條攢動的毒蟲爬蛇,朝著人的五官七竅鉆。習(xí)武的逍遙館館主定性向來扎穩(wěn),而莫飛雖是極惡這種氣味,但為了幻兮兒還是忍了下來。
可憐幻兮兒保持著清醒,自然各種感官都還能正常發(fā)揮功效,剛剛聽到了“咯嗒咯嗒”的動靜她的心里就微微驚了絲許,如今聲味更絕,叫她五臟六腑倏忽間翻江倒海鬧得更兇。
“忍住,幻兮兒,忍住。”她閉緊雙眼不斷告誡自己。
突然陽叟藤木板上的老龜殼“咕咚”一聲就來了個大翻轉(zhuǎn),陽叟立即睜眼,單手狠準(zhǔn)地壓住龜殼,另一只手環(huán)住龜殼排開袖中銅錢,卦顯陰陽。
藤木板下眾鬼傀喝四人當(dāng)首,掄上衍丫頭的殘骸,朝著空兒擊打。
“丫頭,皮肉挨痛可要忍住,這群鬼傀以人的眼鼻嘴為辨識的點。只要你不言不語不看自然就能多拖延些時間激怒愚弟。”陰陽懸息,陽叟啞腹通語幻兮兒,“一定要堅持到陰叟自己現(xiàn)身,否則功虧一簣?!?p> 幻兮兒剛瞑神應(yīng)好,在旁的鬼傀恰好一杖擊在她的背上,空落下的杖不似前幾次的輕平,終于被他們抓著了地兒,四根殘骸輪擊著幻兮兒的背,雖是鬼傀的身來杖打但是氣力上一點兒也不輸年輕力壯的漢子,幻兮兒只能咬緊壓根死撐。
“嗯”,莫飛看得越發(fā)生氣,他怒目瞪視,一味地憋忍著。
幻兮兒一個身單皮薄的女孩竟連遭擊打,僅離她一丈遠的逍遙館館主滿眼疼惜,他握力手掌,也在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怒火。
反復(fù)好幾次,依舊沒有達到預(yù)期的效果,鬼傀們權(quán)當(dāng)搞錯了。
而控傀的陰叟在背地里看得清楚,他氣不打一處來,“蠢貨!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全糟蹋了!”他索性自己親自來。
可陰叟也戒心陽叟在,善詭詐手段的他雖是武功力學(xué)不如陽叟,但為了幻兮兒的心頭血,他甚至甘愿冒險一試。
說到幻兮兒的心頭血,鳳雎是明白得很的,所以它專門潛匿在她的肩上,孰敢取她心頭鮮血一滴,它便要對方命送黃泉,可偏偏對面山禿上的蟲害拖延了它尋來的時辰,這次只能以他們自己來守護彼此了。
陽叟的陰陽卦上已掀卦半開,設(shè)了眼障的眾人,他窺探不到只能滿打滿抓。但剛剛鬼傀遲疑的方向,他倒是清楚明白,他猛地?fù)浯蛟谕瑐€位置,力道除了狠準(zhǔn)還免不了暗下一針毒。只是掌落那瞬,護在幻兮兒身上的那件麻布粗衣倒是襯映出長兄的模樣厲聲呵斥他。
“走開,你少管我。”陰叟突然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像奮起的勇士在激烈地反抗著。“陰陽生怪……”不甘就此空敗的陰叟嘴中開始喃喃叨。
幻兮兒含在嘴里的琉璃珠漸漸升溫,把她口中的唾沫都燥得不留一點兒水分。
“臭丫頭,膽敢預(yù)計我。”陰叟知曉兄長肯定就在附近,扔了拐杖就掌心懸住毒針三支,他厲聲威嚇,“兄長,你可莫要怪我,也莫再想管我,這丫頭的心頭血我今日是取定了?!闭f完,手中的毒針就又要扎進幻兮兒的膚肉里。
陽叟氣定神閑壓根兒不緊張。
這可急壞了睜眼看的人。
“不行,我忍不住了?!蹦w腹語向館主交流,他在陰叟即將落針之時,左腳尖先離地,微微動了一下。
陽叟卦面上的銅幣猛地帶著喪脫了口。
微細短促的一個動作,鬼傀也能聞風(fēng)聽雨到,它們?nèi)u去尋殺館主和莫飛。無奈把鬼傀一一撕也就再次拼裝。
“?。 ?p> 慘叫生栗的幻兮兒卻遭受最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