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瑾曾經(jīng)在村小學讀過一年學前班,記憶中,有不少同學都有養(yǎng)蠶的習慣,雖然這個時候離石瑜上小學還有好幾年,石瑾覺得這個受眾較廣的愛好應該在這個時候早已興起了才對。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幾天里,小姑媽便幫石瑾尋來不少的蠶種。
可惜石瑾養(yǎng)蠶還是在小學的時候,蠶種怎么孵化早就忘了,去求教石媽,石媽看到蠶種差點就要給丟了出去,幸虧石瑾拼命護著。石因為這事石瑾差點又挨了一頓揍。
蠶種孵化的事石瑾只好繼續(xù)委托給石雨幕,請她去跟一些有養(yǎng)蠶經(jīng)驗的人討教一番。
可惜石雨幕討教過來的經(jīng)驗只有一個字,等。等蠶卵自己孵化成蠶蟻。
石瑾只好把蠶種都放到瓦房的隔層上避開石媽的視線。
堂屋的瓦片下和房屋中間有個隔層,起隔熱的作用,平時也會用來儲藏一些雜物。隔層比屋里會稍熱一些,石瑾覺得應該會比較適合蠶種孵化。
日子在石瑾的等待中緩慢的過著,沒幾天便到了中元節(jié)。這個三十年后依然沒能入選國家法定節(jié)假日的節(jié)日,對于石瑾老家人來說卻是比清明還濃重的祭祖之日。這會兒石家村乃至全縣幾乎都沒有在清明掃墓祭祖的習慣。
每到中元節(jié),石家村每家每戶都會用黃草紙折成一個個類似長條錢夾的紙服于中元節(jié)傍晚焚燒,用來祭祖。紙服的封面會寫上逝者的名諱尊稱還有告祭之人的名字,每一本紙服上的尊稱依告祭之人的不同關系也不盡相同。
每位告祭之人因為與已逝世的關系遠近能送上的紙服也有著比較嚴格的數(shù)量要求。
比如石瑾以前因為距離太爺爺隔了四代,所以具名的紙服只能有五服。但是現(xiàn)在的石瑾因為性別的轉變,則壓根沒有署名的資格。
石爸因為是三代以內(nèi)的至親的關系需要具名十服。石媽和現(xiàn)在的石瑜需要具名五服。
還有一些夠得上署名資格的,但不夠資格燒服的情況。就需要寫好服然后送到有資格燒服的人家里去讓人家代燒。不過也只有非常講究的人家才會這樣做。一般人家里遇到這種情況要么就干脆不準備,要么就是寫好紙服直接在自己家里燒了了事。
這種紙服其實就和其他地方燒的紙錢冥幣一樣的。不過村里人普遍認為,燒那些印刷出來的面值上億的冥幣完全就是在糊弄祖宗。只有這種親手制作,耗費了時間精力的紙服,焚燒之后傳遞到了陰間,才是會被陰間認可的貨幣。
石瑾大學畢業(yè)之后就沒有再在家里過過中元節(jié)。對于未工作之前石瑾來說,這一天算是每年為數(shù)不多的可以全家人齊聚的日子之一。
在老家開理發(fā)店兼修自行車的大伯一家,剛大學畢業(yè)分配到縣衛(wèi)校當后勤主任的三叔,高中畢業(yè)游蕩在市里不務正業(yè)的四叔,衛(wèi)校還沒畢業(yè)在縣醫(yī)院實習的大姑媽,連同石瑾一家和爺爺奶奶以及才十歲的小姑媽齊聚一堂。
男人們聚在大堂里折著紙服,女人們則集中在石瑾家一起討論著剛出生的石瑜。
作為這一家的長孫,石瑜此時備受關注。而石瑾和大伯家里的兩個女兒明顯受了冷落。
石瑾不在意,已近三歲多的堂姐,和一歲多的原來的堂姐現(xiàn)在的堂妹還啥也不懂,也談不上在意。
大伯一家雖然在老堂屋里分了兩間房,不過大多數(shù)時候都住在省道邊上開的理發(fā)店里。大伯母和石媽還有石奶奶之間有間隙,雖然離了不到一里路的距離,平日里也很少走動。
不過大家難得聚在一起,表面上的和諧還是能維持住的。
已近工作的三叔這次回來特地給新生的石瑜買了一套嬰兒服,至于石瑾和大伯家的兩位則什么也沒有。倒是不務正業(yè)的四叔買了幾個橘子罐頭,一個丫頭分了一個。
午飯是石爸主廚,算上前些天掉到那一條被煙熏了一周的鰱魚,湊齊了十個菜。在這年月里也算難得了。
盛好飯擺好筷子倒好酒,一家人站在一張大圓桌旁邊還不能入座。興致最高的三叔見菜已上齊,便開始扯開嗓子唱著一些告祭先祖的祭曲。大意就是請已近逝世的先祖?zhèn)內(nèi)胱碛米訉O后代的供奉,過路的無人供奉的游魂們?nèi)绻频闷疬@一家人的話也進來入座吃上一口。接受供奉的祖先吃完飯記得要保佑子孫后代們升官發(fā)財,大富大貴。
等過上幾分鐘,大家才開始入座吃飯。
飯桌上,石爸幾兄弟一邊喝著米酒,一邊討論著四叔今后的出路。最后得出的結論便是四叔等九月份去市里的醫(yī)專進修,等結業(yè)后回村里開個醫(yī)療室。
當然這個結論主要是石爸和石瑾三叔討論出來的,三叔表示如果四叔不同意,他會打到他同意。
這里的緣由石瑾很清楚,實際上石瑾也曾經(jīng)被三叔威脅過不認真讀書他會打得石瑾認真。
至于原因嘛!三叔曾經(jīng)高中讀到一半就不愿意讀了,然后石爸胖揍了他一頓,一直打到他同意繼續(xù)上學才收手。然后石瑾他三叔就有了這么個愛好,幾乎所有的男性晚輩都被他威脅過。
午飯過后,石爸他們幾兄弟就出去找鄰居親戚一起打麻將,石媽他們幾位女性則在家里用黃紙扎元寶。
紙元寶并非是本地中元節(jié)的必需品,留下石媽她們扎這東西單純只是因為黃紙買多了。
約摸到了下午四點多,外頭便開始陸續(xù)傳來鞭炮聲,打完麻將的兄弟幾個回來之后開始擺服。
用曬干不久的稻草墊在地上,然后上面鋪滿黃紙,再把紙服一摞一摞的擺成圈,最終堆成一個圓錐行。
等到擺好紙服,會在旁邊點上三炷香,等燃放一掛鞭炮迎接祖宗到來之后開始點火。
被熱氣沖騰而起的紙灰,飄蕩在半空中,大家總覺得那是先祖?zhèn)兪盏搅俗约旱墓┓睢?p> 等到紙服全部燃燒殆盡,會再燃放一掛鞭炮送先祖回去。
等著一切都忙完,全家人還會聚在一起吃上一頓主食為糯米圓子的晚飯。這個中元節(jié)才算正式結束。
中元節(jié)結束,三叔和大姑媽要回縣城,四叔因為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只能留在家里,呆到九月份醫(yī)專開學。大伯則早早的領著大伯母和兩個女兒回了省道邊上的新家。
每次在這種看著親人離家的時候,石瑾的內(nèi)心總會有一股失落的情緒蔓延。
重生,意味著石瑾可以很輕易的憑著先知先覺成為巨富,可是這對石瑾來說沒什么意義。
石爸石媽的遺傳,給了石瑾兄妹倆不怎么看重錢財?shù)男愿瘛?p> 對于石爸來說,錢財夠自己買相機,買漁具,再來一輛方便自己釣魚的車子,日子算美滿了。
對于石媽,子女能早點結婚,能讓她老得不能動之前抱上孫子就是天大的幸福。
那自己想要的幸福又是什么呢?或許只是吃完那碗糯米圓子之后不會看到親人的離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