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宮,位于終南山西側,翠華山下。
因太乙谷有太乙元君,漢武帝祀太乙于此,建太乙宮,因此得名。
日過晌午。
馬老三看著已經(jīng)空無一人的食鋪,看著蒸籠里的饅頭,不免搖了搖頭。
做得多了,好在天已轉涼,就算明日再賣也不至于餿了。
“馬老三,整幾個饅頭,酒菜就免了?!?p> 聽到此人聲音,馬老三就火了。
“好你個癩痢頭,你還欠我九十三文錢哩,今個不付錢別想再吃到老子的一口吃食?!?p> “三叔,都是幾十年的街坊鄰居,您還是看著我長大的,我還能少了您的飯錢不成?!?p> 形勢比人強,摸著餓得直打鼓的肚皮,癩痢頭連忙服軟。
懇求道:“好三叔哩,先給個饅頭充充饑,餓得實在不行了。
帳且記著,待我發(fā)達之后,雙倍,不,十倍還您?!?p> 馬老三嘆了口氣,從蒸籠里拿出一個饅頭扔給癩痢頭。
“狗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收收心別在這樣胡混下去了。
你家里還有幾畝田地,娶個婆娘生幾個娃,春種秋收踏踏實實的過日子,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也好瞑目?!?p> 癩痢頭接過饅頭,三兩口就吞下了肚。
抄起桌子上的大茶壺,咕嚕咕嚕灌了好幾口茶水,摸著肚皮還是覺得餓。
耳朵里自動過濾掉馬老三的良言,碘著臉道:“三叔,我不叫狗子,大名丁隨風是也。
三叔,再給饅頭唄!”
“滾…”
馬老三徹底怒了,真是爛泥扶不上墻,狗改不了吃屎。
抄起掃帚將癩痢頭打出了門。
大名丁隨風,小名狗子,頭頂斑禿又得名癩痢頭的人,抱頭竄出了馬老三的食鋪。
癩痢頭走到街頭恨恨的往地上吐了一口濃痰。
“得意什么,等老子發(fā)達了,買下你的鋪子,拿饅頭砸死你?!?p> “狗子哥,耍錢去?”
族弟丁小五顛著手里的十幾文錢樂呵呵的道。
癩痢頭摸著空空如也的口袋,道:“不去了,沒錢了?!?p> “狗子哥,你不是還有幾畝田地么,你又不種,不如賣了去耍幾把大的,贏了再買回來不就得了?!?p> “不行的,我答應過俺爹俺娘,再窮也不能賣地,那是祖?zhèn)鞯?。再說了,地在,俺就是再窮也不會餓死?!?p> 賣地?
癩痢頭狗子丁隨風,就算再餓三天也不會想過賣地。
耍錢,癩痢頭就算輸?shù)牡壮?,也不會去借那利子錢。
這也算是癩痢頭堅守的底線了吧!
“哇,那人好大的力氣。我的天,那不是獨耳狼王嗎?”
丁小五指著一人,驚叫道。
癩痢頭轉身一看。
一個衣著破爛瘦骨嶙峋的人扛著一頭巨狼走來。
垂在身前一晃一晃的狼頭上,赫然少了一只耳朵。
正是十里八鄉(xiāng)聞著膽寒,恨得咬牙切齒的獨耳狼王。
“請問,哪里有收購狼皮或者狼肉的地方?”
瘦的皮包骨的少年郎一口純正的長安話。
這少年正是張三。
清晨醒來發(fā)現(xiàn)師父已然仙逝,抱著很是痛哭了一番。
悔恨昨天沒有將師父的話放在心上。
張三將老道士負在背上,攀登到最高最大的那個山洞里,將師父的遺體收拾干凈擺放整齊。
張三坐在師父的遺體旁沉默許久,最后又磕了幾個頭。
拿起那把銹跡斑斑的長劍留作紀念。
深望師父遺體再次灑下淚水下了山洞。
下山途中,張三遇到一頭巨狼。
剛想著這人類瘦就瘦點,就當打牙祭的巨狼一發(fā)動進攻,就被張三一腳踢在頭骨上,就此斃命。
扛著巨狼的張三,驚呆了癩痢頭和丁小五。
二人還沒回過神來。
馬老三立即竄了過來,道:“我收,我收?!?p> 馬老三大喜,收購了獨耳狼王,只要炮制個狼王肉大補的噱頭。
憑著十里八鄉(xiāng),那不計其數(shù)恨狼王入骨的人,不發(fā)財都難。
“馬老三,你是開食鋪的,狼肉給你,狼皮歸我,如何?”
一個肥胖老者走了過來。
馬老三一看,是牛家莊管事,得罪不起自然點頭答應。
“這張狼皮新疤舊疤無數(shù),品相難看賣相不好,但沖著曾經(jīng)是頭狼王,我出三千錢。小兄弟,可好?”
牛管事原本想隨便給點錢就將這少年給打發(fā)了。
但聽到這個少年一口的長安話,背著一把銹跡斑斑的長劍。
能獵狼王身手必然了得,就怕是哪家外出游歷的豪門子弟。
于是便收起了欺凌之心,給出了一個自認為公道的價格。
“一只野獸只貴在皮子,看在小兄弟為民除害的份上,這狼肉我出一百錢。”
論眼光,馬老三顯然比不上牛管事。
張三自小長在西域,生活方式都是以物換物。
且生活事宜,都有何大叔等人打理,根本不用接觸銀錢。
歸唐途中,不是以物換物就是搶。
或者干脆黑吃黑。
因此張三對銀錢根本沒有絲毫概念,只需換口吃食,再有壺酒那就好了。
“且慢!”
張三正要開口答應之時,癩痢頭說話了。
癩痢頭鬼使神差的開口阻止,待醒悟過來后發(fā)現(xiàn)不對,話已出口。
只得硬著頭皮繼續(xù)道:“牛管事,這獨耳狼王活得長久,養(yǎng)分十足皮毛韌滑,這些疤痕更是天然花紋,可遇難求?!?p> 牛管事沒料到這個癩痢頭居然敢攪和自己的買賣,心中惱恨不已。
語氣不善的道:“看在同鄉(xiāng)的份上,五千錢,再不能多了?!?p> 既然已經(jīng)得罪,深知牛管事為人的癩痢頭正要繼續(xù)說話,卻被張三拉住,道:“成交,就五千錢?!?p> 再轉頭對馬老三道:“狼肉一千錢,外加一頓飽飯?!?p> 張三雖不明所以卻也不傻,雖不怕事卻也不想空惹是非。
馬老三喜道:“小兄弟爽利,就這么說定了。本食鋪的吃食隨你吃多少,我這就去叫尤屠子來剝皮?!?p> 張三拉住馬老三,道:“我來就行,借你地方一用?!?p> 伸手將邊上的門板扛過放在地上。
張三將巨狼放在上面,摸出小刀,慢條斯理的剝起狼皮來。
師父常交代,在塞外西域就是要將本事盡量發(fā)揮,這樣胡人才會畏你敬你。
而在中原不成,十分本事露三分,得學會藏拙不可。
鋒芒畢露沒有好下場,扮豬才能吃老虎。
任憑張三如何磨洋工,其表現(xiàn)出來的手法還是驚呆了幾人。
馬老三驚道:“小兄弟好手法,這要是留在太乙宮的話,尤屠子只有喝西北風的份。”
牛管事提著狼皮非常滿意,這下干爹的壽辰有禮物送了,這五千錢花得太值了。
就在牛管事要掏銀錢的時候,一陣馬蹄聲傳來。
十幾騎轉眼就到了幾人邊上,勒馬停下。
為首一青年不同于同伴的一身戊裝,而是一身緊身常服。
“好皮子,買給我如何?”馬上青年淡淡的說道。
見多識廣的牛管事瞧見青年氣質非凡衣著華貴,隨從彪悍,且一身軍中裝束。
心中一慌,牛管事連忙將手中的皮子扔給張三,道:“這是他的皮子,您問他!”
張三又將皮子扔給牛管事,怒道:“凡事都有先來后到,既已談妥價格,你拿走皮子留下銀錢便是,莫不是你想反悔不成?”
青年笑道:“是我唐突了,你先付給他錢,然后雙倍賣于我,如何?”
這皮子最多值個七千錢,這一進一出就是凈賺五千錢了。
合理合法你情我愿,牛管事也就霍出去了。
掏出收租回來換算好的五兩銀子,遞給了張三。
張三接過,道:“買賣已成,錢貨兩清?!?p> 青年身側一名隨從,取出十兩銀子買下了牛管事的皮子,隨后指了指門板上巨狼那剝了皮的頭顱。
青年瞧見那裂了的頭骨,暗暗吃驚。
俗話說狼爪硬如棍,狼頭堅如鐵。
要將狼頭敲成這樣,這少年得有多大力氣。
“這狼是你殺的?”青年說問。
“這畜牲想吃我,我便殺之。”
殺頭孤狼而已,這算什么。
草原荒漠上的狼群都遇到不知多少次了。
“你家住長安何處?可愿跟隨我左右?”
這少年一口純正長安話,顯然是長安人無疑。
張三搖了搖頭。
青年繼續(xù)說道:“那你姓甚名誰,這個告訴我總無妨吧!”
“我叫張三!”
“大膽,殿下問你姓名乃是你的榮耀,你居然調笑于殿下,該當何罪?”
隨從大怒。
此話一出,牛管事幾人大驚失色,連忙彎腰行禮,口稱:“草民等不知是殿下駕臨,多有冒犯,懇請見諒!”
癩痢頭還拉扯了下張三,示意他趕緊行禮。
“我叫張三,難道有錯?”
張三依舊昂首挺胸。
在西域,王爺多如狗,自己都弄死過好幾個了。
怎么可能在這里朝一個莫名其妙的王爺行禮。
“無妨,不知者不罪。”
人才難尋,此時正是用人之際,青年還想要招攬,隨從卻道:“殿下,時辰緊迫,還需趕路?!?p> “我叫李琚,住在光王府,張三兄弟若在長安,則隨時可到府中做客,小王掃榻以待?!?p> 望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牛管事朝張三訕訕的笑笑,拱個手揣著銀子揚長而去。
皇上幾十個兒子哩。
此刻正值奪嫡之時,站對了自然一氣沖天。
若是站錯了難免菜市口挨上一刀。
這種事,牛管事既不羨慕也不摻合,過好自家安穩(wěn)日子才是要緊的。
抱著同樣想法的老百姓更多。
丁小五繼續(xù)去耍錢。
馬老三將狼肉抗起,道:“小兄弟好本事,這食鋪的東西隨便吃。一些饅頭而已,吃光了也不要緊?!?p> 回到后院的牛管事如何泡制狼肉,如何想著打造噱頭大賺一筆且不去管他。
張三掀開蒸籠,見是滿滿一籠的白面饅頭。
聞著久違的清香,一手一個大口啃了起來。
吃得太急,噎得直打嗝。
接過癩痢頭遞過來的碗,張三喝了幾口肉湯,道:“謝過這位哥哥,請坐下一同吃飯?!?p> “好勒!”
癩痢頭將蒸籠整個端起放在一張四方桌上。
然后熟門熟路的翻找起來。
不一會兒,一大盤熟肉,和一瓦罐的肉湯端上桌來。
“有肉豈能沒酒,勞煩哥哥去買些酒來?!?p> 張三將那錠銀子扔給癩痢頭。
癩痢頭看著手上的銀子,又看了看毫不在意的襤褸少年。
突然紅了眼眶,咬咬牙,快步走出了食鋪。
歲月一點煩
本書是小說,所以錢幣換算簡單粗暴。一兩黃金=十兩銀子,一兩銀子=一貫開元通寶=1000文(一千錢)=1000RMB。銀兩的廣泛流通是在明清時期,本文提前到唐朝。注:真實歷史上,唐朝的物價極低,貞觀年間斗米(12.5斤)只需五文錢,開元年間物價上漲,估計也不超過十五文。所以一兩銀子的購買力約值現(xiàn)在的三四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