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陽城
青影絲毫不敢懈怠,草帽下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為了避免經(jīng)過人多的集市,凌夜宮的人化裝刻意制造混亂,李子楓令他們改了路線,盡量繞開人流密集處。
朱洛云掀起馬車里遮住小窗的簾子向外看去,像是出了城鎮(zhèn),附近一片茫茫的黃土,偶爾有些較小的草堆,也不見其他行人,輕嘆口氣,“還要多久?”
駕車的青影一邊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的路,一邊小心回應道,“殿下稍安勿躁,約莫還有一半路程,待過了這片沙地,就是衛(wèi)安城的城門了?!?p> 朱洛云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默默放下了窗邊的簾子。
青影的目光探好前方的路,抽了一鞭子,馬受了刺激,馬蹄又快了些,這一帶路途多沙石,馬車轱轆顛簸得也厲害,朱洛云坐在里面,只覺得頭昏腦漲。
行至一個小山丘前,青影才悠悠拉停了馬,這一帶路有些難走,耳邊的風聲,似乎也有些大了。
忽然,從山丘后邊沖出來幾個人,瞬間拔出長劍,攔在了馬車前面,原本偽裝成車夫和沿途商人的十幾名青松堂弟子也紛紛亮出兵器,擺開架勢準備防守。
沒想到都已經(jīng)到這個時候了,凌夜宮竟然試試不死心!
青影從馬車車轍上跳了下來,五指緊緊抓住長劍的劍柄,沉聲道,“你們是何人?”
山丘后又是一陣響動,緊接著更多的人涌了出來,穿著蒙面的黑斗篷,只露出一雙眼睛,根本看不見樣貌,青影臉色一變,對方數(shù)量足足有數(shù)十人,可自己這邊……
“你沒有必要知道?!鳖I(lǐng)頭的黑衣人不屑地撇下一句,便率先沖上前紙杯青影面門,青影始料未及,急忙提起佩劍抵擋,兵器相撞迸出火花,青影臉色一沉,心底暗嘆道對方也不是什么好對付的角色。
黑衣人似乎愣了一下青影能夠接的住自己這一劍橫刺,趁著他微微發(fā)愣的空當,青影軟劍如蛇,刁鉆地沖著黑衣人的腋下直直探了過來,這個位置不好防守,偏生又脆弱。黑衣人往旁邊一躲,險險避開了攻擊。
隨著領(lǐng)頭的主動進攻,其余黑衣人也紛紛殺向了青松堂弟子,場面頓時亂作一團,太子只在剛開始的時候聽見外面一陣響動便掀起簾子小心往外看了一眼,趕緊放下了車簾。
青影一邊要分心照看馬車內(nèi)的朱洛云不會被敵人擄走,一邊又要應付黑衣人的進攻,體力也漸漸見了底,開始有些力不從心,交手間隱隱落了下風。黑衣人似乎覺察到了青影的體力不支,招式反而愈發(fā)凌厲毒辣。
“噗噗……”
交戰(zhàn)中突然傳來躁亂,青影擋住黑衣人的長劍,偏過頭一看,在一起的幾個黑衣人都倒在了地上,似乎是突然沉睡了過去,原本和他們交戰(zhàn)的弟子立即將長劍捅進了敵人的心窩,緊接著繼續(xù)和其他的敵人纏斗在一起。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青影全身一震,“我早就知道會如此?!?p> 李子楓笑吟吟,從馬車后面走出,手里把玩著一些小石子,方才他便是用這些小石子飛中了那些黑衣人的昏睡穴。
青影剛想露出笑容,便看見李子楓驀然變了臉色,“青影!小心!”
青影還未反應過來,面前的長劍已然直直刺進自己的肩膀,鮮血直涌,頓時沾染紅了衣袖。
李子楓抽出佩劍便朝著和青影打斗的黑衣人刺了過去,那黑衣人慌忙伸劍抵擋。李子楓冷笑一聲,手中虛晃了一下,從另一個角度,牢牢將劍刃扎進了對方的身體。
黑衣人的動作在那一瞬間定格住,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前,已經(jīng)被鮮血染成殷紅的衣衫緊貼著胸膛,不過幾個呼吸間,便沉重地倒了下去,大睜著雙眼。
李子楓提起長劍沖入人群,長劍飛舞間,黑衣人只剩下零星兩三個,很快便被青松堂弟子全部制服了。
李子楓看了一眼地上橫陳的尸體,冷聲道,“把他們嘴里的毒包拿了,之后送回青松堂審問?!?p> 有弟子領(lǐng)命,李子楓收劍回鞘,親自前往朱洛云的馬車前,扣了兩下,“殿下安心,危險已經(jīng)解決了?!?p> 馬車里沉默了很久,李子楓有些擔心,才想冒昧打開車簾看一眼太子是否還安全地在里面,朱洛云終于輕聲道,“繼續(xù)趕路吧。”
他沒有再打開車簾看一眼外面的情況,滿目血腥的尸體的樣子,朱洛云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李子楓讓青松堂弟子帶著受傷的青影先回了云軒藥鋪好生處理傷口,自己坐在馬車上趕馬。這一路上朱洛云再無問過還有多久到達,反而沉默得令人有些反常,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很快便見到了衛(wèi)安城的城門,從城門里出來一隊人馬,看樣子是來護送太子回宮中的。李子楓輕聲喚了朱洛云下馬車,簾子這才被掀開。
那隊人馬見到朱洛云,才松了一口氣,領(lǐng)頭的士兵對李子楓微微頷首以示感謝,“這一路辛苦公子了?!?p> “不敢當。”李子楓雙手抱拳回禮,見對方神色猶豫看著自己沾了斑斑血跡的衣衫,笑道,“無妨,在路上遇到些打劫的飛賊,起了爭斗,現(xiàn)在已經(jīng)解決了?!?p> 領(lǐng)頭的士兵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李子楓目送著太子被接走,才徹底放下心,喚另外幾個弟子調(diào)轉(zhuǎn)車頭,讓他們先行回鄴陽城。
衛(wèi)安城畢竟是國都,此時更是人流涌動,一片熱鬧之景,李子楓聽著從城內(nèi)傳來的吆喝聲及人與人之間的交談聲,內(nèi)心有些煩躁。
皇宮。
朱洛云回宮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皇上那里,皺著眉看了面前的奏折半晌沒有說話,一邊服侍的公公也不敢出聲,只是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朱邢湛最后還是嘆了口氣,丟下手里的奏折:“朕先去看看太子罷?!?p> 朱洛云才回到寢宮不久,稍作休息,用了些茶水點心,方準備好好睡一覺,雖然青松堂也為朱洛云安排了住房,但總是不安穩(wěn),時不時地便會驚醒。
門外傳來了公公高尖的調(diào)子宣‘皇上駕到’的聲音,朱洛云才慌忙從床榻上起來迎接。
金絲床幔垂在一旁,用綴著碎玉的絲帶綁了,案上還置著香爐,安神的熏香緩緩燃燒,乳白色煙霧裊裊升起,不過片刻便隱于空中。
“兒臣給父王請安?!敝炻逶谱灾噶隋e,跪在堅硬的地面上不敢動,朱邢湛眉頭緊蹙,一言不發(fā),只居高臨下看著他,眼神中滿是責備與失望。
沉默許久,朱邢湛眉眼間閃過怒意,“你溜出宮外的時候可曾考慮過你是一國太子?竟然做出如此荒謬的事情!”
朱洛云將頭低得更低,張張嘴不知說什么,想來此番是自己鬧出的動靜太大,讓向來不輕易對自己發(fā)怒的父王如此震怒。
“你的所作所為,都牽扯著皇家顏面,是父王太寵愛你,才讓你變成這般任性!還弄什么比武招親……女兒家家的玩意,這話傳出去,皇家的臉面往哪放!”
一邊的禾盛公公鮮少見到皇上如此發(fā)怒的樣子,此時也是抖了抖,神色有些不安看著朱邢湛,猶豫半晌,還是小心勸了一句,“皇上息怒,當心傷了龍體呀!”
朱邢湛哼了一聲,滿目的凌厲之色看向跪在地上的朱洛云。
朱洛云跪著將身子轉(zhuǎn)了個方向,正對著朱邢湛,磕了個頭,神色平靜道:“父王息怒,兒臣已經(jīng)取消了比武招親?!?p> 突然干脆地說取消了比武招親,這倒是皇上始料未及的,微微一愣。之前朱洛云還因為自己不同意這件事情私下鬧騰了一會,后來又偷偷謀劃著要私自弄一場,正值邊境有賊人騷擾,皇上一門心思都在處理軍務內(nèi)政,也就對他管教松了些,想著只要不出什么亂子就由著他去。
沒想到竟然溜出宮胡鬧!若不是被青松堂發(fā)現(xiàn)護了下來,怕是連性命都要捏在別人手里!一國太子連自身安全都尚且不能顧及。
原本如此執(zhí)著于比武招親的朱洛云忽然親口說自己要取笑,皇上自然是有些不相信的,但見他神色也不似有假,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等著下文。
“兒臣才發(fā)現(xiàn)從前是自己錯了,也多虧李子楓和我說明白道理,我所向往的江湖,原本就是不存在的。”朱洛云的神情很是平靜,只有眼底還殘留著些許不甘的神色。后又遇到凌夜宮的人,這一路上他都在想,自己真的適合那個幻想的世界么?
又是一陣沉默。
朱邢湛似乎是嘆息了一聲,轉(zhuǎn)過身子負手而立,稍稍偏過頭,“你能想明白就好,朕還是希望你心中多有些分寸,年紀也不小了?!?p> “兒臣謹遵教誨。”
皇上輕輕點了點頭,在這寢宮中來回踱步了一會,“既你已認識到自己錯了,朕便禁足你一個月,在這宮中好好反省反省?!?p> “兒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