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出不了的五芒市

　　「你說誰？誰在竹林里？」蘇天行試著問清楚，但田東旭已經(jīng)失去理性，只是不斷掙扎狂喊，根本無法對話。

　　最后店家叫了警察跟救護(hù)車，把田東旭載走了。

　　詩堯、蘇天行和劉德禎坐在日本料理店門口，累得差點(diǎn)說不出話來。

　　最后社長大人開口了。

　　「詩堯，妳說妳昨晚夢到竹林對不對？」

　　「對。而田東旭也一直喊著竹林?！?p>　　蘇天行點(diǎn)頭。

　　「看來我們明天得去找那片竹林了?！?p>　　※

　　新媒體社辦公室里，社員們正在上網(wǎng)，搜尋巿內(nèi)有竹林的地方。

　　「嗯，植物園里是有種竹子，但那不算竹林吧？」

　　「巿區(qū)里有幾塊荒廢的空地，上面也有長一些竹子?！?p>　　「不是那個。我夢里的竹林是很茂密那種，密密麻麻地一大片?！?p>　　「看來只能去郊區(qū)找找看了，也許山坡上會有竹林?！固K天行做下結(jié)論。

　　「搞不好……哈啾！搞不好有哪個大地主愛吃竹筍，種了一大片……哈啾！」

　　所有人抬頭看易商禹，只見他紅眼睛紅鼻子，噴嚏打個不停，顯然玉體微恙。

　　「感冒啦？」蘇天行問。

　　「有點(diǎn)……哈啾！」

　　易商禹掏出今天的第四包面紙，開始猛擤鼻涕。

　　「還是晚上玩太累？」劉德禎說：「是說昨天好像開完會就沒看到你了，該不是去哪里狂歡了吧？不小心掉進(jìn)酒缸里了？」

　　易商禹狠瞪他。

　　「對，所以我現(xiàn)在全身都是酒味！哈啾！來，你要不要聞聞看？」

　　他刻意湊近劉德禎，后者立刻跳起來。

　　「你跟你身上的病毒都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

　　兩個人繞著社辦追來追去，讓蘇天行煩得要死。

　　「拜托，你們幾歲啦？」

　　然而詩堯若有所思地盯著易商禹。

　　「那個，易同學(xué)，你身上的味道……」

　　「怎么？妳真的聞到酒味了？哈啾！」

　　詩堯搖頭，「不是，好像是……洗潔劑的味道?！?p>　　奇怪的是，易商禹似乎倒抽了一口氣。

　　「對，是洗衣精。我自己洗衣服，有什么奇怪的嗎？又不像你們這些大少爺大小姐，大小事都有人伺候！」

　　他大步走出社辦。

　　「生什么氣啊，莫名其妙。」劉德禎說：「自己洗衣服干嘛那么悲憤，難道是家里沒洗衣機(jī)嗎？」

　　這時袁毅城走進(jìn)來。

　　「商禹怎么了？跑那么快？」

　　「誰曉得？大概他跟洗衣機(jī)之間有什么恩怨未了吧?！固K天行眼睛仍然盯著計(jì)算機(jī)屏幕。

　　然而有件事讓詩堯很在意。

　　「老師，易同學(xué)家里，除了叔公還有別的家人嗎？他的父母呢？也是道士嗎？」

　　袁毅城坐了下來，輕輕搖頭。

　　「商禹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離婚不久，他母親就離開了五芒巿。商禹本來跟著父親，但是后來父親也要去外地工作，就把商禹托給叔公照顧。」

　　他的表情沉了下來。

　　「從那以后，他的父母就再也沒跟他連絡(luò)過了?！?p>　　另外三人都吃了一驚。

　　「那，不就等于被父母拋棄嗎？」詩堯的鼻子有些酸楚，這真是太慘了！

　　「這個嘛，他有吃有住有人管，在法律上不算拋棄吧?！乖愠强嘈Γ钢劣谒睦锏母杏X就是另一回事了。」

　　「老師，你好像跟易商禹特別熟？」蘇天行問出了他長久以來的疑惑。

　　打從一開始，袁毅城就特別關(guān)照易商禹，現(xiàn)在又對他的家庭環(huán)境這么熟悉，感覺不像是一般的師生關(guān)系。

　　「我沒跟你們說過嗎？我家離華佑堂很近。小時候我覺得道士開壇很好玩，常常跑去那邊看易弘清作法，后來商禹被帶去跟叔公住，我們就認(rèn)識了。道士沒空的時候，都是我負(fù)責(zé)照顧商禹，有時也陪他作功課。他剛來的時候很陰沉不理人，后來跟我混熟了，我們還蠻有話聊的?！?p>　　「所以老師是他唯一的朋友？」詩堯問。

　　袁毅城苦笑。

　　「好像真的是這樣呢。他雖然信得過我，對別人還是愛理不理，跟他叔公也處不好。叔公一心想培養(yǎng)他當(dāng)?shù)朗坷^承華佑堂，但他一點(diǎn)興趣也沒有。他最想要的，就是離開五芒巿去找他的父母，直到現(xiàn)在仍然如此。」

　　「怪了，小時候就算了，現(xiàn)在他都長這么大了，要走隨時可以走，干嘛還賴在這里上大學(xué)？」蘇天行有點(diǎn)不屑，「就算沒旅費(fèi)也可以去打工啊。我看他八成只是出一張嘴，根本不打算離開?！?p>　　袁毅城搖頭。

　　「這你就錯了。商禹從小到大不知道離家出走幾次，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翹家都出狀況。如果搭公交車就會遇上公交車車禍，搭火車結(jié)果火車脫軌，有一次他干脆存了一堆錢叫出租車，誰知道遇上山崩，隧道坍方。雖然他每次都有驚無險，但就是出不了五芒巿?！?p>　　三人聽得目瞪口呆。

　　劉德禎說：「這也太扯了吧！那如果本少爺大發(fā)善心，包飛機(jī)載他離開，會不會成功？」

　　「你可以試試。不過我猜飛機(jī)會掉下來?！?p>　　蘇天行嘖嘖稱奇，「沒想到易商禹的人生還挺傳奇的呢。搞不好他被詛咒了，只要想離開五芒就會出大事。下次專題就來報導(dǎo)『掃把星易商禹之謎』吧！」

　　袁毅城瞪他，「你也想一想商禹的心情好嗎？他自己也覺得他被詛咒了，所以每天心情都很不好，開始自暴自棄。他中學(xué)的時候我正好去外地上大學(xué)，沒跟他聯(lián)絡(luò)。后來我畢業(yè)回來，道士才告訴我，商禹每天逃學(xué)在街上鬼混，喝酒打架樣樣來，每隔幾天就會被抓進(jìn)派出所。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勸回來?！?p>　　詩堯很感動，「太好了，幸好老師救了他，他才沒繼續(xù)墮落?！?p>　　然而袁毅城的臉卻扭曲了一下，彷佛被刺痛了。

　　「老師？」詩堯疑惑地看著他。

　　「不，沒事。你們繼續(xù)討論吧，不用在意我?！?p>　　袁毅城的笑容和平常一樣，開朗，溫和，沒有一絲陰影，詩堯不禁懷疑，剛才那瞬間的痛苦表情是自己的錯覺。

　　※

　　「哈啾！哈啾！」

　　易商禹提著兩大包超巿購物袋走在回家的路上，邊走還一直打噴嚏。到了家門口，發(fā)現(xiàn)袁毅城在等他。

　　「怎么了，忽然大采購？」

　　易商禹看到他，有些心虛，只得逞強(qiáng)聳肩，裝出一臉輕松的表情。

　　「就買些日用品啊。有事嗎？」

　　「天行他們要上山去找竹林？你不去幫忙嗎？」

　　「抱歉啊，我最討厭上山了。而且我還有別的事要忙?！?p>　　「這個案件很危險，如果你不在的話，可能會出事?！?p>　　「你放心，那幾個家伙，尤其是蘇天行的命硬得很，沒那么容易死的。而且既然你那么擔(dān)心，干嘛不自己陪他們?nèi)ィ俊?p>　　「你明明知道我沒有你的能力，去了也做不了什么。況且我晚上要上夜間部的課，抽不開身?！?p>　　「哦，你是大忙人，那我就很閑，可以整天當(dāng)蘇天行的保姆嗎？而且……哈啾……而且我身體很……哈啾……很不舒服，你沒看到嗎？」易商禹沒好氣地說：「不好意思哦，今天保姆請假。失陪了?！?p>　　「喂，商禹，等等！」

　　然而他已經(jīng)走進(jìn)自己家，把門關(guān)上了。

　　「唉……」

　　袁毅城看著關(guān)上的門搖頭。

　　「要收服這小子，果然沒那么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