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一響,皇帝坐臺。這番站在臺下全然沒了前日的拘謹(jǐn),當(dāng)街打人的事皇帝肯定是知道了,許榮躍就是想告訴乾隆,臣弟骨子里的荒唐,沒辦法,一時半會改不了了,您放心,我再有能耐,也不敢搶你的桌子,你的凳子,你的床。
果然,皇帝坐在龍椅上往后一靠,只字不提打人的事。許榮躍邊上的鄂善也乖,靜靜的站著,皇帝不說話,他也愣是沒敢提告狀的事。
這兩人閑不代表所有人都閑,鄂善的老對頭張廷玉向前一步走,向皇帝行禮道:“啟稟皇上,昨日軍報,訥親大人率軍已從小金川入大金川,首戰(zhàn)高捷,斬首一千兩百余人!”
乾隆一聽樂了,這是我大清之福啊,我挑的人沒錯吧!哈哈!心里樂開花,面上絲毫不露,只是右手摸了摸光滑的腦門點了點頭:“很好!”隨即揮了揮手,示意張廷玉退下,下一個人繼續(xù)。
張廷玉說完,皇帝除了很好,就沒得表示,抬頭看看皇上便漠然的退下了。
邊上的鄂善堆起一臉橫肉幸災(zāi)樂禍般地笑了笑。
許榮躍站在他們邊上,頭沒動,眼睛直轉(zhuǎn),這三個人的表情各異,有點意思。張廷玉站出來說這話無非是要賞賜,乾隆什么都沒說,人是他挑的,沒到徹底完事他就不能笑,萬一出了簍子,打的是他自己的臉,至于鄂善,純粹是對著張廷玉干,看你碰一鼻子灰我就是高興。
許榮躍心里默默地點了點頭,訥親果然有點本事,雖然印象里是富恒打贏的仗,但是現(xiàn)在換了他也還不賴。
“啟稟皇上,臣有事啟奏!”站出一中年大叔,也上了年紀(jì)了,出來一副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
“說!”乾隆一揮手。
“稟奏皇上!今年夏至黃河水災(zāi),陜西一帶深受其害,沖塌民房四百余間,永定河更是水漲至二丈有余,南北岸漫口四十余處。黃河水漲一直以來便是災(zāi)患,往年只要一入谷雨,黃河水位便會開始上升,到了黃梅,水位更是高的離譜,從中游至下游,盡管多次疏通河道,加高水壩,均沒有太大效果,空荒了兩岸的土地,更是苦了幾省的百姓?!?p> “高斌!你有什么想法?”原本躺坐在龍椅上的乾隆坐直了身子,身體前傾,兩只胳膊撐在腿上托著腦袋仔細(xì)的聽著。
“臣想趁著未進(jìn)隆冬,前往山西、陜西一帶查看是否可有疏浚河道,加寬下游支流,重建河壩之法?!?p> 乾隆聽完,點了點頭,摸了摸手指上的高翠扳指想了一會兒說到:“準(zhǔn)奏!之前吏部尚書的位子還空著。既然這樣!朕命你為吏部尚書,即可南下會同兩江總督趙弘恩、河南巡撫富德共同治水,不得有誤!”
“臣遵旨!”高斌心滿意足的退下了。
這一幕幕許榮躍都看在眼里,奇了怪了,什么路子,怎么都是苦差事,一個個還都這么嘚瑟的?這個大清朝的官是變了花樣的討賞!
接下來稟奏的就是些無痛無癢的事了,乾隆皇帝重新找回了他自覺舒適的姿勢,摸著他那光滑的額頭繼續(xù)躺著。
皇帝不急,我急個毛,許榮躍也不再聽這些個羅里吧嗦的奏程,連內(nèi)務(wù)府選秀都出來了,也是夠無聊的。
許榮躍自然沒心聽,他的心思全飄回家了,感情家里的這丫頭藏得還真深,膽子比自己還大。本來這姑娘的行為就讓他懷疑,平時表現(xiàn)絲毫不畏王權(quán),在王府就跟在自己家一樣,毫無芥蒂,再者內(nèi)務(wù)府選的宮女即便不是上三旗的女子,可也不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孩。
直到那天吃飯,一句“你怎么會改了字?”他就更加肯定了,這姑娘認(rèn)識他,什么看到你的腰牌落在地上,分明是知道他是誰,知道他的腰牌能出宮,至于臉上抹油,更不是怕侍衛(wèi)、姑姑們認(rèn)出來,而是怕自己認(rèn)出她是誰,聯(lián)想到弘曉說的,媳婦跑了,娘家人都沒找到,他多少有點數(shù)了,她就躲在你眼皮子下面,燈下黑,你往哪里找?
許大官人樂呵了,上輩子想娶個這么漂亮的媳婦家里不是有礦,就是礦在家里。這輩子好了,自己送上門了。一個早朝從后半段開始,許榮躍就站在那樂,乾隆皇帝看了就當(dāng)沒看見,誰知道這坑貨又在想什么餿主意。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了,怎么今天朝堂上的時間這么長,比以前任何的朝會都長,進(jìn)了慈寧宮陪著裕太妃寒暄了幾句,就急匆匆的出了午門,裕太妃看在眼里,樂了,這孩子開竅了,就是不知道禍害的是哪家的姑娘。誒,真是難為了人家,阿彌陀佛!
出了午門,許榮躍這廝跑的賊利索,連老冤家鄂善都不顧了,真是喜新厭舊啊!一路狂奔不帶喘氣的進(jìn)了和親王府。府里正門口,寒嫣這丫頭正躺在許榮躍常坐的椅子上一晃一晃的曬著太陽,突然看到許榮躍回來了,嗖的一下崩了起來就跑到門口,仔細(xì)的端詳著他,”你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晚,是不是前些日子打人,被皇上訓(xùn)了,罰站乾清宮啊!“說完便咯咯的笑了起來,許榮躍看在眼里,很是迷人。
呵!感情罰站乾清宮的事情連這個丫頭都知道。
“噥!給你!”許榮躍伸出手中的糖葫蘆。
“有糖葫蘆!”小姑娘一看到有糖葫蘆開心的手舞足蹈,“小心吃多了會有蛀牙!”許榮躍打趣道。“才不會!我把糖分他一半他就不蛀我了!”丫頭一臉天真的說到,隨即半倚在許榮躍的身上啃著糖葫蘆,一邊向著許榮躍嘟嘴做鬼臉。
“好吃么?”許榮躍羨慕樣的問到。這樣的姿勢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榮躍緩緩的抬起右手輕輕的環(huán)抱著寒嫣這丫頭,右手輕輕地搭在女孩的腰上,好細(xì),這是他的第一感覺,之后老臉紅了,從未約過女孩,真的。
許榮躍手剛放到女孩的腰上,就有點后悔了,這樣算不算登徒子?他心里卻是喜歡這個丫頭,他來這里已經(jīng)有一個半月了,每天除了進(jìn)宮就是陪著這個女孩,和這個女孩在一起,他心里莫名其妙的踏實,但是,他喜歡別人,不代表別人就一定喜歡他啊。
還沒抱一會兒他就想著放下,瞬間覺得女孩依在他身上的重量變重了幾分,女孩的頭已經(jīng)靠在了他胸口。
立秋日下,陽光綿綿,曬在身上顯得暖洋洋的,此情此景真是美景佳人,許榮躍嗅著女孩身上散出的清香,不由的忘乎所以,真想時間定在這一刻,永遠(yuǎn)不要動,這一刻他能忘記所有。
一陣風(fēng)吹過,很不適宜的打擾了兩人,兩人迅速分開,像是做了什么錯事。兩張臉的顏色倒是相同的,紅的。
“那個,門忘記關(guān)了!進(jìn)了風(fēng)有點涼!”許大官人含糊其辭的解釋著。
“嗯!”女孩輕輕的嗯了聲便低著頭啃著糖葫蘆,精致的小臉蛋紅彤彤的。
“你,渴不渴?我給你倒水去!”說完女孩低著頭落荒而逃。
許榮躍看著女孩一蹦一跳離開的背影有點發(fā)癡,這個感覺真好!隨即走到院子里,坐在茶桌邊上,從懷里掏出了一個手絹,這個東西可是他從裕太妃那里死皮賴臉要來的,裕太妃問他緣由他不講,光是紅臉,當(dāng)媽的立馬就懂了,順手就摘了下來,還拿個帕子仔細(xì)的替他包裹起來,包完還仔細(xì)看了看,深怕漏了什么。
女孩提著茶壺回來了,臉沒那么紅了,替他慢慢倒上一杯熱茶,剛泡好的,陣陣清香。許榮躍坐在凳子上微笑的看著女孩,女孩一雙明眸緊緊的落在他身上,整個院子再無旁人,桌邊上落得沒幾片葉子的梧桐樹也不再晃,靜悄悄的,就似一副畫。
這幅畫只有夢里才能遇到咧。
突然間,許榮躍站起來像是獻(xiàn)寶一樣,把手中的帕子往前一遞,噥,送你的!
這么神秘,還用帕子包著,女孩心思透明,怎么不明白,算是定情信物么?許榮躍心里想著,是不是太快了,萬一人家不要,那以后可不就尷尬了?
誰知女孩一把搶了過去,嘟囔道:“送人的東西可不能反悔哦!”
“那當(dāng)然!”
女孩嘻嘻的笑著轉(zhuǎn)過身去打開帕子,帕子里裹著的是一個翠綠的鐲子,陽光下透著綠光,鐲子上面還刻著佛文。
“這個鐲子是從哪里來的?“女孩一看這個鐲子便不是凡品,而且上面刻著佛文,自己又不念佛,顯然,這個鐲子不可能是他買來的。
“是我從裕母妃那要來的,我可是整整磨了一個上午的嘴皮子,額娘才給我,額娘說,這是當(dāng)年皇阿瑪送她的,而且,皇阿瑪送她的所有東西里,除了這個,其它的她都送了人,只有這個她還留著,今天為了這個鐲子,可是廢了好大的勁。“
女孩聽完立馬就戴在了手上,稍微大了點,也算合適,低聲說了句:“謝謝!“
許榮躍看著女孩喜歡,心中便沒了顧慮,腦袋一熱,張嘴便道:“我媽還說,這個鐲子很珍貴!是要留給兒媳婦的!”
剛說完,許榮躍便愣住了!我媽!這里清朝,我還在這里,這里是清朝,不是大中華,這里是清朝,不是有那可愛可親的父母的家。晌午的陽光瞬間沒了顏色,心中瞬間沒了溫暖,只有慌張和不安。
許榮躍抬頭看了看女孩,女孩早已扭過頭去不再看他,只是耳根子通紅。
許榮躍咽了口唾沫,不知為何,沒了歡喜,心中卻是一片涼,今天他能看著女孩嬉戲,明天呢,后天一覺醒來還能再看見么?
誒!情不敢至深恐大夢一場,卦不敢算盡畏天道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