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妹妹的確來過臣妾這兒,”麗妃嬌聲道,“她與臣妾聊起了越兒的事?!彼难凵窳鬓D落到皇帝腰間的玉佩上,那還是去年中秋家宴時君越獻給慶帝的。
“越兒這孩子,雖平日里莽撞任性,但心腸卻是好的,昨日……”
“麗妃倒是看得清明??!”皇帝勾起眼角,打斷麗妃的話,顯然有些不悅。
“臣妾哪管得了那么多,就是瞧著陛下神色憂愁,心中焦急才會替二皇子說幾句,陛下要是不想聽臣妾就不說了?!丙愬牭没实劭谥胸焸渲獾故前朦c不慌,依舊懶散嬌俏地圓著自己的話。
慶帝一向覺著麗妃就是心直口快的脾性,雖平日里時常得罪嬪妃,但心底卻是善良的。想著她平日里也是極為寵愛皇子公主們,也不知君越所犯的是何大罪,就不予她計較了。
皇帝呷了一口茶,緩緩說道:“賢妃若再來,你不必搭理。”
“是。”麗妃拿過香盒往香爐中叩了一星半點氣味濃郁的香料“這幾日,臣妾總是胃口不佳……”
“命太醫(yī)過來瞧瞧吧。”皇帝沒聽她講完,已經(jīng)起身。
麗妃急切道:“皇帝今晚不留下來陪臣妾嗎?”
“朕還有折子要批,你歇吧。”
他闊步離開,留麗妃在內殿攥緊了手心。
賢妃失了寵就算了,居然還要牽連上她么,麗妃氣不打一處來。
沈玦這時還在明德殿外侯著,欲將提審廖景宣所得的一應口供承上。忽聽得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抬頭一看竟閃過一道黑影,他飛身上檐追著那黑影直至角門,那人忽轉身應戰(zhàn),招式狠辣,沈玦乃是出了名的驍勇將軍,對付死士且不在話下,更別說是刺客。
但三個回合后兩人竟依舊勢均力敵,接下來的一式,沈玦與那人擦身而過,蒙面被他反手扯去,月光下露出一張清麗的面容,周身透著一股英氣,定睛看竟是君桓身邊的那個貼身侍女。
“沈大人好功夫,無念甘拜下風?!?p> 她抱拳表示敬意后飛身下檐。
月色朦朧,樹影婆娑,隱約中,月色下有一身影煢煢孑立,衣飾清減。
沈玦連忙向那人行禮“殿下”
“我本想傳信給你,奈何無念手癢,央著我請求同你過過招?!彼Φ脺貪?,將備好的東西交給沈玦,纖細修長的玉指夾著一疊薄紙,“大人就最后幫我一次吧。”
沈玦接過那紙箋,竟是廖景宣供認的罪狀,乍一看與他懷里的罪狀別無二致,但仔細讀來,口述內容卻有所不同。他一介武將,對字跡的真?zhèn)沃鴮嵄娌磺?,若不是君桓告訴他,他還真以為這確確實實就是廖景宣的供詞。
“你為何要淌進這趟渾水呢?”沈玦將手搭在他的手臂,眼神中比驚訝更多的是關切。
如今宮里人人皆知三皇子君桓性灑脫人情淡漠,一身江湖人的習性,無意且無能力爭奪皇位。沈玦雖知道這是他保護自己的假象,但他未料到君桓竟攪進此事中。
君桓揚眉笑起,毫不避忌:“我既然回來了,就不可能放過他們?!?p> 他將末尾的幾個字咬得極重,凝視著遠處錯落有致的紅墻磚瓦,狹長的眉和他那字一樣,鋒利得能割開霜雪。
“這么多年了,何苦再念著?!?p>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又何嘗不是說明沈玦也還記得那事。
他拍拍沈玦的手,似在問他,又似自語:“我若忘了,外祖父與舅舅的冤魂豈不在這浩蕩天地間永遠不得安寧?”他握著掌心,掌中冰冷,像化了一片雪。世間太多事,總要試一試,才會知道是否根本無能為力。
沈玦回想起曾經(jīng)那個和他一起爬上高高宮墻遠眺山河的小人兒,感慨萬千。
若當時師傅不死,或許今日他也能同君桓爬上墻頭,賞一賞這輪清冷的月亮吧。
沈玦問道:“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這幾年,他是怎么過來的?
去往蠻國王廷的途中遭遇埋伏,重傷、殘疾……五六載的時光一步一痛,才將腿傷養(yǎng)好。
背負著母妃受辱、舅舅和外祖父慘死的苦痛,茍延殘喘于蠻國王廷,被算計被打壓,甚至淪為似乞丐一般的存在,為了活下去而任人欺凌,只為讓他的手足們忽視他,只為他的父皇放過他。
無數(shù)個冷月寒風的夜里,破舊殿室內,惡臭陰溝旁,傷病襲來時,凍餓輾轉之中的他已經(jīng)不知自己是個皇子。
君桓嘴角勾起,只輕聲說道:“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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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姝
感謝閱讀 透一下:沈玦的師傅是君桓的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