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圍看,這里并無異樣,只是陰陽之氣比其他地方稍顯混沌。
無塵若有所思,道:“鑄劍世家最邪煞之地必然是鑄劍之地。劍器兇也,刀劍一旦開刃便開了兇氣,所以通常會置一圣物壓制。若這圣物破壞,整個山莊的氣數都會受影響?!?p> 我扶額只感覺一個頭兩個大:“那只妖究竟想做什么?”
“妖動陰陽巫蠱也是件罕見的事,這對妖的修行沒有多大幫助,或許是另有原因。”
“比如說?”
“比如……受人指使?!?p> 我剛要訝異驚呼,無塵瞬間轉成了平日笑顏,回過身微一弓背行了一禮:“葉莊主!”
我猛一回頭瞧見葉莊主與孟大當家?guī)е鴰孜浑S侍走來,因幾位都是輕功上乘的武林高手,走路竟無腳步聲,無塵的眼睛長在腦背后嗎?竟反應這樣快。
葉莊主見著我們,淺笑轉為肅穆,因昨晚沖撞了他,他對我們很是不悅。
只是這一次,我瞧見了他身后跟著一位錦衣少年,約莫十三四歲,面若凝脂,比女兒家還嬌嬾秀氣,只是眉宇間有股說不出的邪魅之色。那位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一個眼神殺過來,竟是一雙形如蛇瞳的金眸,令人不禁心生懼意。
這個人便是伊人所說的大弟子元靖?果然看起來就不是個好惹的人。
葉莊主出言刁難一番,好在無塵舌燦蓮花,兜兜轉轉說得葉莊主招架不住。
“你們要布陣要施法我都不管,但是這里乃我莊中禁地,外人不得踏足。你們別把那小門小派的的架勢端至這里,不懂規(guī)矩。”
其實無心閣在江湖上還是大名鼎鼎,只是一些所謂的武林正派瞧不上,更何況無心閣是孟大當家的死對頭——南宮世家的靠山。
無塵這次出奇地退讓一步施禮:“莊主說的是,晚輩記下了?!?p> 葉莊主這才滿意地鼻子哼哼兩聲,領著幾人進了禁地。待他們走后,無塵斂了假惺惺地笑:“越神秘的地方越有趣?!?p> “你想偷溜進去?”
“肯定得一探究竟,只是現(xiàn)下他對我們十分防備,這兒又里三層外三層的守衛(wèi)防護著。等等吧,等幾天。”
于是,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貼符咒,畫符咒。只是畢竟是個外行,貼符也不能解決大問題,不過有個心安。
不知道的,還以為折劍山莊鬧鬼了。
也許昨夜未眠,今兒又累了一天,總覺得胸悶氣短,腦子昏昏沉沉。原以為是自己太累,可是這樣的不適持續(xù)了好幾天,每天越睡越久,越睡越沉。
“你生病了?”無塵伸手要摸我的額頭,卻被我避開。
發(fā)生了那件事,要說心里不疙瘩是不可能的。以往同伴間的親密動機單純,現(xiàn)在總得保持距離。
“我沒事,”我揉揉眼睛,打著哈欠,“可能之前奔波勞累一下子爆發(fā)了出來,多休息便好?!?p> “要不要讓李大夫給你看看?”
“不必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話說……我們要一直守株待兔嗎?已經打草驚蛇,那只妖是不是不來了?連吾師兄都急著離開了?!?p> 無塵不慌不忙地坐下品茶,悠然自得:“敵在暗,我們在明,他自然有防備。所以,我們需要誘餌。”
“誘餌?鮮嫩可口的人嗎?這里可是一大片啊。?。 蔽殷@呼一聲,想起什么,“你是說葉小姐?”
“他履次‘造訪’,不就是尋她的嗎?無論他出于什么目的,葉伊人都是他的目標。這幾日葉伊人受了風寒久病不起,他應該比我們更著急。而且聽葉小姐的意思,他與折劍山莊有千思萬縷的關系,必有內應,只要放一條假消息,說葉小姐病入膏肓,我們再假意離開,他會出現(xiàn)?!?p> “啊?這種謊伊人還能配合,葉莊主肯定不批?!?p> 他狐眼一瞇:“誰說要同葉莊主商量了?他這幾日頻繁奔波鑄劍閣為孟大當家鑄劍,想來也顧不上我們。”
我立刻會悟:“哦~我知道了,現(xiàn)在就去找伊人商量,然后去蹲點?!?p> 剛要興致勃勃離開,手腕被他拽住。我僵了僵,盯著他的手發(fā)呆,場面一度十分尷尬,他似是明白過來,緩緩松開。
“不必蹲點了,這幾夜你好好待在房內休息?!?p> “可是……”
“沒有可是,聽話?!?p> 葉伊人一口便答應了我們的提議,將我們秘密安排住進了別院。只是這幾日她的風寒著實病得不輕,面色慘白如雪,令誰看了都心疼。
只希望那妖不會傷害她。
不知無塵是出于對我的愧疚還是不忍,出于安全考慮,他每晚都在我房間屋頂上守夜,吹一晚上的涼風。說也奇怪,我見過他受傷,卻從未見過他生病,身體跟鐵打似的。
這跟我完全相反,我從小身子弱愛生病,習武之后好一些,可就算受再重的傷也死不了。不知是運氣好還是體質真的有異于常人?
平安過了兩三日,事件的轉機降臨在這一夜。
我們住的別院貼近禁地,處于山高之地,無塵守在屋頂,一眼便能俯瞰伊人庭院的異樣。
這幾日我的腦子愈發(fā)昏沉,耳邊還時不時傳來“嗡嗡”的鳴響聲,因而我早早睡下。
多日無夢,今夜一合眼,便入了夢境。
這夢境還很特別,有始以來第一個春夢。
夢境伊始,很是美好。我置身于一片絳色如火的花海之中,四處開滿了彼岸花,妖艷欲滴?;êV羞€有另一個人,筆直如松地立在中央,衣袂翩翩,絕世容顏勝比紅花。
我真的魔怔了,連春夢的對象都是無塵。
罷了,反正是夢,自己的夢還不能主宰嗎?
于是,我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上下打量一番,察覺到他有些不對勁。只靜靜地站著,標志性地微笑,僅眼神在跟隨我。
“無塵?”我在他眼前揮揮手,見他還是沒反應,便起了玩心對他又捏又掐。
無論如何蹂躪他的臉蛋,他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那個表情。
我忽然有了邪惡的念頭。
“我……親你一下,你不會介意吧?”
現(xiàn)實中不成,夢里總得滿足一下吧。
他依舊低眉注視著我,沒有回話,我就當默許了。
我卯足力氣一次深呼吸,踮起腳勾住他的脖子,悶頭對準唇就碰了上去……
只可惜,夢境終究是夢境,沒有任何觸感,看上去真實,實則虛無縹緲,皆是幻象。
只覺心里更空蕩,沒有絲毫滿足感與喜悅。
唉聲嘆了口氣,我失落地我松開他,轉身愈走,卻被對方拽緊了手腕。
我回頭對上“無塵”的目光,他的深情與微笑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狠絕厲色,深邃的眉弓下布滿陰霾,紅色映襯于他的臉上,危險駭人。
“叮~”熟悉的魔音再次響起,竟出現(xiàn)我的夢中。
忽地,四周一暗,壓抑的絳紅色鋪天蓋地地砸下,空氣中彌漫著粘稠的霧藹,恐懼如螞蟻脫巢,密密麻麻地涌進心窩。
一瞬間,春夢變噩夢。
他彎出一抹詭譎的笑,嘴越咧越大,一雙瘋長的獠牙顯露而出,他的整張俊顏都在扭曲變形?!翱┲┲ā眱陕?,他左右扳動著脖子,我已噤若寒蟬,眼睜睜看著這個完美無缺的臉漸漸變得猙獰可怖。
他猛然間一抬頭,醒目的青綠色填滿他的瞳孔,如光灑湖光,反射點點鱗光瞪著我。
這張臉再也不屬于無塵,而是一只可怖的妖!
一只利爪揚面橫掃過來,我往后一退躲開,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便逃。
以前在夢境中奔跑只感覺在原地踏步,但是這一次,真真實實踏在地面的感覺。漸漸,身后追逐的妖影不再,自己倒沒入一團濃郁的迷霧中。
霧靄氤氳,我小心地撥開重重迷霧,腳下漣漪漾開,一圈圈重合、散開,似是踩在一片湖面上。
終于,霧漸稀薄,湖面中央有棵柳樹,樹下站著一個高挑挺拔的人。我瞇起眼睛細看,發(fā)現(xiàn)這人影愈發(fā)熟悉。
白衣素帶,仙氣十足,不是“無塵”又是誰?只是他背對著我,我看不見他的臉。
方才的可怖面畫還印在腦海,惜命的我立刻就要離開??蓜傄晦D身,明明還在幾丈遠的“無塵”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小魚兒?!?p> 他喚了我一聲,然后緩緩轉過身。這次的“無塵”不再是方才的妖形,卻也不是正常的人類。因為……他沒有五官,確切的說整張臉光禿禿的,什么也沒有。
我的五官不受控地漸漸撐大,最后化作一聲凄厲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