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福緊抓崖坡上的藤蔓，回頭，瞪著玉兒呵斥道：“你別抓我啊，等我爬上去了，你再爬上來就是！”
“別別別，哥哥呀，我爬不上去呀，我怕呀，爬不了的?！庇駜壕镏∽煺f。
“?。窟@都怕呀，難道，得福還要背你不成？！”得福瞪著她，沒好氣地說。
“哎呀，我也不想呀，得福哥，小女子自幼在家，閨禁十六載，尚為玉荷鎖蓮之身，含苞待放，從未碰過男兒之軀呢，你以為我想碰你呀，很臭很臭的，我也不習(xí)慣呀！”玉兒認(rèn)真的樣子，撅著小嘴說。
得福瞪著她，欲言又止，搖搖頭，又從崖坡上滑下來，放下藤蔓，走近她，轉(zhuǎn)身，彎腰，生氣的樣子，呵斥道：“上來，趴在我背上，快點(diǎn)！”
玉兒噗呲一笑，伏在他背上。得福背起玉兒，一步一步，又靠近崖坡。他使勁兒抓住藤蔓，吃力向上攀爬，突然，一腳落空，險(xiǎn)些墜落，玉兒“啊——”地尖叫，死死抱住他的身子，臉蛋緊貼他的脊背。
得福使盡渾身力氣，終于，爬上了崖坡，大石旁，他輕輕將玉兒放下。玉兒睜開一只眼，驚魂未定的表情，看著他，心疼地說：“得福哥，謝謝你，你爬得好辛苦啊！”
得福長噓一口氣，說：“得福如此負(fù)重攀爬，還是第一次呢，本以為，我是爬不上來的?！?p> “謝謝福哥！”玉兒憋著小嘴，睜著一只眼，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兒。她抬手，為他擦拭臉上的汗水，又低頭，轉(zhuǎn)身，顫栗著，掩鼻而泣。
“你怎么啦？”得福關(guān)心地問。
玉兒哭而不答。
“難道，是，是你玉荷鎖蓮之身，從未碰過男兒之軀，今天碰到了，后，后悔了么？”得福笨拙的樣子，疑惑地走近，低頭問她。
“不！”玉兒轉(zhuǎn)身，伸手?jǐn)堊∷f：“不要這么想呀得福哥，你是在救我呢，小女子萬分感動(dòng)，因哥哥大恩大德，故喜極而泣，不禁動(dòng)容失態(tài)了，得福哥，謝謝你呀，謝謝，嗚嗚嗚……”
得福掰開她的手，低頭看著她，說：“哦，那就好。走吧，你看，那邊有幾棵果樹，果樹旁的草棚，原是先父搭建的避雨之所，不知小姐是否愿意入棚小憩？”
玉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只眼睛看了看，笑了，說：“謝謝福哥，有這一草棚遮風(fēng)避雨，小女子已是心滿意足了，只是，我猜想，若讓眼睛康復(fù)，少則兩日，多則七天，還需哥哥常來照看，不知福哥是否愿意呢？”
得?？粗?，說：“好吧，哎，只能這樣了?！?p> 白天，幾棵果樹
草棚外，得福牽著玉兒，慢慢走來。
玉兒站定，看著得福，問：“對(duì)了，得福哥，我有一件事情想問你，不知該不該問?！?p> “問吧，沒關(guān)系的?！钡酶ｎ┝怂谎郏f。
“我在想：得福哥年紀(jì)不大，如此說來，令尊應(yīng)是安享天倫之年，為何英年早逝？”玉兒一只眼睛認(rèn)真地看著他，問。
“哎，說起來，殘酷至極，往事不堪回首啊，實(shí)在是……令人心碎！”得福瞪大眼睛，眼淚汪汪，滿臉憤恨的表情。
“呀，對(duì)不起對(duì)不起，得福哥，是我不好，不該問及哥哥傷懷之事，好了好了，哥哥，你不要說了，放心，往后，玉兒不再提及此事?！庇駜阂恢谎劬ρ蹨I汪汪，緊張的樣子，說。
“不，沒關(guān)系，我告訴你吧：那是一場(chǎng)浩劫，得福至死難忘！那是，二十年前……”得福咬牙切齒，邊講敘，邊回憶，回憶內(nèi)容：
回憶1.山腳下，民宅旁，小路上，來了三位彪形大漢，個(gè)個(gè)手持砍刀，將得福家的財(cái)物收集了兩大包，走時(shí)，一名彪形大漢還抓住得福的娘使勁往外拖。奶奶抱起幼小的得福，快速向外跑去，爺爺與爸爸手持鐵鍬和木棍，與劫匪展開血戰(zhàn)，殊死搏斗。
回憶2.山坡上，奶奶和小得福躲在草叢后面，窺探著家園。奶奶無比驚恐的樣子，拼命捂住小得福的嘴巴。倆人眼睜睜看著家園遭劫。三位劫匪抓住得福的娘使勁往外拖，最后，得福娘被一人抱起，扛在了肩膀上，三人向深山逃去。
回憶3.奶奶拉著得福，快速向家園跑去。進(jìn)了家門，得福嚇呆了，他驚愕的表情，看到：爺爺和爸爸倒在了血泊之中，臉色慘白，倆人一動(dòng)不動(dòng)。
（回憶結(jié)束）
草棚旁，得福停止回憶，講完故事，松開玉兒的手，蹲下，嚎啕大哭。
聽玩故事，玉兒已淚眼模糊，她冷冷的表情，憤恨地說：“得福哥，放心，你是我的大恩人，今天，玉兒對(duì)天發(fā)誓：我一定要為你討回公道，此仇不報(bào)，玉兒誓不為人！”
得福一怔，停止哭泣，抬頭，看了看她，想了想，失望的表情，又低下頭，哽咽起來。
“得福哥，請(qǐng)你告訴我，你娘叫什么名字，是否有與眾不同的體貌特征，玉兒發(fā)誓，一定要幫你把娘找回來?！庇駜毫髦蹨I，說。
得福又看了看她，想了想，欲言又止。
他低下頭，沉思片刻，說：“娘離家二十年了，這二十年，我一直在找她，卻杳無音信，真不知，她是否還活在人世?！钡酶＞o閉雙眼，淚流滿面，極度壓抑的表情，仍哭出了聲音。他哽咽著說：“我娘……名叫王巧娟，媽媽幼年時(shí)，左手拇指被開水燙傷，留有明顯的疤痕，如果她……還在人世，那么，就算已過一千年，僅憑容貌，我也能辨，因?yàn)?，她是我的親娘啊，嗚嗚嗚……”
玉兒流著眼淚，走進(jìn)草棚，也嚶嚶抽泣著。
得福又一怔，向草棚看了看，停止哭泣，他站起，滿臉仇恨的表情，踉踉蹌蹌，向紅薯地走去。
遠(yuǎn)處，紅薯地里，一位小男孩坐在地上，雙手捂臉，伏在膝蓋上。
玉兒站在草棚內(nèi)，看著得福的背影，又看了看遠(yuǎn)處的小春（小男孩），不知如何是好。
紅薯地，小春坐在地上，似睡著了。
得福走來。
得福來到小春身邊，彎腰，拍拍小春的背脊，問道：“小春，眼睛好些了嗎？”
小春捂著眼睛，抬頭，顫栗著說：“爸，我的這只眼球，好像，好像破掉了呀，嗚嗚嗚……”
“??？！”得福大驚失色，慌忙湊近，要掰開小春的手，小春大叫，哀嚎起來，一把將他推開。
得福瞪大眼睛，悲痛至極，嘴唇抽搐，臉色漸變灰白，淚水撲簌簌落下。
白天，山巒
山腳下，可見一座簡陋的民宅。
民宅外的曬場(chǎng)，架著數(shù)條竹竿，竹竿上，鋪著一張墊席，元珍站在墊席旁曬薯絲。
凳子上，放在滿滿一箕新鮮薯絲，元珍一把一把抓起，向墊席拋灑。
突然，她聽到了什么聲音，驀抬頭，看到：得福眼淚汪汪，背著小春，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回來。
元珍一愣，預(yù)感到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趕緊沖過去，左看右看，她看到：小春頭上裹著一道汗衫布料，小手捂著眼睛，臉上還有淚痕。大喊道：“怎么啦，兒子啊，這是怎么啦，?。俊?p> 得福眼淚汪汪，傷痛的表情，說：“小春，他的眼睛，被小鳥啄傷了?！?p> “??？！怎么會(huì)啊，??？小鳥怎么會(huì)啄他的眼睛啊，?。靠煺f呀，得福，嗚嗚嗚，快說呀得福，嗚嗚嗚，我的兒子，他，他……他，傷得重不重啊，啊？得福，你說話呀，啊？快說呀，你快說呀，嗚嗚嗚嗚……”元珍急得直跺腳，哭著鬧著，來來去去不知如何是好。
得福背著兒子，哽咽著，慢慢走進(jìn)家門。
山上，樹林里，一群小仙女躲躲閃閃，偷偷向民宅靠攏。
她們聽到：得福家里，傳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叫聲。
房內(nèi)，床邊
得福輕輕將兒子放在床上，扶著他躺了下去。
元珍哭鬧著：“天吶，這是怎么啦，得福啊，你連兒子都保護(hù)不了啊，要你有什么用啊，我為什么要跟著你啊，你這窩囊廢呀，為什么受傷的不是你呀，嗚嗚嗚……你，你太讓我失望了呀，嗚嗚嗚……”她靠在椅子上大哭起來?！?p>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不要怨天尤人了好嗎，你以為，我不心疼，?。?！嗚嗚嗚……”得福一屁股坐在床上，萬分悲痛，哭著。
“想當(dāng)年，若不是急著要給父親治病，你奶奶用一只玉鐲怎能把我買下來，嗚嗚嗚嗚……跟了你，我算是倒了八輩子霉呀，嗚嗚嗚……你看看啊，你看看啊，我的兒子，出門都是好好的，現(xiàn)在，嗚嗚嗚……”元珍使勁兒抹淚。
“元珍啊，是你要兒子出門的呀，也不知今天，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要讓他跟著我出門，你，你，嗚嗚，嗚嗚嗚嗚……”得福哽咽著。
“你還怪我？得福啊得福，你還是人嗎你，你這畜生，你這廢物，你，你，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啊，滾啊，滾！”元珍抓住他，使勁兒往外拖。
得福被元珍用力一推，一個(gè)踉蹌，差點(diǎn)兒摔倒。元珍還在咆哮：“滾！滾啊，我不想看到你呀，滾??！嗚嗚嗚……”
得福不再哭泣，他呆滯的表情，慢慢走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