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天氣陰沉下來,馮沅也從汪家診所里出來,在鎮(zhèn)上的醫(yī)院里拍了片子,上面顯示有輕微骨折的現(xiàn)象,醫(yī)生建議立刻住院進行下一步的治療,熏芳等人也是立即表示同意,因此馮沅當晚便在醫(yī)院躺下,熏芳寸步不離不在話下。
霄玉去了趟派出所,只見里面正在商議早上這起糧車撞人的事件,她坐下聽了半天,只覺他們懶于細究,只當一起意外就欲草草了結,她再聽不下去,立即起身打斷,要求他們細細去查,又說起筱云被藥暈一事,派出所人員和她便扯東拉西地商談起來,直到天黑還未結束。
這里小毛見天漸黑,忙忙吃過晚飯,就趕緊往門外走,他媽媽立馬吼住,要他不要玩的太久,他得了信,支吾回答了一句,趕忙跑到門外不遠處一個草垛里。從里面掏出那柄劍來,握在手里,只覺自己渾身充滿了英氣,再沿著沒人走的小路,隱隱卓卓,往北頭尋路而去。
轉彎抹角,終轉到了西頭岔道口,往北一看,只見前面已沒有路燈了,漆黑一片,烏烏森森,他猛然想起前面有一片老墳地,頓時心里有些害驚,忙打了退堂鼓,尋思著還是別趟這渾水,回去睡覺才是正經。
忽又低頭看了眼那柄劍,果真是寶物!游龍戲珠圖案上鑲有一顆紫碳灰晶寶石,正是那龍戲著的珠子,耀著輝光,他又伸出去,轉了兩圈,只見空氣中劃了兩個白圈,好不神奇!立時心里又有了底氣,擲起步子,往前走去。
到了老墳圈里,他不敢左右亂看,只一手僵直著甩著劍,一邊目視前方地走著,耳邊只聽幾處怯怯的鴉叫,再者就是不絕于耳的蟲音。他滿心都在震顫,眼見著前方一株又一株皸皺昏樹,打著枝椏歪在一旁,隱約入眼幾處黃土墳頭。這倒還不算駭人,只是那路頗長,左邊還有條渾河,一時空氣中更加涼颼颼,又靜悄悄的,讓人不敢發(fā)一點聲兒,因此走一步怕一步,發(fā)一聲兒心抖一顫兒。
好容易挺著心兒過了那段,小毛抬頭一看,前面更加漆黑,雖有一條白色大路,但是四周無人,前面只有一架破舊吊燈閃著昏光,他又壯起了膽子,握緊了寶劍,一步步探過前去。
終上了坡,眼見小輝家就在前方了,他才由丹田猛舒了一口氣,頓覺心脾放松下來,打眼往前一看,只見一排排白楊樹打著鬼拍子,在秋風里嘶叫。他往前尋了幾步,往下一瞧,只見一個老舊的小閘,下面水聲湍急,汐汐拉拉,往東北方看去,只見白楊黑葉之隙中現(xiàn)出更遠處那更大的閘。他沿著一條濕滑的小徑半滑半溜地下到閘頭,扶著生銹了的鐵欄桿往閘水里望,只見奔流不息的水湍湍而入,時而有些漩渦吸著水草和落葉。
不覺風吹迷了心,他就沿著欄桿四處欣賞起來,只見河沿陰陰翠潤,草木生涼,這一片恬靜幽涼的所在十分沁心潤脾,要是夏日里搬來一個椅子,坐在河沿,嘴里嚼著魚枝,看著河面,不知道會多么的愜意舒適。
正四處張望的當兒,忽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一個隱隱的院落,他心里正疑計著竟是誰家立在那兒,忽見左邊坡上匆匆下來兩人,他忙回過神來,想來就是那兩個揣著毒計的老不死,那個院落可不就是小輝的家,只是從未夜里來過,竟一時沒分辨出來,立時握緊了劍鞘,矮住身形,悄摸往那邊尋去。
一道往前,不見那院落附近再有任何身形出現(xiàn),四周也再聽不見人的聲音,他有些疑惑,想著:“這是什么意思?到了地方竟然沒動靜了?還是已經走了?”又走了幾步,仍不見一點動靜,他便往坡上面找路而去,意欲占個高處好看得清晰。
還沒找到好地兒,忽聽下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哪_步聲,他忙匍匐下來,往那瞧著,只見兩個老的在屋角探著個頭兒,巴著墻沿往院里去瞧,他這才放下心來,但又不安起來,不由得暗罵了一句:“果然是來害馮叔的!真是畜牲!”
眼見得那兩個人繞著屋來回轉了兩圈,又拉著手商量了一記,再接著轉到左邊的墻沿里,又沒了動靜,小毛也不敢動彈,又忍著蚊蟲耐心等了一會,只見他倆再露頭的時候,手里也多了一捧柴火。他立時慌張起來,悔自己沒考慮周全,這時候怎么去阻止他們放火?恨恨地敲了一記自己的腦殼。
又去看那寶劍,只見它沉沉靜靜,像個玉雕的美人,他待要想個計策使用這寶劍時,心里又生出一絲不舍來,但火燒眉毛,十萬火急的當兒,他噌地一下站起身,凌空拔出那柄劍,哇哇哇大叫著就沖了下去!
老漢老嬤聽見叫聲,循聲看去,只見一道青光擦頭而過,驚得五臟噴出血來,毛孔束然,脊背生出一激子汗,再看只見一個人揚著青色的劍沖了下來,他倆頓時慌住不明所以,扔了手里那堆柴火就要奪路而逃。小毛見他倆立時怕了,心下底氣好似大火竄上來,叫聲更大起來,罵罵咧咧喊住他們,那兩人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做賊心虛,一個勁兒地跑,小毛腿步不長,每每總被矮樹叢灌扯住,因此根本追不上他倆。
他倆似乎得了神助,跑起來飄飄悠悠,一點兒不比一個年輕小伙子慢,一時回頭去瞧,只見他仍追著不放。老漢心生一計,斜著身子往右一停,立在一棵白楊后面,老嬤著意仍假裝逃竄。老漢蹲下?lián)炱鹨桓旨毲『玫拈L枝,往左徐徐一伸,雙手使勁把那頭扎到土里去,再緊緊擎著。
小毛眼錯一會,心里只覺前面似乎少了一個,他狐疑不定又不敢停下,仍狂飆攆著,忽而腳下一根硬棍絆了一下,撲通一聲,他直列列撲倒在地上,只覺全身疲軟,筋骨巨疼,那柄青劍失了手,掉在前面的地上。他正要起身去拿,只見后面一個黑影閃過去,他忙喊:“別跑!”只見他已抱著一個長長的什么東西狂奔而去,他趕忙起身去追,忽覺手里少了什么東西,四下一想,劍沒了!又想到那人手里抱著的,可不就是自己那把劍!
一時悔從天上如同一把巨刀把他劈成了兩半,他抱著頭皮就欲痛哭,這時去追哪里還能追上,就算追上別說一個打兩個根本打不過,那把劍在他們手里還打個什么?悔恨和自責沖到腦海,他撿起絆住自己的那根棍子就四處亂掃,嘴里罵罵咧咧,哭哭啼啼不停。
老漢忙追上老嬤,兩人拉著手不敢停下,直奔著西頭的路跑到了公路上,四下一看,除了來往的車子再沒別人,他倆這才歇住了心神,慢悠悠晃著身影往一個橋洞下走去。老嬤一眼看到了那柄劍,問他:“從那小子手里拿的?”
老漢答道:“嗯!沒想到拿的東西還不孬,這劍開了刃,還不像個假的,別是一個古董!”
老嬤喜笑顏開,笑道:“那咱不賺大發(fā)了?果然過來一趟不錯,現(xiàn)在也沒氣了,明兒就回咱集上去,這邊再不過來了,任他們怎么查,累死也不起定找得到俺們了!”
老漢直笑呵呵地端詳著那把青閃閃的寶劍,不則一言。
小毛悔痛了腸子,一路向東,往家趕去。路上捶胸頓足,恨不能長了翅膀變成超人去殺了他們,忽又想到他們曾在自己家附近說話,怕別是他們就住在那兒,立時有了主意,心里又迸出暖意來,趕忙撒著腳丫子趕去。
到了家附近,往上遙遙看著自己家,只見寸燈微弱,想來自個兒媽應是留在堂屋里硬等自己回去,一會回去又少不得要解釋一番,因此又痛恨自己把劍丟了。散了念頭,提步就去尋晌午聽見他們說話的那地兒,到了附近轉過墻根一看,只見門半開著,心下大喜:這肯定是那兩個畜牲的藏身地,要不門怎么都忘了關呢!
他悄摸進了門,往里一瞧,只見屋角破爛,四處都是蜘蛛網,雜草生于墻根,霉氣盈散屋院。只右邊那兒睡著一輛零食車。他走過去一看,只見不少盆栽,他一盆盆端起,從門檻往里擺起,擺了半個小院,自己則隱在門后面,手里攥緊那個劍鞘。
直等了一個多小時的工夫,終于外頭聽見兩個老音笑呵呵地走來,他頓時赤血升起,執(zhí)起劍鞘,舉在空中。那老漢把玩端詳著寶劍沒個盡頭,老嬤在一旁也是胡扯海笑個沒完,走到門口見虛門半掩,有些疑慮,忽又笑道:“嗨喲!走得急門都忘了關了!”
老漢提步就要進屋,只見黑黑的院落里好多盆栽擺齊了放在那里,頓時生疑,怕別是有人進了院里,于是低頭去拾。老嬤見狀心也疑慮,說了一句也低頭去拾。正這時,小毛忽從門口閃出來,當頭一鞘給了老漢一個悶記,他頓覺頭頂暈眩,坐到地上。老嬤抱著盆栽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頭頂也來了一記狠勁,她兩眼頓時發(fā)黑,不見日月,伸著兩手就哭叫起來,一時盆栽掉在地上,只聽啪地一響,土盆碎了個齏粉,他倆只覺一個人影忽閃了過去,都抱著頭皮哭叫,聲音傳過去,巷子里忽然一聲聲犬吠響鬧起來。
他倆呆呆哭叫了半天,再不覺自己被打了,才慢慢緩了過來,老漢低頭四下一瞧,只見那青光劍已不見了蹤影,頓時心里空落落得,撲在門檻痛哭了起來。老嬤雙手不敢離開頭頂,半晌不見眼前能見東西,再摸摸,只覺有什么東西從頭頂冒了出來,汲汲地就流到臉上,她睜不開眼就哭叫著拉扯老漢,問他到底怎么了,只聽老漢停了哭叫,沒半晌又喊哭出來,拽著自己就走。她忙問咋了,老漢哽咽著說到醫(yī)院就是了。
小毛憑借自己本事失而復得了寶劍,又阻止了他們害人,又懲罰了他們,心里得意洋洋,忙把寶劍收進鞘里,撲通一聲推開家門,甩著寶劍就走進去。誰知頂頭看見老媽板著臉坐在堂屋,身上裹著一個毛衣,手筋隱現(xiàn)。他忙不迭要藏寶劍,但已無處可藏,只得躲在背后。只聽他媽一聲輕輕的話語聲,他沒聽真,但老老實實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