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柔嗚咽道:“祖母太后不會死的……父皇一定會打贏高麗國的!”蕭太后搖了搖頭,輕撫著弱柔的秀發(fā),緩聲道:“祖母放心不下的,不是與高麗國的戰(zhàn)爭,而是你!”弱柔忙道:“祖母太后,我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好了!”
蕭太后道:“這是一定的,否則祖母也不會大老遠(yuǎn)把你送到空明山去!我放心不下的,是你的將來,你已經(jīng)長大了,該有個好歸宿!這次你回來,祖母便將你好生嫁了,如此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弱柔搖頭道:“祖母太后,弱柔誰也不嫁,我要一輩子侍奉你!”蕭太后搖頭一笑,說道:“傻孩子,女兒家怎么能不嫁人呢!......紹德聰穎,文武兼?zhèn)?,且人品端正,正好與你婚配……”
蕭太后何出此言?其所稱之“紹德”又是何許人也?
原來,蕭太后出身于奚族蕭氏家族,奚族蕭氏因世代與契丹耶律氏通婚,而成為契丹后族。蕭太后口中的紹德,即蕭繼遠(yuǎn)第二子——蕭紹德。
蕭繼遠(yuǎn)乃蕭思溫之族侄,亦是養(yǎng)子,為圣宗時期的北府宰相。其長子蕭紹宗、二子蕭紹德皆為契丹將軍。男為重臣、女為后妃,是遼中晚期蕭氏奚人的顯赫標(biāo)志。蕭太后之所以要將弱柔許配給蕭紹德,亦是出于蕭氏、耶律氏兩大宗族聯(lián)姻考慮。
其實若論輩分,蕭紹德長著弱柔一輩,但契丹族的婚姻制度便是如此,不論是否近親,也不區(qū)分輩分。如弱柔公主的姐姐秦國公主耶律燕哥,便嫁給了蕭匹里,即蕭紹宗。
這種特殊的婚姻制度源于耶律氏、蕭氏必須在對方家族擇偶通婚,從而使兩姓之間婚配的選擇余地十分有限,以致出現(xiàn)表親聯(lián)姻,甚或輩分混亂之局面。
若按儒家綱常之理,不論輩分的婚姻即是亂倫行為,是必須禁止的。但契丹人對這種婚姻不但不以為恥,反而認(rèn)為是最親密的婚姻,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情。這種“王族只與后族通婚,只講門戶不論輩分”之婚俗,終遼一代未得改變。
閑言少敘。單說弱柔公主雖是契丹族人,但久居中原受儒家倫理影響至深,聽蕭太后之言十分不樂意!但當(dāng)著病重的祖母不好立馬拒絕,只搪塞道:“祖母太后,我……我真的不想嫁人!”
蕭太后和顏道:“弱柔啊,你從小紹德就十分照顧你,這幾年他經(jīng)常問起你,你嫁給他啊,肯定是錯不了的!”弱柔咬著嘴唇,終直言道:“祖母太后,弱柔并不喜歡蕭紹德,我只將他當(dāng)做叔叔看待,我不想嫁給他!”
蕭太后忽地臉色一沉,將身子斜靠在床頭上,說道:“聽納而丹說,殿外還有個中原小子,他是什么人???”弱柔回道:“啊,祖母太后,他是弱柔的師兄,他叫靈玉,是他一路護(hù)送我回來的?!闭f著,弱柔又自懷里取出一只紅色木盒,繼續(xù)道:“這是靈玉特地給祖母太后補身子的野山參,十分珍貴,是他千辛萬苦才挖來的!”
其實那山參哪是靈玉挖來的,弱柔公主耍了個小聰明而已!
蕭太后瞧也未瞧那紅盒一眼,鼻子輕哼了一聲,不屑道:“哼!投機(jī)鉆營,趨炎附勢,這種人你最好離他遠(yuǎn)一點兒!”弱柔不料弄巧成拙,連忙道:“不是啊,祖母太后,靈玉師兄他不是那種人,他……他只是關(guān)心你,沒有別的意思!”
蕭太后緊盯住弱柔,說道:“一口一個師兄,叫的如此之親熱,你跟祖母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小子了?”弱柔臉上一紅,只低頭不語。
蕭太后嘆了口氣,問道:“他的家世如何呀?”弱柔回道:“他自幼無父無母,是個孤兒?!笔捥髶u了搖頭,又問道:“那,他定是有蓋世的武功了?”弱柔忙道:“他的武功很好的!”
蕭太后輕“哦”了一聲,繼續(xù)問道:“石云天可曾教他追風(fēng)劍法呀?”弱柔嘆道:“唉!沒人能學(xué)得到姨公的追風(fēng)劍法!”蕭太后搖頭一嘆,說道:“既無顯赫的家世,又無真正的本領(lǐng),這樣的布衣百姓又怎能配得上你呢?”弱柔道:“可是我......”
弱柔話將說到一半,忽聽門外有人呼道:“太后,好消息,好消息啊!有神醫(yī)來了!有神醫(yī)來了!”話音未落,一老臣直入屋內(nèi),原來正是韓德讓。
蕭太后并不回應(yīng)神醫(yī)之事,只對韓德讓道:“你瞧,她是誰?”韓德讓攏目光打量弱柔,他細(xì)細(xì)端詳了半晌,忽地驚呼道:“可是弱柔公主嗎?”弱柔一笑,深施一禮道:“弱柔給王爺請安了!”
韓德讓雙手相攙,稱贊道:“我們的弱柔公主長大了!也變漂亮了!這真是女大十八變哪!好!很好??!”弱柔被夸得難為情了,低頭道:“王爺夸獎了!”
韓德讓哈哈一笑,又問道:“但不知公主何時回國的?”弱柔回道:“今日將到京城!哦,對了,王爺方才可是說有神醫(yī)來了?”韓德讓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不錯,正是有神醫(yī)來了!”
卻聽蕭太后道:“又來騙賞錢的嗎?”韓德讓忙擺手道:“非也!非也!這回來的可是個中原的神醫(yī),醫(yī)術(shù)十分的高明!”蕭太后道:“前幾個都自稱是神醫(yī),到頭來還不是不靈!”
韓德讓擺手道:“欸,這次不同以往,這次來的是真正的神醫(yī),他只用一針便將胡塔的頭疼病給醫(yī)好了!我還從未見識過如此治病的手段,你說他不是神醫(yī)是什么?”蕭太后聞之心下一動,忙道:“詳細(xì)說來!”
韓德讓道:“胡塔前些日子患了頭痛的毛病,那中原神醫(yī)揭了榜后,我為檢驗其醫(yī)術(shù)真?zhèn)危忝t(yī)治胡塔的頭痛病,那神醫(yī)使一枚金針插入胡塔太陽穴,待金針拔出后胡塔竟然好了,你說神不神奇?”
蕭太后眼前一亮,復(fù)又問道:“你說的當(dāng)真?”韓德讓正色道:“我親眼目睹,豈會有假!”這一下蕭太后徹底相信,只呼道:“快叫那神醫(yī)來……可叫他到文化殿覲見!”韓德讓口中稱是,高高興興領(lǐng)命去傳。
弱柔一旁聽得真切,此刻真是欣喜不已,笑對蕭太后道:“祖母太后,我說你沒事就一定沒事!”蕭太后難掩喜色,此刻也來了精神頭兒,喚道:“來,扶我起來梳妝!”弱柔應(yīng)聲將蕭太后扶下病榻,攙著她走到梳妝臺前坐定,為其梳頭盤發(fā)。
蕭太后端坐椅上,放眼瞧著面前的銅鏡,只見鏡中人面目泛黃,神情憔悴,兩鬢絲絲泛白,再難覓青蔥時之容顏,不禁搖頭嘆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中原文人說的果然沒錯,時間過得真是太快了,一晃眼的功夫,祖母就已經(jīng)老了!”
見蕭太后心情憂郁,弱柔安慰道:“祖母太后才沒老呢!你瞧,打扮起來多好看呢!”蕭太后呵呵一笑,只問道:“乖孫女,這四年來你在玄天門過得可還如意?”一提到玄天門弱柔便心情大好,眉飛色舞將學(xué)藝之經(jīng)歷訴說一遍,蕭太后細(xì)細(xì)地聽著,邊聽邊不住的點頭。
弱柔說完了,又突然想起一事,問道:“祖母太后,你病得如此厲害,干什么不找姨公救治呢?他的丹藥和氣功都很靈的!”蕭太后輕嘆一聲,說道:“弱柔啊,祖母當(dāng)年求石云天收你入門時曾對他說過,那是我這輩子最后一次求他,即便現(xiàn)在祖母病得再厲害,也不能再開口求他了!”
弱柔心下一激,至此方知自己能入玄天門學(xué)藝,皆是蕭太后懇求石云天之功勞。堂堂蕭太后一生桀驁不馴,卻肯為了弱柔低頭求人,可見其對弱柔是何其疼愛!
弱柔感動不已,動容道:“祖母太后,弱柔令你費心了!”蕭太后會心一笑,說道:“弱柔,你要記住,祖母對你做的每個決定,都是為了你好!”弱柔點頭道:“我記住了!”蕭太后滿意的點點頭,而后拾起粉黛,親自妝點起來。
另說殿外的靈玉,他見弱柔半晌不出來,索性欣賞起文化門的美景來。只見眼前大殿面闊七間,長了下有十五六丈,殿高亦達(dá)七八丈。上承重檐廡殿頂,下坐三層漢白玉臺階,飾以百鳥朝鳳彩畫,屋頂飾嵌仙人走獸。大殿正門上方高懸巨幅匾額,上以契丹文刻寫殿名。
整座宮殿宏偉壯麗,金碧輝煌,皇家氣派彰顯無遺!大殿兩旁對稱建有若干偏殿,其形制與主殿相仿,但規(guī)模、排場遜色不少。
靈玉瞧過正殿又轉(zhuǎn)到殿后,只見眼前是一處皇家花園,那御花園周遭通闊,遍栽古柏老槐、奇花異草,水榭樓臺星羅棋布,花石甬路縱橫交錯,古雅幽靜,風(fēng)光無限!
靈玉于園內(nèi)徜徉多時,只覺腳步乏累,遂于一方水塘旁駐足。仲夏時節(jié),御花園內(nèi)的風(fēng)景最為雅致,一陣清風(fēng)拂過,池面微波蕩漾,池水清澈見底,成群錦鯉暢游其中,甚是快活愜意!
園內(nèi)風(fēng)景旖旎,可靈玉此時卻無心欣賞了,腦子里忽地浮現(xiàn)出那白衣男子揭榜時的情形,只覺其身姿、輪廓十分熟悉,竟有似曾相識之感!
他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