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柔從客棧出來時,臉上帶著笑。這次的交易讓他很滿意,甚至他覺得,下一次做類似這樣交易時,代價還可以更高些。
唐柔算的不錯。他的頭腦依舊很精明,若不是生在唐門,人在江湖,他實在是個做生意的好材料。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懷中那本名為《蒼龍決》的典籍,心中笑,臉上亦在笑。
當(dāng)他走出客棧時,天已經(jīng)黑了,完全黑下來,今晚沒有月亮,四周都一片寂靜,寂靜得讓人恐懼。
他打算在客店住一晚,可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那客店在自己走后,竟也草草關(guān)了門。
唐柔輕笑一聲,迎著漆黑夜色,在黑暗中不斷摸索。
興許他會找到一家新的客棧,趕巧的是,那客棧剛好沒關(guān)門,更趕巧的是,那客棧剛好還有房間容他休息。
趁著夜色,唐柔逐漸感到了疲倦。如此漆黑的夜,整個人的神經(jīng)都難免緊繃起來,緊張的神經(jīng),是最會讓人感到疲倦的。
唐柔還在往前走,他以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走到哪,他只記得,自己是隨著來時的路往回走的。
這地方距離唐門還很遠(yuǎn),他決定找一家客棧,甭管多貴的價格,起碼容得自己住一晚。他今天做了一單大生意,興奮的似乎以忘了時間。
人總是在意氣風(fēng)發(fā)時容易過度自信而被沖昏頭腦,倘若唐柔還能保持平時的冷靜,他一定不會趁著夜色趕路,一定會停留在客棧,找一間不偏不倚剛剛好的房間住下,直到明日初晨。
可是,他終究大意了……
他忘記……傅安澤還沒從客棧走出來。
是啊……傅安澤去了哪?他好像一直都在客棧,他好像從未出來過。
唐柔又變得糊涂了……
他抬起頭看天,莫名感到一絲恐懼。
夜黑風(fēng)高,是個殺人的夜!
唐門的那場火還在燒個不停,火勢兇猛,這一戰(zhàn),唐門弟子死傷大半,僅少數(shù)活了下來。這些人顧不得親人的身死,一個個都扛著木桶打水滅火,但火勢實在太過兇猛,漸漸以控制不住。
在猛烈的火光團團包圍中,一些唐門弟子看到火的另一頭,走出了一個人……
這人被火照印的臉上顯得更加明艷俊美。
他是個男人!卻擁有一張嫵媚美人的臉。
他竟是個美男子!
他是……
已有不少唐門弟子認(rèn)出了這個人“你……你怎么出來的?”
“是誰將你放出來的?”
“細(xì)鱗太攀?你是細(xì)鱗太攀?”
唐門弟子不斷詢問著,他們的問題只問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
一個個唐門弟子感覺鼻中聞到一陣清香,這香味濃密,經(jīng)久不散,不一會,每個人都被香味吸引,每個人都聞到了,香味似乎占據(jù)他們每個人的身體,他們以產(chǎn)生了幻覺,以被香味不斷侵蝕……
一個個唐門弟子倒下了,他們倒下去后,就再也沒了聲息。
細(xì)鱗太攀看著這些人,在火光照印下,他的笑容除了美,更顯得陰森而殘忍。
他笑看著這些唐門弟子,轉(zhuǎn)身隱沒在火光中。他的出現(xiàn)與離開竟如此悄無聲息,不留痕跡,正如他從未來過……
唐門弟子上千眾,一夜間,幾近滅門,無人生還……
西蜀唐門,就在這悄無聲息中,就在這無休止的黑暗與熾烈火光中,泯滅了……
“這……就是你們的計劃?”唐柔一個人孤寂的站在黑暗中,對著空氣不斷自言自語。
他正在問一個問題,同時也在等一個答案。
半晌,空氣中似乎隱隱傳來了回聲。
這回聲不僅低沉,而且陰森可怖,就像夜中鬼怪的呼吸,饒是呼吸,唐柔也清楚聽到了那個回答。
“不錯!”
聲音很凄涼,但絕對堅定。唐柔對著空氣發(fā)一聲笑“想不到啊想不到?!?p> “你已經(jīng)想到了?!蹦锹曇粼俅位卮稹KD了頓,忽然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
唐柔心中最后一道防線終于崩潰,整個人臉色瞬間蒼白下來,他無力的跪下去,跪在黑暗中,跪在不知是怎樣的路面上。
周圍再一次變得靜悄悄,漆黑的夜晚,連呼吸聲也聽不到了。
唐柔就仿佛置身在無盡的黑暗深淵中,他的五感似乎都在退化。
他以逐漸感覺不到自己還有眼睛、鼻子、嘴巴,甚至還有耳朵?他的雙手雙腳似乎也沒有了溫度,只有他的腦子還在思考,但這思考卻以讓他恐懼,他就像一個只會思考的腦子。
時間不知又過了多久。唐柔靜靜的呆在黑暗中,一動不動,連話也不會說。
這一次,遠(yuǎn)處卻傳來了光。
光很亮,越來越亮。
有個人朝唐柔走了過來,他面目可怖,就像一頭獵豹。
他提著燈籠走過來,他正在笑,對著唐柔笑。他的笑很平常,沒有任何力量,甚至這笑容看來還會讓人有一種愉悅的感覺。但唐柔的心卻冷了,他害怕別人笑,在這樣的情形下,就更看不得別人笑,因為他自己就是如此,當(dāng)他露出這樣的笑容時,別人必然不會好過,而如今,唐柔窮途末路,見到別人對自己這樣笑,怎能不害怕?不恐懼?
這個人的手段同樣陰狠毒辣,相比自己恐怕都過之不及。唐柔終于明白了“出來混,總是要還”的道理,從前唐峰還了他的因果,如今也該輪到唐柔了。
這人走近唐柔時,唐柔不僅整個心都冷了,人也冷了,但他的臉依舊保持著笑容,僵硬的笑——這個人他竟然還是認(rèn)識的。
莫要看他那張臉,單單看他腰間懸掛的兵刃唐柔就認(rèn)得他。天下間有如此美麗兵刃之人,也定然是個絕色美男子。只可惜傅安澤不美,也絕不是什么美男子。他簡直就是猛獸轉(zhuǎn)世,他就是一頭獵豹!
唐柔統(tǒng)共以見過傅安澤三次,而且就在今天他見到傅安澤兩次。
一天之中見到同一個人兩次,對唐柔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難道……
難道不僅這樁買賣做不成,他唐柔的命也要留在這里了?
唐柔想到剛才自己從客棧出來的時候,那時候的他渾身酒氣,卻頭腦清醒,他還在得意自己的聰明,他認(rèn)為天下以沒有像他這般聰明的人。
可是,這一天他偏偏喝了點酒!他為何要喝酒?他難道不知道酒喝多了會醉,而喝醉了的人頭腦是不太清醒的。像唐柔這樣聰明的人卻辦了最簡單最愚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