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對手
桑代還沒來得及查明真相,就得到縣令的召喚。
昨夜剛剛?cè)敫讲?,今天就被縣令召喚,桑代難免心中嘀咕,該不會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來不及多想,衙役的態(tài)度看似禮貌,實則強硬,根本就沒有讓他準(zhǔn)備的時間。桑代壓下心中不快,起身跟他們先去縣衙。
這次一通傳,縣令就召見了他?!吧4踝?,實在對不住,這幾日政務(wù)緊急,下官一人忙不過來,若有怠慢,還請見諒!”
孫縣令在書房會見他,笑盈盈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異樣,桑代只能打起精神,小心應(yīng)對。
“孫縣令日理萬機,為朝廷為百姓辦事,桑代區(qū)區(qū)小事,怎敢勞煩您操心,若非桑代有事煩求孫縣令,早早就交了貢品離去,不敢勞您接待。”
這話說的不輕不重,上交皇帝的貢品不重要,孫縣令區(qū)區(qū)一縣政務(wù)才重要,分明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可孫縣令又不敢接話,無論怎么接,錯的都是他。好在他混跡官場多年,不是楞頭青,自有油滑的手段應(yīng)對這種場面。
“王子客氣了,實不相瞞,下官這段時間煩惱的事,正與南疆貢品一事有關(guān)?!?p> 孫縣令頗為苦惱欲言又止,看桑代的眼神,但是為難卻又不得不說。
桑代心里冷笑,面上卻惶恐不安?!斑€請孫縣令告知,可是我南疆的貢品,讓皇帝陛下不悅了?”
伏低做小的姿態(tài),演繹到位。任誰看了,都認(rèn)為這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南蠻子。
孫縣令暗暗得意,以為小魚上鉤,摸摸胡須,讓下人上完茶出去,將門關(guān)好。
四下無人,這才小聲道?!皩嵅幌嗖m,最近國師給陛下算了一卦,說陛下身體之所以久病不愈,恐怕與巫蠱之事有關(guān)?!?p> 桑代嚇得立刻站起來,驚慌道“大人可莫要嚇唬桑代,我南疆人許久未入京城,莫說巫蠱,連貢品都是您過目后才上交的,每一次交接都是清清楚楚??赡徽f巫蠱,就與我南疆有關(guān)系!”
果然不懷好意,南疆這些年,因為當(dāng)年舊事,一直隱忍。哪怕這些狗官欺壓的再狠厲,他們也不敢反抗,就是怕因為自己實力不足,被對方武力鎮(zhèn)壓。
如今南疆內(nèi)部,勢力各自劃分,又因地勢險要,物資不足,百姓過的日子,不似荒年,勝似荒年。
貧困之地,苗人常常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有些地方缺水嚴(yán)重,莫說集齊稅糧,便是喝水,都要女子艱難一桶一桶背上去。
便是這種情況下,苗人每年都要如數(shù)上供貢品,只要這狗官沒有借口增加貢品,便是大幸。
事到如今,又突然爆出巫蠱之事。想到當(dāng)年舊事,又聽到昨日所言的茶油一事,桑代不得不懷疑,中原皇帝依舊記恨當(dāng)年的事,時刻惦記著消滅苗人。
所謂茶油背后的價值,根本就是一個借口。一旦他說不答應(yīng),中原人必要以此為由,對南疆開戰(zhàn)。
孫縣令眸子閃過微光,再看過去,又是副慈悲為懷的模樣?!吧4踝樱瑢嵅幌嗖m,當(dāng)年舊事.....”他欲言又止,話故意說半截,勾引桑代往自己規(guī)劃的地方走。
見桑代確實變了臉色,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才繼續(xù)道。“當(dāng)年的事,其實一直在陛下心中有心結(jié),雖然嘴上沒說,但有心人作祟,只要是似而非一句話,陛下就會產(chǎn)生臆想?!?p> “下官聽到消息,新上任的國師深得陛下喜歡,但實際上.....”孫縣令苦笑搖頭“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他斷不出陛下的病癥是怎么來的,所以故意哄騙陛下,說這一切乃是當(dāng)年舊事遺留下來的問題,若要讓陛下身體痊愈,徹底斷根,需得....”
“需得如何?”桑代緊張追問。
“需得你們每年上供茶油五千石,用以供奉宗廟,讓陛下煉制丹藥。”
桑代聽到這個數(shù)字,簡直難以相信。南疆人一年所得茶油,只有四萬石。這個數(shù)字尚且不能滿足南疆人的用油需求,如今還要拿出來供奉皇帝?
若是咬咬牙,這供奉也能跟得上。畢竟苗人除了茶油,還有其他油可以用??晒质鞘?,他們要的數(shù)量,不是極限,更沒有很過分。
這就恰恰有問題!
難道,茶油真有什么他們不知道的價值?并非是借口?
不對,肯定沒這么簡單。
想到這里,桑代愁容滿面。“大人,南疆百姓貧苦,每年上繳的供奉已經(jīng)十分艱難,如今,又碰上大旱?!?p> “眼看今年的收成不好,供奉尚且勉強,若是再要茶油....實在是....實在是為難的緊,我.....”
孫縣令一聽他的推諉,面色就不再像剛才那般和善,似笑非笑的表情,誰都能感到他的不悅。
“王子殿下,本官知道你為難,所以今年的貢品,我可以給你減半,只要你能上交五千石茶油,陛下那邊一切都好說,若是你不愿意.....那皇上怪罪下來,本官也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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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最后,還是以桑代妥協(xié)結(jié)束。
桑代其實很滿意這個結(jié)果,他原本是想減輕今年的供奉。沒想到孫縣令主動提出這樣一個方案,上交茶油,比讓他們交稅要好的多。
但桑代從不相信有從天而降的好事,尤其是中原人為他解決麻煩,他更愿意相信這背后有其他未知的陰謀。
眼下情勢不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且答應(yīng)下來。剩下的,等回去稟報父王再說吧。
“阿哥為何還愁眉不展,貢品的事不都解決完了嗎?”阿黛驅(qū)馬靠近他一些,關(guān)心道。
桑代聞言,微笑回應(yīng)。“這次事情,多虧阿妹相助,等我回去稟明父王,一定登門道謝!”
阿黛嬌羞一笑,眼光愛慕又婉轉(zhuǎn)?!鞍⒏鐕?yán)重了,我不過是略出薄力,哪里值得你道謝。你我都是苗人,為苗疆出力,那是理所當(dāng)然的?!?p> 桑代欣慰,不愧是大巫的女兒,不僅識大體,而且十分賢惠?!胺且?...”
“王子,出事了!”隨從駕著馬狂奔而來,跑到兩人眼前,驚慌在桑代耳邊說了幾句。
桑代聞言,臉色頓時大變。轉(zhuǎn)頭對阿黛道“阿妹恕罪,我這里有要事得先行一步,不能送你回黑苗寨,你....”
“阿哥只管去,莫要管我,正事要緊?!卑Ⅶ煲娝袂槟兀梢娛虑椴灰话?,自然不會抱怨。
桑代感激她,卻不忘吩咐手下人,將其護(hù)送回去。
然而桑代才走不久,阿黛的族人,卻匆忙趕來接人。
阿黛聽到他說的事,二話不說,告別桑代的護(hù)衛(wèi),匆匆轉(zhuǎn)了方向。
旁人不知道,巧溪卻是明白,阿黛小姐終于有了荼宛的消息,此時正是去抓人。
也是天時地利人和,偏偏碰上荼宛跟軒曜鬧性子,獨自一人走開,不知不覺走到林子深處。
夜色茫茫,一個女子在林子里本就危險,以前荼宛不怕,可這次阿黛親自出手,危險就無法同日而語。
荼宛看著眼前清麗美艷的女子,不得不承認(rèn),這是她見過最漂亮的。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美得讓女人連嫉妒都沒有勇氣。
可她越美,荼宛就越感到危險。生得漂亮,又穿了黑苗服飾,腰間的紅色刺繡,是大巫師家族才有的。
荼宛不過一眼,就猜出她的身份。
倒是阿黛,看著眼前嬌小靈動,比自己矮了一個頭有余的女孩,心里很是差異。她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她居然,毫無戾氣!
如果是她經(jīng)歷那些事情,身上無論如何一定是全是怨恨,她看上去,為何,如此不同?
“你是誰?”荼宛故意問她。
阿黛勾起唇角,笑的譏諷邪氣。“荼宛,你覺得這次,能不能從我的手心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