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回想起臨行時劉謹的交待:外面不像在京城,在京城刑部能保護你,外面只能靠自己,強龍不壓地頭蛇,多聽當地人的。想到這里,程無雙抬頭看看高高的山,又低頭看看平坦的河谷,猶豫起來。
這時,向導看著程無雙,語重心長地說道:“娃子,我跟你實話說了吧,叔年輕時是販私鹽的,在這大青嶺的古道上穿了無數個來回,可每次進山前叔都要燒香拜山神,不是我信他能保佑我,只是我穿山過嶺時心里得有了個底,世上好些事情弄得明白,也有好些事情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就拿這大青嶺來說吧,自盤古開天辟地的時候便有了,這么遠的時間,養(yǎng)幾個猛獸精怪也是可能的,咱們別呈這個強,該繞就繞,叔保你耽誤不了事?!?p> 程無雙看著向導古銅色的臉龐和殷切的神情,終于服了軟,不再堅持,調轉騾頭,向著河谷走去,坐下的那匹騾子也如釋重負地哼哼了兩聲。
河谷確實平緩寬敞,程無雙騎在騾子背上,比之前爬山、上山不知道要舒服了多少,腳程也比之前快了許多,只不過這野人山實在是太大,兩天過去了,兩人還在山腳下轉悠。
“大叔,我們還要繞幾天?”這天程無雙忍不住問道。
向導胸有成竹地說道:“放心娃子,再走個一兩天我們穿過一個隘口,野人山就過去了!下面的路就好走得多了。”
程無雙不知道向導說的是真是假,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跟著他走了。晚上,二人在河灘處找了個地方宿營,向導把騾子栓好,程無雙煮了點粥,吃過后,點起篝火,為防野獸,二人輪流換著睡覺。
輪到程無雙值更了,她搬起一大捆柴,放到篝火邊,晴朗的夜空,繁星點點,朦朧飄渺的銀河依稀看見,山風帶著寒氣順著河谷刮過,驚得火苗“呼呼”亂竄。
程無雙趕緊朝火堆添了幾把細柴,借著風勢把火燒旺些,好暖暖身體,可火烤胸前暖,風吹后背涼,就這么烤了一陣后,程無雙后背凍得直哆嗦,她只好轉過身,背朝著火堆,頭朝著外面。
好巧不巧,她正好對著那匹騾子,那騾子拴在離她十步遠的地方。趕了一天的路,它也累了,四肢站立,尾巴低垂,入定睡著了,只剩兩個鼻孔還徐徐往外冒著水氣。
能睡個囫圇覺,真幸福啊,程無雙打心里羨慕起眼前這畜生來,正想著困意上頭,她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躺在火堆旁,仰望著滿天星斗,眼皮越來越重,竟合上了。
不知過了多久,“啪”柴堆里發(fā)出一聲爆響,程無雙猛地醒了過來,端起放在一旁的佩刀,并未發(fā)現異樣,再檢查火堆,原來她把一截枯竹當柴火扔了進去,經火炙烤,竹筒爆裂,發(fā)出爆聲。
程無雙松了口氣,用掏火棍把那沒燒完的竹子從火堆里扒拉出來踩滅,此時火勢有些弱,她添了些柴火,火苗升高了,照亮的地方又遠了幾分。程無雙隱約看到松軟的河灘上似乎有腳印,會不會是野人?!畢竟這兒就是野人山腳下。
程無雙把身子立起來,雙腳蹲踞在地面,手中鋼刀出鞘,蓄勢待發(fā),眼睛警覺地看著四周,突然,發(fā)現騾子不見了!程無雙背上汗毛根根立起,她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恐懼和緊張的情緒,然后兩眼四下張望,找尋向導。那向導正裹著被子,倒頭在不遠處“呼呼”打著鼾。
程無雙本想過去推醒他,可又不敢離火太遠,于是撿起一塊石頭,朝他扔去。那石頭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后腦勺,向導睡得正香,忽地被砸,只是伸手摸了摸砸疼的地方,翻個身又睡了。
程無雙又揀起塊石頭砸過去,又怕驚動黑暗中的野人,小聲地喊道:“大叔!大叔!快過來!大叔!”
向導終于被叫醒了,睜著惺忪的睡眼,慢慢靠近火堆,剛走到離火堆三步遠的地方,就被程無雙一把拉過來按住。向導也是見過世面的人,見程無雙如此緊張,便知道有了情況,于是趴在地上小聲問道:“怎么了?”
程無雙把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一一告訴向導。向導的臉色立刻嚴峻起來,拿著木柴不斷往火堆里扔,把火燒旺。
“是不是野人?”程無雙擔心的問道。
“不知道,大青嶺里什么沒有?!不過,既然它沒朝我們兩個下手,想必還是怕火的,圍在火堆邊,別出去半步?!?p> 程無雙也贊同向導大叔,現在是下半夜,火堆五步之外都是漆黑一片,敵在暗,我在明,貿然行動只會更加被動。
“那騾子呢,那上面可還有行李啊?!背虩o雙擔憂地問。
“先撐到天亮再去找!”
二人背靠背,蹲在篝火邊,小心地護著這處小小的火苗。此刻,這篝火就是兩人的護身符、保命符,一刻都滅不得。火堆外的黑暗,濃厚沉重,蓄勢待發(fā),只等著火柴燒盡、火苗熄滅的那一刻,將兩人囫圇吞噬,可求生的欲望,支撐著兩人,火苗頑強的跳動著。
程無雙看著四周,黑、黑、還是黑,到處都是黑,明明是沒有一點兒動靜,她臥刀的手心卻緊張得出了汗。不管那是什么,它襲擊騾子的時刻,也是沒有半點聲響,也是沒有讓她有半點察覺,現在細細回想,如果不是那火中枯竹“啪”的爆響,驚動了那野人,只怕自己的結局比那騾子好不到哪里去。
程無雙第一次覺得人的武功,在自然面前實在是太卑微了,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覺得能夠自保有余,如今若是沒有這團火,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身邊的柴火也一點一點的減少,眼瞅著火勢漸漸的弱了。程無雙不停地看向東方,不知過了多久,那層魚肚白終于在天際間升起,兩人一夜沒睡,此刻都軟了下去,躺在地上,一動都不想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