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涼倒在地上狠狠吐出一口血水來,眼神復雜地望向大殿內(nèi)。
大殿之外,三位長老立時布下結(jié)界,令玄冥無法出來傷人,另有兩名長老入內(nèi)往他身上一起注入靈力,幫他克制。
日子一天天過去,幾位白胡子長老們心里愈來愈惶恐,擔憂玄冥此狀,根本不是普通的病痛,而是入真魔了!
真魔,任孤虛活了幾十萬歲數(shù)的年紀也不過是聽了一些長輩口耳相傳下來的傳聞。
傳聞,幾百萬年前在太古時出現(xiàn)了一位真魔,此魔毫無善念,專以制造殺戮為樂。古書廖廖幾筆記載,那真魔幾乎是神人妖魔聽其名便膽戰(zhàn)心驚之輩。后來,眾生靈皆懼惡之,終被天地眾神靈合力屠之,再不復現(xiàn)。然而,真魔緣何而現(xiàn)世,卻無從得知。更不知是天生地養(yǎng)的,還是后天變化的。
孤虛長老為靈淵闕現(xiàn)任闕主,每見玄冥發(fā)病之時,雙眼之內(nèi)的無盡漆黑和面部神情的空茫,便令他腦?;叵肫鹩讜r父親給他講述的關(guān)于真魔的故事。他知父親口中的故事必定有許多編造,但多少有一兩分是實的吧?可是這事,他卻無法證實。他把他的擔憂同幾位親近的長老說了,幾位長老很是惶恐。
十月一日,天下著淅淅瀝瀝的雨。
一抹雪色越過玄族王宮的千尺宮墻而來。
淅瀝的雨聲之中,玄族王宮內(nèi)靜謐非常,幾乎無宮侍走動。自玄冥被自禁以來,這宮中便在看似靜謐之中涌起許多不安生的事物來。人心惶惶,有的逃出了宮,有的搜聚財寶,有的偷懶?;?,有的作威作?!魅诵男栽跈?quán)利失控之時,越來越暴露無遺??山褚梗钦娴撵o謐,除了雨聲,一切似都昏昏而睡。
玄冥披散著凌亂的白發(fā)在一盞昏暗的燈光下支頤闔眸,不知是睡是醒,直到一陣微風拂過燈火搖曳了一瞬,他方才緩緩睜眼。
“外面那幾個老頭,在布誅殺陣。”殿內(nèi)不知何時立了一位男子,黑暗里,依稀可辨他滿身雪色,白衣潔凈無纖塵。
“是你?”
“是我?!蹦凶映@偌大宮殿內(nèi)唯一一盞燈火走去,面上神情清冷,于他對面安坐。“是在下,不請自來?!?p> 玄冥坐直了身子,手一拂袖,掩了雖早已入了來者眼的狼狽不堪,立時發(fā)衣整潔。
“媱兒醒了?”
他這一問,子微便明了了。玄冥看似自禁于此,卻并非當真耳目閉塞,從銀川到天廷怕是大事小事,他皆有耳目。既如此,這自家宮城,必是全然在他掌心之間。子微淡哂,“醒了?!?p> 玄冥方才還緊縮的眉目此時舒展開來,“好。”俄頃,眼神又暗淡沉寂下去。
子微嘆然,“丫頭不會怪你。你同君梵全了她心中最大的心愿,我想,她心中只是感激。”
玄冥半垂眸子。默然。
“今夜在下不請自來,也是因為不想這天地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寧被打破……”他望他,面目清冷卻眼神堅定,“君可信我。”
玄冥垂眸一笑,默然小會兒,手指輕掃,化出兩瓶清酒。青白的玉瓶一開封,泛出仿似霎時漫入人肺腑的酒香。“存了九萬年的佳釀,嘗嘗?!?p> 子微也不客氣,同玄冥一同拿起一瓶,舉瓶共飲。
“對了,外面那殺陣,我不小心動了一角,想來是殺不了玄君了,妨礙否?”
“孤虛長老懷疑本君入了真魔,煽動其他幾位,合力誅殺,你救我一命,當謝?!?p> 子微淡哂,“在下多此一舉了,不過,酒是好酒,同我那降香釀是別種滋味兒,得此一飲,難得……”
“君上千里而來,怎可教你無功而返呢?!彼斐鍪?,“勞煩你替本君搭搭脈,看看本君還有多少時日。”
子微神情微肅,手輕輕落在他手腕處,面色漸黯然。
外面突兀地炸開一道驚雷,似就劈裂在這宮殿瓦檐之上。
燈火猛烈跳動一下又恢復平靜。
子微同玄冥卻是連眼都不曾眨一下。
“你中了毒,毒入心脈,天地間怕是無藥可治?!弊游⑻谷?,不覺嘆了口氣。
玄冥收回手,舉起酒來,“連你都這般說,我倒是心安了。喝酒?!?p> 外面忽響起打斗之聲,只聽得遠遠傳來一人怒恐道:“你們想造反嗎?竟敢合伙對付我?!”
“想造反的是你!乖乖束手就擒,我們還可求王饒你不死!”
“……”
子微眉頭微蹙,“心安?”
玄冥見他不動,茫然望著自己,自己仰頭一氣飲盡了瓶中酒。他緩緩起身,仿佛沒聽到他的輕聲反問,“我去料理一下家事,你自便。”
“我等你。”
玄冥身子頓了一下,身影化作一抹光影飛了出去。
子微只聽得殿外打斗聲愈加激烈。
那孤虛的靈力若非玄冥親自去,憑那幾位長老確實擒不住。
他兩指夾起酒瓶,慢悠悠出了門,只見方才的誅殺陣已成了牢不可破的縛陣,任是他,此時想出去也是不能。
孤虛已是籠中之獸。
可那布下這陷阱的獵人,是何時起成了另一人的獵物呢?
他就地坐在長階上,四周打量一眼,想著這里曾也是風媱待過的地方,不覺很是想念她。這才覺然,自認識她以來,歡喜越深,思念愈長,便是越覺孤寂了。
他擱下酒瓶子,修長手指點動,推算著玄冥這一劫的原由。
夜幕蒼穹黑漆漆一片,飄灑著無盡蒙蒙雨絲。
子微長嘆口氣,低喃著“丫頭呀丫頭……”
次日。
細蒙蒙的雨伴著風,漫天漫地。
雨遍灑了大地。
金燦燦的木樨花浸泡在清透的雨水里,香氣淡了。
風媱一夜都在做著混亂不堪的夢,清晨的風吹開窗子,將她從夢魘中拉回了現(xiàn)實。
一只青黑的鳥自窗外飛進,落在她榻前,化為了紙。
這是以秘術(shù)操控的信鳥,能飛過銀川重重守衛(wèi),背后操控者也不簡單。
風媱起身拾起,素手打開來看,但見其上寫著:玄冥病之將死,唯我能治。銀川城外,獨來則見。
風媱一時擰眉,師父病了?
她推開門,只見弘澈正同一雪膚花貌、又冰肌玉骨的女子在園子中央的亭內(nèi)吃早點,舉止親昵。令風媱驚訝的是,那女子竟是茗曦!茗曦一身淺藍碧羅裙,面顏嬌俏,本就艷冠群芳的女子,此時似乎更艷麗無比,園子里爭妍斗艷的各色花兒們都被她的容貌比了下去。弘澈的眼里,滿滿的全是對面的女子。
風媱?wù)吨?,半晌方晃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