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遇魔(四)
高臺危宇,幽水游光。
神帝與康和神君消失后的這諸多時日里,魔族和恐慌似乎是神界最令人不可提及的。
神不提及是為了維持神界的穩(wěn)定,斷不可亂了軍心。
而神界的精怪們卻也并不提及。
神界的諸多生靈皆通神意,卻唯獨不懂神意。
就如同此時令虞即使強忍著不哭出來,惱人的風也依舊要將令虞的眼睛吹的通紅?!?p> “姐姐,他們剛才……說的是真的嗎?”令虞努力的收著眼淚,原本肉乎乎的小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康和神君和神帝……都……不在了嗎?”
元蓁聽聞此話,向令虞走去的腳步又有些彳亍。
心中又是一陣顫抖。
“令虞,你什么時候在這里的……還是說,一直都在?”
元蓁有些心疼的問道。
畢竟之前,令虞為了完成自己交給他的任務(wù),生生錯過了拯救神將的機會……
其實所謂神族,與其說至高,還不如說是至悲。
除卻生命冗長,便只剩下遵從“天命”的驅(qū)使。
神帝血脈當有護衛(wèi)天下之責和志氣;神將血脈便應(yīng)又極強的術(shù)法天賦與縱橫的開闔之氣;治愈血脈有與生俱來的感悟萬物之氣的能力以及極強的學習能力。此為天命所賦予的“至高”獎賞。
而所謂“至悲”則是由于天命的束縛,既然成為神族的血脈承脈者,便需得有如此作為,如若不然,便會削弱自身,折損修為。
所以說,現(xiàn)如今令虞也會因為自己的原因,沒有救回那名神將,而被折損了修為么?
就在康和神君殞世的時候?
元蓁有些喪氣地想:果然是因為自己毫無用處,所以修為才一直毫無長進的吧。
——自己可真的是個廢物。
但看著令虞如今的模樣,元蓁又不得不收起逃避的念頭。
畢竟,之前自己承諾要保護令虞,便要作數(shù)才是,不然不光不能成為神界有用的神帝,就連有用的元蓁都當不成了。
……
所以說,現(xiàn)在要告訴他嗎?元蓁見令虞的嘴唇抿了又抿,拳頭握了又握,不由得心下有些發(fā)慌。
關(guān)于康和神君的話,如果說出來,又是對他的一種傷害吧。
假如此時將自己幻境中所見告訴令虞……不,就算不是令虞,而是這神界中的任何一位神君,都不會有誰相信自己說的話。
但是……元蓁看著令虞伶仃孤苦,還如此懂事的模樣,就越發(fā)的糾結(jié)起來。
自從令虞來到自己的元凝神殿,便一直展露出,非常人所能啟及的天賦才華來。雖然偶爾會有些孩子似的貪玩,但也正是他對自己信任的表現(xiàn)吧。
父神與康和神君向來交好,可即便如此,自己之前也從未在神界見過令虞。所以這說明其他的神族也更沒有可能會接觸到他。所以現(xiàn)如今,對于令虞來說,自己真的是某一意義上的唯一可親近的神族了。
畢竟令虞如今還喚自己一聲姐姐啊。
神族的孤獨是注定的,但神族的繼承者,就一定是從一開始就注定寫好結(jié)局了么?
既然當初讓自己恰巧遇到了令虞,那么現(xiàn)如今,自己就有照顧令虞的義務(wù)。
元蓁猶豫了半晌,之后走到了令虞身前,蹲下身,爭取能夠與令虞平視。
“令虞,你真的……想知道嗎?”元蓁小心翼翼的征求著他的意見。
令虞看著面前的元蓁,含淚的眼眸,仿佛有皎潔的白月光漾起了湖面的瀲滟清波。
隨后清波中翻涌出帶有些絕望氣息的堅定意志來。
“姐姐,令虞……想知道。你便說了吧……”
元蓁見令虞的態(tài)度堅決,自己也不好再遲疑些什么……
“令虞,如今的神界已經(jīng)不再像平時的安定了。”元蓁摸了摸令虞的頭,頗有些安撫的意味,“你可否曾聽康和神君說過,我父神的病情?”
“自然是聽說過的,神帝的神力也不知是何緣故,竟然在日復(fù)一日的加速流逝著……康和神君自從知道這件事情后,就日日不離神君身側(cè),并培養(yǎng)我對于靈植仙草的控制力……對了,就在神君您第一次見到令虞時,令虞手中的仙藥,就是抑制神帝真氣流失的重要的藥引呢……”
令虞看著元蓁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
元蓁則嘆了口氣,繼續(xù)說了下去。“可是,我父神早在百年之前便神力盡失了?!?p> “當時康和神君同父神一同出現(xiàn)在神族邊境,想要看看神族護域法陣的情況。只是不曾想……正遇上魔族的先頭軍隊。”
元蓁的聲音忽然黯淡了下去。
“于是,父神他以自己的本命真氣修補了神族法陣,而康和神君也因為給神帝爭取時間,直接與魔將對壘而殞世了……”
聽至此,令虞的眼淚猶如泉注一般涌出,卻一直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來。
元蓁也沉默著。若說康和神君是為了掩護父神而死,而父神又是為了替自己承受命劫才導致的殞世……
這么算起來的話,不過區(qū)區(qū)一個神族的廢物,背負的性命,竟然也是如此沉重啊。
元蓁有些頭痛的揉了揉眉角,向遠處望去,依然是縹緲悠然的流風閑云。
半晌無話。
“令虞,你可信我么?”元蓁雙手拄著殿外的欄桿,眼中是一片混沌之色。
“令虞,自是信你的?!?p> 怎么了?
令虞擦了擦臉上凝固的淚痕,有些摸不到頭腦。
“若是你真的信我,那自此之后,即便神魔之戰(zhàn)在即,我也定會照料你無憂,即便是你受到血脈的限制而降低自身神力。”元蓁將那張清秀的臉轉(zhuǎn)向令虞,眼中的真誠不容置喙。
令虞此刻更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驚詫。
“好……姐姐,令虞……相信你?!绷钣輲е┰S的哽咽如此回答到。
那個年幼的孩子,又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但這次,無論如何也止不住了。
元蓁無法,只好抱起令虞返還至偏殿,畢竟神族無論何時,都有神族的風度,而這風度不分長幼,都斷不可叫旁人瞧去了脆弱的一面。
大概也正是元蓁將令虞放下的時候,令虞的心情也才稍稍恢復(fù)了些。眼睛忽閃忽閃的泛著些淚光。
他盯著元蓁的頭發(fā)瞧了半晌,又仿佛自言自語地向元蓁問道:“姐姐為何會說什么天命束縛呢?還有什么降低神力呀?”
元蓁有些疑惑地看著令虞:“你并沒有被壓制神力么?”
令虞也同樣充滿了疑惑:“自是沒有,從未有過?!?p> “哦?那便可能是天命也有疏忽的時候吧?!?p> 元蓁看著令虞,片刻后,如此回答道。
容容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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