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小露鋒芒
李嬸聞言,就去右間給她取了紙筆來。
虧得整個施家如今除了施遠施運,都是睜眼瞎,又或是因為心虛,施老太太與金氏都十分忌諱進祝氏的屋子,連帶其他人也等閑不讓進,這屋里除了衣裳首飾以外的大半東西,包括那兩面墻的書和一應(yīng)筆墨紙硯,才能得以保全。
施清如便飛快給自己開了一張方子,與李嬸道:“有勞嬸子拿了這方子去二太太那支銀子,拿了銀子后再去藥鋪抓了藥來替我加五碗水熬成一碗,送來我吃?!?p> 先得有了好的身體,才能慢慢兒做其他的事,算其他的賬,所以當(dāng)務(wù)之急,便是讓自己藥到病除。
李嬸不認得字,但還是能看出來紙上的字又整齊又好看,比大少爺二少爺寫的都強多了,大是吃驚,“大小姐,這、這……”
沒聽說過大小姐會識字寫字啊,怎么忽然就?而且聽大小姐的意思,這還是一張藥方子?那就更不可能了啊,大小姐幾時這么本事了!
施清如見李嬸楊嬸都一臉的驚疑,約莫能猜到她們正想什么,卻不欲與她們多說,只道:“二位嬸子只管拿了方子去見二太太,她一定會支銀子的,我說等我好了后,一定會好生答謝你們,也絕不會食言。好了,我要歇息了,你們先忙去吧。”
李嬸楊嬸見她說完便躺下,閉上了眼睛,到底沒有再多說,對了個眼色,齊齊轉(zhuǎn)身出去了。
施清如這才吐了一口長氣,裹緊身上的被子,放任自己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楊嬸叫醒了:“大小姐,藥熬好了,您吃了藥再睡吧?!?p> 施清如睡了一覺,身上還是很無力,就著楊嬸的手坐起來,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后,她才道:“方才去支銀子時,二太太沒有為難嬸子吧?”
楊嬸笑道:“二太太只是也有些吃驚大小姐幾時學(xué)會的寫字開方子,倒是沒怎么為難我們,大小姐安心吧?!?p> 難聽的話自然是免不了的,金氏那個苛摳刻薄的性子,全家上下誰還不知道?
楊嬸早就不痛不癢了。
不過今日金氏明顯心里有事,雖聽得她們的來意后,臉色瞬間黑如鍋底,咬牙切齒的就像要吃人一般,又好似有些害怕與慌亂,卻是只低咒了一句:“小賤人,咱們走著瞧!”,便給了銀子,打發(fā)了她們。
弄得楊嬸與李嬸都越發(fā)懷疑起金氏到底落了什么把柄在施清如的手里來,只不敢多說多想而已。
施清如點點頭:“那就好?!?p> 心里卻在冷笑,金氏吃驚的日子且在后頭,只不過那時候她的驚就不僅僅只是驚訝的‘驚’,而是驚懼的‘驚’了!
吃了藥,又喝了粥,施清如很快在藥效的作用下,再次睡著了,迷迷糊糊中,又是噩夢不斷,還恍惚聽見了一些哭鬧爭吵聲和東西砸碎在地上的聲音,只她實在睜不開眼睛。
繼續(xù)睡了不知道多久,似乎又有人喂了她一次藥,然后她便睡得越發(fā)的沉了。
等再醒來時,已是次日早上,施清如身上也總算有了幾分力氣,覺得自己真正活了過來。
楊嬸來給她送粥和藥時,見她氣色精神都好了許多,臉一下子笑開了花,道:“大小姐今兒瞧著可好多了,定是昨兒吃的藥起作用了,大小姐可真厲害,真會開藥方子呢。”
施清如笑了笑,“不過一點雕蟲小技罷了。對了,昨兒我睡著時,感覺有人給我喂了藥,是楊嬸你還是李嬸呢?太感謝你們了。”
若不是她們心善,明里暗里的幫助照顧她,她就算暫時拿捏住了金氏,讓金氏不得不答應(yīng)她的一切條件,她只怕也是兇多吉少。
楊嬸正要說話,李嬸領(lǐng)著一個五十出頭,收拾得干凈利索的婦人進來了,不是別個,正是施清如心心念念想見的袁媽媽。
袁媽媽已經(jīng)好幾年沒見過施清如了,見她已經(jīng)長成了大姑娘,與少女時期的祝氏就跟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般,眼圈一下子紅了。
卻只是一瞬間,她心里的歡喜與欣慰便已被憤怒和心疼所取代,因為她看到了施清如干得起皮的雙唇,看到了她滿臉的病容,還看到了她骨瘦如柴的雙手。
她也一下子明白過來了施家之所以又肯接她回來的真正原因,只怕是姐兒已經(jīng)好不了了,他們不敢再傷陰鷙,才答應(yīng)了接她回來,見姐兒最后一面!
袁媽媽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叫了一聲:“我苦命的姐兒。”
便幾步上前,將施清如摟進懷里,低聲嗚咽起來,“都怪媽媽不好,當(dāng)年媽媽若是說什么也不離開姐兒,姐兒也就不會……我便是死了,也沒臉見老太太和太太去……”
施清如能感覺到袁媽媽對她毫無保留的心疼與憐愛,大是觸動與后悔之余,暗自松了一口氣。
她畢竟與袁媽媽已太久太久沒見了,上輩子分別時,她的懦弱也定然讓袁媽媽很失望,更兼這么多年過去,再深厚的感情在時間和距離的沖擊下,也要大打折扣了。
所以施清如雖然當(dāng)著金氏的面兒話說得篤定,袁媽媽肯不肯來,來了后又肯不肯幫她,心里卻是一點底都沒有,袁媽媽早不是他們家的下人了,還有家有產(chǎn)的,日子不知道多好過,何必再回來趟施家這灘渾水呢?
萬幸袁媽媽始終如一的有情有義,也萬幸這世上終究還是好人多、禽獸少!
施清如想著,見楊嬸李嬸待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遂先與二人道:“兩位嬸子先去忙吧?!?p> 話音未落,余光忽然發(fā)現(xiàn)多寶閣上少了好幾個花瓶和玉石擺件,其本身的價值還罷了,關(guān)鍵那都是祝氏生前最愛的,日日都要親自擦拭把玩好幾次,所以才能幸免于被做賊心虛的施老太太和金氏瓜分侵占,卻在她一覺醒來后,不見了蹤影!
施清如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至極,想到了她昏昏沉沉?xí)r耳邊那些東西砸碎在地上的聲音,不用問也知道定是施蘭如干的了。
她的聲音一下子冷了八度,“勞煩兩位嬸子先去二太太那兒,替我?guī)删湓挵?。第一句是二小姐砸碎了的那些東西,我看在彼此身上好歹流著一半相同的血,只消二太太賠償五百兩,再就是讓二小姐即刻去我娘墳前磕頭認錯即可;第二句則是這是最后一次,若二小姐再有下一次敢對我娘和我不敬,讓二太太休怪我不客氣!”
楊嬸李嬸都目瞪口呆。
五百兩,大小姐這、這不是獅子大開口嗎,那么多銀子別說二太太只怕根本拿不出了,就算拿得出,以二太太的脾氣,也斷不可能給大小姐的。
她就算忽然會認字兒會開方子了,與以前的她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也應(yīng)當(dāng)是抓住了二太太什么大把柄,與二太太之間的差別,一樣是雞蛋對石頭,這不是老壽星上吊——活夠了么,怎么想的呢?
施清如卻不管她們怎么想,直接催她們:“兩位嬸子只替我把話帶到就是,至于二太太會說什么做什么,你們就不用管了?!?p> 可二太太肯定會把氣撒到她們身上啊……楊嬸李嬸都是滿臉的苦相,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金氏什么時候脾氣好過了,且,指不定大小姐真能徹底的拿捏住她呢?
遂應(yīng)了一句:“那大小姐,我們這便見二太太去?!蓖肆顺鋈ァ?
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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