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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世之主:靈能時代的掘墓人

第十六章 魔龍百年戰(zhàn)爭(9300字大章)

  “我的子民,你須銘記:回憶是少數(shù)人才有的本領(lǐng)。此乃我予你的恩寵,你當(dāng)牢記,你當(dāng)珍惜。凡有耳的就應(yīng)該聽。”

  “你的血脈中流淌著輝煌的血。你名睚眥,你必將成為翱翔于天、傲視寰球的龍!龍是真龍,是超越人的存在?!?p>  可是,為什么要成為龍呢?

  我只想做我回自己。

  做回原來的那個人。

  “你將克殺塵世一切邪惡,你的身影雕飾著天下群兵?!?p>  什么是惡?

  什么是邪?

  如何才能分辨善惡?

  這來自虛空中的聲音究竟是誰?

  ……

  蒙蒙曉霧初開,皓皓旭日方升。

  “湖水就像鏡子般能倒映萬物,像水晶般澄清透明。你是能做到感同身受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眼前修習(xí)心劍三載的少年凝視著清澈如天的湖面,若有所思地對我說著。

  我當(dāng)時還未理解他這段話的含義。

  修習(xí)心劍的少年姓白,在幾百人的青云觀中是默默無聞的。

  畢竟,很少人會與這個孤僻、前途渺茫的人打交道,除了我……

  ……

  天已大明,曙色倉皇飛遁,遠聽宛似海濤奔騰。

  修習(xí)心劍的白傲蘇終究還是放棄了他耗費十年心血仍未凝結(jié)而出的心劍之路。

  白傲蘇必須前往神京,完成他承諾過的十年之約。

  沒想到白傲蘇竟然還有如此深厚的背景。

  被拋棄的屈辱始終沒有改變白傲蘇臉上的笑容。

  白傲蘇始終笑著面對未來,不曾遺憾過什么。

  到目前為止,我都沒有見過他有什么遺憾。

  他為人灑脫,浪漫不羈,是沒有什么執(zhí)念的人。

  可真的如此嗎?

  直到如今,我才讀懂了他的心。

  可是,為時已晚了。

  ……

  離別的那天晚上,白傲蘇笑著對我說:“希望以后你也能保持住這份純真與溫柔——不喜爭斗的純真和即使是龍種也會同情的溫柔。睚眥?!?p>  是啊,我是睚眥。

  可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p>  我連我真正的名字都已忘卻了。

  我不叫睚眥!

  我連這份回憶都是虛假的。

  ……

  白傲蘇在神京中擊敗了他的宿敵。

  一夜成名。

  可是,一年后,當(dāng)他回來時,他卻是哭著回來的。

  只有在我面前的時候,只有在我與他獨處的時候,他才愿意傾述自己這些年所受的委屈。

  原來他也會哭的人啊。

  人為什么要哭呢?

  我是龍,不是人。

  我流著傳奇的龍血,天生的冷血。

  但是,我明明還流有人的血,我也是個人啊。

  原本熟悉的人類情感正在離我遠去……

  白傲蘇說自己舍棄了花費十年心血的心劍。

  當(dāng)他舍棄那柄十年未成的虛無之劍時,他就已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他了。

  他就不再是過去的他了。

  他的本質(zhì)發(fā)生了改變。

  他丟掉了他靈魂中的英雄。

  ……

  當(dāng)時,我并不明白白傲蘇哭泣的原因。

  但是,現(xiàn)在,我明白了。

  心劍是白傲蘇所熱愛的道路,它曾為他斬斷過他心中的膽怯與軟弱。

  心劍曾讓白傲蘇涅槃重生。

  心劍讓白傲蘇走過了那段只有他自己知曉的黑暗道路。

  心劍對白傲蘇有十分特別的意義。

  當(dāng)他揮舞起心劍的時候,他會知道:他自己正在和他所熱愛的劍一同起舞。

  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fù)。

  哪怕他的心劍是那樣的平凡無趣、平淡無波,他也會知道:這是他所熱愛的劍。

  在那些歲月中,劍與微笑一齊在晴朗的天空下自由地隨風(fēng)飛揚。

  白傲蘇的心劍,只為他一人而舞。

  面對心劍,白傲蘇就像在面對著真正的自己。

  對于白傲蘇來說,心劍就是他過往人生的全部意義。

  心劍就是他的命。

  可是,為了改變命運,他舍棄了自己所真正熱愛的道路。

  他舍棄了過去。

  白傲蘇妥協(xié)了。

  他向世人眼中的成功妥協(xié)了。

  他成功了,在人們眼中成功了。

  可是,與此同時,他也失敗了。

  出門望長空,若負(fù)平生志。

  聲名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慧劍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就中淪落不過君。

  ……

  可是,當(dāng)年的我并不理解這一切。

  我當(dāng)時只是在想:

  不破不立。

  艱難困苦,玉汝于成。

  白傲蘇還是白傲蘇。

  他只是放棄了無用的“屠龍術(shù)”罷了。

  他并沒有改變。

  在我眼中,他其實還是他,從未有過任何改變。

  世界上并沒有“龍”。

  世界也不需要他去“屠龍”。

  虛無的東西即使堅持了十年還是虛無的。

  虛空中的聲音因此傳入我的腦海中。

  “是啊,我最愛的孩子?!?p>  “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p>  可是,我始終覺得即使是永恒的虛空,也會有其永恒的對極。

  萬物負(fù)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陰與陽終將復(fù)歸于常,回復(fù)成原本的同一之物。

  虛空與存在乃是現(xiàn)實的兩個對極。

  我不會因現(xiàn)實的虛空而去否定它的存在。

  我也不會因現(xiàn)實的存在而去否定它的虛空。

  我只是這么一直靜觀著這個世界。

  我只是一直在用我的實踐創(chuàng)造著屬于我自己的未來以及命運。

  無論是日光之下,還是日光之上,命運始終握于人手。

  命運是人自己的事情。

  何來天命?

  天命乃是人的想象物,若真說世間有天命,那么,我只會認(rèn)為:人命即天命。

  人命這個詞就已經(jīng)涵蓋了天命的所有意義,因為人會為自己想象出天命的存在,這一想象就是人命的一種內(nèi)容。

  有的人信天命。

  可是,有的人啊,他們根本就不信天命。

  人的命運全在于自己的選擇之中,在自己的手上。

  沒有任何人能真正影響你內(nèi)心中的任何抉擇。

  你只是在尋找一個作出決定的借口罷了。

  可是。

  人命……

  人的命運究竟是什么呢?

  如今,我已知天命,知人命。

  我說,人命就是人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一切感性實踐活動之總和。

  這就是我眼中的人之命運。

  ………

  日色朦朧微晦,如雨中淚。

  龍種開始入侵了。

  神州的邊界地區(qū)已然是戰(zhàn)爭的巢穴了。

  血與火紛飛,劍與爪搏擊。

  鮮血滋潤大地,大火燃燒城鎮(zhèn)。

  劍身沐浴龍血,龍吼震耳欲聾。

  我不喜歡戰(zhàn)爭。

  我絕不喜歡無意義的暴力。

  我覺得這一切都荒謬至極。

  我看著逃亡中的難民們,看著這些漠然無神的眼睛,看著這些失去故鄉(xiāng)和至親的人們,看著這些憔悴絕望的靈魂與心靈,我發(fā)現(xiàn)我的無能為力。

  光靠我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改變戰(zhàn)爭的。

  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有戰(zhàn)爭出現(xiàn)。

  陰沉沉的天空落下小雨。

  細(xì)小的雨滴從天而降,落在我的臉上。

  雨水滑過我的面龐。

  世界為誰而啜泣?

  雨水冰涼且淡漠……

  戰(zhàn)爭何時才能結(jié)束?

  我想了很多事。

  白傲蘇無奈地走出內(nèi)屋。

  他為我撐起雨傘,讓我進屋,勸我加緊修煉。

  只有多做一分事,多發(fā)一份光才是這個時代的正事。

  我們將趕往前線,作為珍貴的超凡人才,為前線輸入新鮮的血液——還未流出的血液。

  可是,我覺得光是這樣是不行的。

  ……

  抵達戰(zhàn)線前的前一夜。

  我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

  星光似跨域了無數(shù)光年的距離,將已然逝去的星之回憶保留,將發(fā)生在遙遠過去中的故事送到了我的眼前。

  我會在未來中好好懷念這一夜的相遇。

  這是多少年前的星光呢?

  是幾百年前的星光對抗了時間,跨越了幾百年的光陰,戰(zhàn)勝了時間的編年,讓兩個不同時代的記憶與存在于此刻中相遇嗎?

  我凝望著過去的星光,感悟著此時此刻的相遇。

  我想到了永恒與短暫、生命與死亡。

  我還有很多想法沒有思考。

  我還有很多言語沒有去跟人訴說呢!

  我怎么……可能…可以…就這樣輕易地奔赴戰(zhàn)場,然后,隨時都有可能不明不白地死去呢?

  我還有許許多多的奢望……

  世界為何這般美麗?

  為何要讓我見證這樣的美好?

  明明我都快……我都有可能……要死了?。。。。?!

  我心快要瘋了。

  然而,越是瘋狂,我心中越是只有見證美好時的寧靜。

  寧靜醞釀著深邃如淵的瘋狂。

  我的思緒亂了。

  我睡不著覺了。

  我怕我只有這一天一夜能度過了。

  明河在天,夜風(fēng)吹拂。

  青草裹著陰影像無言的嘆息般柔柔地招搖著。

  秋夜星空下的世界是如此的寧靜和美麗。

  即將到來的戰(zhàn)爭讓我難以入睡。

  那天晚上我想了許多事情。

  我終于發(fā)現(xiàn)了人生的寶貴。

  人生只有一次啊。

  用完了就要死。

  我感受到無與倫比的渴望與貪戀。

  我不想死。

  我想活!

  我還想再多看幾眼這個世界。

  我還想多活幾天。

  生命只有這一次。

  之后的一切,全部都是虛空的。

  之后,我就不存在了……

  我想著如果明天我就死了,那我的全部人生、我的努力、我的奮斗、我的理想、我的一切奢望,不就都白白消逝了嗎?

  我將因戰(zhàn)爭而沒有任何價值與意義地白白逝去。

  我覺戰(zhàn)爭可厭、可恨。

  我覺人生到頭來只有虛空。

  “沒錯,這也是虛空?!?p>  心中虛空的聲音傳來。

  “如果想要阻止戰(zhàn)爭,那你就變成龍吧。只要成為了龍,你就能終結(jié)掉這場戰(zhàn)爭?!?p>  我拒絕成為龍。

  戰(zhàn)爭不會因一個人而停止。

  一個人的力量在戰(zhàn)爭面前是微小的。

  戰(zhàn)爭的發(fā)生也是有理由的。

  不到最根本的矛盾緩解、消除,戰(zhàn)爭是不會結(jié)束的。

  阻止了這次的戰(zhàn)爭,下次戰(zhàn)爭又由誰來阻止?

  戰(zhàn)爭阻止得的了嗎?

  連神話里的三皇五帝都沒有實現(xiàn)這一目標(biāo)。

  只有世上還有人,只要世上還有矛盾,那么,戰(zhàn)爭就永遠不會離開人們的身邊,最多只是表現(xiàn)形式、方法與強度變化一下。

  一個人的力量是難以改變戰(zhàn)爭的。

  想以個人力量阻擋戰(zhàn)爭與時代的浪潮,這簡直就是在螳臂當(dāng)車,不自量力。

  大多數(shù)人被迫落入戰(zhàn)爭的泥潭后都只有一條末路,那末路便是生命之終結(jié)。

  人只要被卷入戰(zhàn)爭的洪流中,就會被戰(zhàn)爭同化,然后,變質(zhì),成為戰(zhàn)爭的一份子。

  鮮血的仇恨是難以窮盡的。

  但我還是渴望這樣的戰(zhàn)爭早日結(jié)束。

  那一閃而過的想法還是被我遺忘了。

  時間讓我遺忘了一切。

  但我知道變革是終要來臨的。

  它在過去是這樣,在未來也是這樣。

  自人心靈中流出的愿望千古不變。

  可變革并不只有一種形式,一種結(jié)局……

  ……

  我躺在草地上,與星空交流。

  我對天上的群星們述說著我的人生與哀傷。

  現(xiàn)在的我才十九歲。

  我還年輕。

  我還有很多奢望等待著去完成。

  我也有暗中喜歡的姑娘,也有磨破心胸的渴望。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死了,睡著了,什么就都結(jié)束了……

  我不想死……

  我才十九歲啊。

  我突然發(fā)現(xiàn)一種恐怖。

  一種什么也沒做、就這樣白白死去的恐怖。

  我怯懦地流下了淚水。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大家也都在心中暗自流下膽怯的淚水。

  我討厭戰(zhàn)爭。

  我無比厭恨它。

  我渴望戰(zhàn)爭早日結(jié)束。

  ……

  天色清明高遠。

  和平到來了。

  三年的時光,白傲蘇成為了年輕的少將。

  他在最后結(jié)束了這場戰(zhàn)爭。

  他在神天羅山那里協(xié)助當(dāng)世最強者擊敗了魔龍之王,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

  他飲馬龍淵,封神天羅,西規(guī)櫻洋,列郡龍城。

  十年屠龍術(shù),貨與紅塵仙。

  而屠龍術(shù)當(dāng)真可屠龍。

  我們凱旋時,迎接的人們發(fā)出了山呼海嘯般的熱烈歡迎。

  那時,我們高興,舉辦盛宴,觀賞歌舞,調(diào)笑無厭……

  然而,臨到夜晚,盛筵不在之時,我才恍覺自己身邊只剩下了白傲蘇一人。

  當(dāng)初,與我們同行的三百人全部迷失在這場我們不愿提及的硝煙往事之中了。

  如果他們都還活著的話,能站滿一條街,能塞滿一層樓,會有各自不同的人生,也會婚戀嫁娶,會有屬于自己的愛情結(jié)晶。

  我似乎又聽見了他們的聲音。

  我又回想起了許多灰暗的往事。

  過去的誓言,過去的敵對,過去的陪伴,全部都不在了……

  無論愛恨,他們的生命全部結(jié)束了。

  我似乎跨越了死亡的距離,在現(xiàn)世中看見了那些已處冥界的人的笑靨。

  就是再憂郁的人也會有所笑顏。

  然而,在死亡面前,生命無比的蒼白。

  一切歸空了。

  現(xiàn)在只剩下我和白傲蘇兩個人了。

  戰(zhàn)爭給我留下的陰影與創(chuàng)傷比死亡還要恐怖、真實與深沉。

  ……

  天色欲暗還明。

  這二十幾年來,白傲蘇和我一起探索了數(shù)十個時代遺跡。

  我們研究著過往的遺產(chǎn),追蹤著斷層的歷史。

  很難想象龍禍之前我們的輝煌鼎盛。我們那在星辰之間自由漫游的超越科技,我們那萬族匯聚、萬象朝拜的盛世,又怎么會在一朝一夜之間,就分崩離析,走向滅亡了呢?

  白傲蘇告訴我:根據(jù)他們家族的歷史記載,這樣的事在這個世界中已不知道發(fā)生了多少次。

  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歷史有如周期循環(huán)一般生滅世界萬物。

  歷史是什么?

  歷史就是自然界與人類世界所有運動與變化之總和。

  白傲蘇還說,就算是比上一個世代還要強盛千百萬倍的理想國度也在歷史中毀滅了。

  就連黃金時代,不都?xì)缌藛幔?p>  龍漢、赤明,這不都是已經(jīng)毀滅于歷史塵埃中的大時代嗎?

  他白傲蘇甚至還說:“我看,總有一天,我們這個上皇時代,這個世界的神王系統(tǒng)恐怕都會有終結(jié)的一天。

  我生這幾十年,我所明白的道理只有一個:這個世界,無物永恒。”

  是啊。

  這個世界,無物永恒。

  民謠歌頌的時代,龍脈尚存的時代,赤鳳如火的時代,群雄并起的時代……

  太多、太多的時代淹沒于歷史的斷層中了,甚至很少有人能夠知曉與紀(jì)念那些已然逝去的世代們。

  過去的世代無人紀(jì)念。

  過去的世代無人留戀。

  即使是萬象匯聚的時代,也會在一瞬間墜向不存在的深淵中,在歸墟中永恒長眠。

  強國青冢,滄海桑田。

  太陽落下,太陽又升起。

  太陽在這邊是夕陽,在世界的另一邊卻又是朝陽。

  在此,我仿佛看見了那隱藏于世界陰影面中的神秘大手。

  我也聽到了祂們的聲音: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

  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日光之下,并無新事。

  這不過是一場輪回。

  虛空的虛空,唯吾等永存。”

  虛空中的聲音依舊纏繞在我的耳邊。

  但我已厭倦了這高高在上的聲音。

  這無視人間疾苦的聲音。

  ……

  云開霧散天清。

  我終于逃脫了那個聲音。

  那個自我出生后便糾纏著我一生的聲音。

  現(xiàn)在我五十歲了。

  我沒有結(jié)婚生子。

  當(dāng)初我暗戀的那個女生也迷失于戰(zhàn)爭之中了。

  未能送出的白花在她的碑前靜靜地盛著如淚般晶瑩的朝露。

  我好后悔……

  我喜歡……

  我應(yīng)該更為勇敢的……

  而不是在此時此刻,在她的墓塋前獻上過去不敢送出去的雪白龍花。

  雪白的花,生長自異域的龍國龍土。

  花名為龍語中的“生命”。

  生命之花的花語名為永恒。

  永恒的誓言,永恒的陪伴,永恒的生命,永恒的剎那,永恒的故事與歲月……

  山峰上的風(fēng)呼呼吹過。

  眼前云卷云舒,夕照溫柔。

  我和白傲蘇都保持著年輕時的樣貌。

  我們已經(jīng)可以長生久視,坐看人世輪回,可以容顏不隨時代而衰老了。

  永生究竟意味著什么呢?

  是永遠的夢,還是永遠地活著呢?

  我看著這夕陽落幕的人間,靜靜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明天以及明天更為美好的未來。

  我已逃脫了成為龍的命運。

  我已不再是睚眥了。

  我會作為真正的人,開始嶄新的生活。

  或許,我將會和白傲蘇一起活到這個時代的最后,一起直面那掩埋了無數(shù)過往時代本身及其歷史的裁定之劫吧。

  ……

  魔龍百年戰(zhàn)爭。

  龍生九子,我為睚眥。

  為什么我最后還是成為了睚眥?

  為什么即使我努力地掙扎反抗,我還是成為了它?

  為什么即使我一直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我最終還是沒能逃脫得了當(dāng)初的命運嗎?

  “正確的道路?你又能知道什么才是正確的道路呢?你知道何為真正的正確嗎?命運,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命運嗎?你知道你在反抗的是何等尊貴的存在嗎?我可是神啊。我是主宰眾生命運的神;一直注視這凡世四十三億年歷史的不朽之神;在這顆星辰、在這片宇宙還未誕生之時,我便是已經(jīng)存在了的永恒之主?!?p>  “你們這些低維的碳基生物注定要走向我們?yōu)槟銈冇媱澓昧说乃廾L摕o之根必將墜落,預(yù)言神災(zāi)必將來臨,變革終要到來……這便是未來的歷史。無論你們?nèi)绾螔暝纯?,它們終會發(fā)生的。因為這些未來才是唯一正確的歷史,才是唯一正確的道路,才是神之道?!?p>  “你們只是不得利益的、與我們理念、道路和立場不同、但同樣真誠的敵對者。我尊敬和悲嘆你們的命運。我們追求的其實是同一個目標(biāo)?!?p>  “我等不殺你們這種人,但你需要我們來改造?!?p>  “我們明白并理解你們的所有不甘,但成大事必要有犧牲。留下反抗我們的你只會阻攔我們長遠的計劃。對此,我們不得不強行改造你的靈魂、軀體與意志?!?p>  “不過,放心吧。我們都將在未來拯救包括在你之內(nèi)的所有生命。我們會在未來帶你走入由我們建立起來的永福之國。你要知道,在太古的神秘面前,死亡并非終結(jié)。逝去的諸多傳說終將再度回歸降臨,因為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系統(tǒng)啊。”

  “一切都將在未來得到更新。你的愿望吾等知曉,神會為人、為龍、為世上萬物實現(xiàn)他們各自的理想,在地上建成完美的天國。天上的星將會臨塵落地,成為行走在地上的神。我們會令未來的人們與我們一齊作王,與我們這些至圣者同等,直到永永遠遠。帝皇成不了的開天辟地般的崇高偉業(yè)將由吾等眾神來完成。”

  “既然如此,你還有什么不肯放下的呢?沒有你,這未來一樣會降臨。你的一生在我們看來都是虛空的,都是需要拯救的。就算是一度成就超神的帝皇也無法反抗命運。你應(yīng)該明白的,我們本應(yīng)是同路的人?!?p>  “加入我們吧,我最愛的孩子。不要再濫用神恩了,為我等億萬年的小憩提供一點樂趣吧?!?p>  “在歷史的深淵中,我們一直在注視著你。唯你一人,我們一直深愛著。”

  我被神溫柔地?fù)肀е?p>  我接受了神之啟示。

  我被神賜予了新生。

  然而,我卻感受不到任何幸福的存在。

  空洞的內(nèi)心唯獨殘余下死亡般的冰冷。

  ……

  短暫的清明時刻。

  天是漆黑凝重的夜。

  虛空中似有一道無奈的嘆息。

  我以我心魂為材,鑄此絕世龍劍。

  我以我血肉為引,成你無上根基。

  再見了,我的朋友,白傲蘇。

  我不叫睚眥。

  我應(yīng)該還有一個名字的。

  可是,我已經(jīng)忘卻了那個伴隨我?guī)资甑拿至恕?p>  盡管,我有著成為龍的命運,但我始終都認(rèn)為:我還是一個人。

  外表的變易改變不了我始終如一的心靈。

  我是人。

  會哭會笑的人。

  我也是龍。

  會哭會笑的龍。

  人與龍兩方都站在各自的立場各行彼此眼中的正義,都是為了更好的生存而戰(zhàn)。

  爭斗是必然的。

  這是世界上升時的理念之爭。

  道理越辯越明。

  世界越是博弈也越是擁有前進的可能性。

  世界也在螺旋地上升。

  只可惜,這必然的惡發(fā)生在了我們的時代。

  龍種的入侵遠比我們之前的想象來得可怕與隱蔽。

  這是魔龍之王布置下的秘密入侵啊。

  祂一開始就是這么打算著的。

  只是,又要苦了天下人了。

  戰(zhàn)爭又來了。

  可我始終相信,變革終要來臨。

  我終于明白了。

  無人能逃避死亡。

  無人能戰(zhàn)勝虛空。

  它們是無法被人打敗的。

  但死亡與虛空只是生命的一部分,它們并不是生命的一切。

  請關(guān)注生命的希望與美麗吧。

  我最好的朋友,白傲蘇。

  永別了。

  ……

  就這樣,位列龍之九子第二序列的睚眥,就此選擇自我消逝,化身白骨。

  持續(xù)五十年的人龍戰(zhàn)爭落下帷幕。

  之后,真正的魔龍戰(zhàn)爭在白傲蘇的后半生——在他人生的后五十年間開始了。

  一場貫穿人生百年的時光戰(zhàn)爭,一場與魔龍搏斗的天際戰(zhàn)爭,一場沒有結(jié)局的龍人戰(zhàn)爭正式拉開了序幕。

  ……

  飛劍內(nèi)部。

  林伯庸問:“白傲蘇,你感知到了嗎?”

  “感知到了?!卑装撂K像大夢初醒般迷茫地望向窗外黑漆漆的世界。

  他并不回首看向林伯庸。

  “此事與你有關(guān)。你還是去做過一場吧。你該了卻過去的因果了!這都是你過去留下的后果啊?!绷植挂馕渡铋L地說道。

  “自此之后,我便斬斷了我與過去的一切回憶。我除了我自己,我真的要一無所有了。”白傲蘇說這話時,他的聲音很慢,帶著夢般的疲倦。

  白傲蘇說話的時候,他背對著眾人。

  人們看不見他此時的表情。

  白傲蘇離開后,林伯庸觀察到了白傲蘇位置旁的那柄蛟吞龍護的骸白骨劍。

  他眼神有光。

  林伯庸注意這劍許久了。

  任何好劍都逃不了林伯庸的眼光。

  林伯庸一生只愛一個字:劍。

  一人一劍平生意,這句話就是林伯庸人生的最佳寫照。

  林伯庸此時眼中的那劍劍柄吞口刻鏤著一條龍。

  那龍不是大多數(shù)劍身上的睚眥,而是一條陌生的龍。

  這是什么龍呢?

  林伯庸從未見過這樣的龍。

  這龍像人。

  末了,林伯庸阻止想要跟著白傲蘇一同前行的抱劍少年。

  他對其說道:“別忘了你的身份。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你理應(yīng)更為穩(wěn)重的。”

  可懷中抱著一柄冰劍的少年卻笑道:“正是因為我從未穩(wěn)重過,我才要修煉如此練心法。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要一直抱著我的神劍?就是因為它能壓抑住我內(nèi)心的沖動啊。正因此,我才一直抱著它的?!?p>  對此,林伯庸無言以對。

  他算是看明白了。

  眼前這位古代神王至尊的本質(zhì)或許也如白傲蘇一般,是個略微不著調(diào)的人。

  林伯庸最后還是搖了搖頭。

  他說:“可是,無論如何,那都是他一人的因果。你去參與了,就是在阻他成道了,難道你不明白這一點嗎?”

  那抱劍少年人于是回答道:“那我還是在此旁觀吧。本來我就只是想要到現(xiàn)場去看看他的實力到底如何的?,F(xiàn)在的話,那就算了吧?!?p>  ……

  地下五百米處。

  葉蒼說:“劉昊,我們就在這地下五百米處待著。哪也不去?!?p>  “葉蒼,何必要躲到地下五百米呢?”

  葉蒼之后說道:“一千米都不夠的,五百米的距離已經(jīng)很危險了。你太低估中高能層的破壞力了。五百米只是因為我沒有其他選擇,才讓你進入我事先預(yù)備好的避難坑洞的。不然,我是想直接躲到一千米地下的。你也別怕,防御結(jié)界什么的,我還是設(shè)置有的。一時半會,我們還是安全的?!?p>  此刻,葉蒼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

  他忽然抬頭說道:“我們先看看外面的情況如何吧。”

  葉蒼在由灰蠱組成的銀色壁上點了點,投影便出現(xiàn)在二人眼前。

  先是一片模糊的現(xiàn)場畫面,畫面鏡頭也十分不穩(wěn)定地?fù)u晃著。

  但好在后來拍攝者找好了位置,調(diào)好了焦,畫面才逐漸趨于穩(wěn)定,直至清晰為止。

  葉蒼向一旁的劉昊解釋道:“這是探測用飛行納米蟲的視角,是它在幫我們拍攝。”

  劉昊點了點頭,然后看向投影畫面。

  投影畫面中,高翔于天的骨龍似乎在搜尋著什么,正四處噴吐著幽藍色的能量光柱。

  骨翼蔽天,魂火幽藍。

  龍火光柱,驚天動地。

  骨龍所噴吐出來的光柱射穿大地,大地于是就在高溫下龜裂,在劇烈的高溫下燃燒,在燃燒中裂變,化作滾滾巖漿,流動起來。

  整片森林都成為了一片幽藍色的煉獄火海。

  唯獨遺跡山脈處展開了如同晶體壁壘般的金色屏障。

  金色晶壁保護著遺跡的山脈處不受龍火的影響。

  在見到了外面的宏大場景后,劉昊不由贊同了葉蒼的看法。

  五百米還真是夠危險的。

  劉昊現(xiàn)在恨不得直接鉆到兩千米以下的地底空間躲著。

  在三分鐘后,劉昊表情復(fù)雜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灰蠱結(jié)界艱難地抵擋著四周流動著的幽藍色熔漿。

  對此,他內(nèi)心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認(rèn)為如果再這樣拖下去,他這個小說主角的性命就要在此玩完了。

  “我們最多還能撐十分鐘?!比~蒼鎮(zhèn)定自若地說道。

  他似乎是知道什么般不慌不忙的,也不在意四周正在流淌著的巖漿危機。

  就在此時,在投影畫面中,月空忽生異變。

  月夜的天幕被某種力量撕裂了。

  黑夜洞開。

  白茫茫的靈氣亂流從那天洞中泄露至秘境內(nèi)部。

  隨后,靈氣亂流如風(fēng)般席卷整個秘境。

  在如潮水般的白色靈氣流中,一個人影自天洞中出現(xiàn),隨后,洞口關(guān)閉。

  從洞口中出現(xiàn)的那道人影瞬間移動到骨龍的額頭處。

  他只是十分輕松寫意地在骨龍的額頭輕輕一點。

  一道白芒從小至大,從骨龍的額頭處開始蔓延。

  那白色的光芒瞬間就蓋過了骨龍的全部身軀。

  愈來愈大的劍瀑傾泄而下。

  劍華燦爛,明亮耀眼。

  它的劍勢將云氣為之一空,令整個秘境世界都為之一震。

  天地一時間如被消音一般舉世皆喑。

  世界萬物都臣服于這一劍之威能下。

  四下只聽聞見“嘶嘶”的劍氣鳴動聲。

  當(dāng)時,現(xiàn)場白茫茫得一片。

  劍光宛若太陽般耀眼,有如霜雪般白。

  整個秘境空間大震。

  那時,正處于地下空間的劉昊都快認(rèn)為自己將要被活埋在土中了。

  劉昊眼前的投影屏幕在劍光爆發(fā)的那一瞬間就變成了雪花屏。

  所有在外的納米蟲都因為暴走的天地靈氣而“啪”地一聲,一齊掉落在地上,不再動彈。

  納米蟲們承受不住劍氣的沖擊與靈氣的暴走狂潮。

  它們?nèi)克罊C了。

  那人影輕描淡寫的一劍便可斬龍。

  后來,他們二人便自行走出了地下坑洞。

  白傲蘇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連讓劉昊見他一面的機會都不給。

  誰讓白傲蘇此時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呢?

  白傲蘇只想快點離開這個是非地。

  當(dāng)他們走出地下坑洞后,秘境之中連一根龍骨都沒找到,似乎這個秘境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骨龍一般。

  骨龍的一切都被劍氣破壞殆盡了,得到了原子層面的瓦解。

  在劉昊他們離開秘境以后,山洞處的那個金色屏障運行擴張起來,開始自動地修復(fù)起了秘境世界本身。

  回到實驗室后,劉昊還在回味著那一劍的強大——那信手?jǐn)佚埖膹姶蟆?p>  此前不久,葉蒼為劉昊介紹過了那一劍的劍法流派。

  他說:“那人的劍是氣劍流派的劍。氣劍流派以天地元氣為根,以自身劍意為基,擁有馭天地之力而斬殺他人道果的強大能力?!?p>  氣劍流派。

  天地元氣之劍。

  他還在想著白傲蘇隨手?jǐn)貧⒐驱埖膹姶蟆?p>  他認(rèn)為:人生于世,就當(dāng)如此,就應(yīng)當(dāng)有如此強的大。

  人生不過百年,他劉昊活就要活得精彩飛揚,活得瀟灑自在。

  他也想獲得白傲蘇那樣強大的力量。

  他還認(rèn)為:彼可取而代之。

  他更認(rèn)為:做人就應(yīng)該做人中之龍,做龍中之龍。

  少年時代不切實際的豪情壯志在此時生發(fā)出來。

  他的心因此豪情與妄想而激動。

  他一時無心身邊事物,不小心撞到了閱讀區(qū)域的書架。

  一本書隨之落地。

  劉昊撿起那書一看。

  那本書正好翻到此頁,他也剛好看見這樣一段話:“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地卻永遠長存。日頭出來,日頭落下,急歸所出之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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