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浮生如夢（七）
“咚，”一聲巨響震，整個大殿晃了幾晃。
眼睜睜的看著段天澤接下凌厲的一掌，鮮血從嘴角鼻腔噴出，耳畔尚有他痛苦的悶哼，轉眼，一切歸于平靜。
“阿澤？”
沒有人回答，她想要往前走，腿卻軟的動不了。
“阿澤……”秦姒玥聲音越發(fā)顫抖。
煙塵迷蒙了雙眼，塵霧那頭寂靜的可怕。
燭火已經全部熄滅了，緊閉的殿門，昏暗中物體不時滑落的響動刺激著她的神經。
“阿……阿澤，你……在哪兒？”
秦姒玥語不成調，“噗通”一下癱軟在地，淚水嘩啦啦的順著臉頰直往下流。
不知過了多久，大殿里陰森的寒氣漸漸散去，室內恢復了正常溫度。
原本熄滅的燭火突然全部亮起，佛像莊嚴而慈祥，眼里含著憐憫望向下方。
秦姒玥被燭光一晃，不可思議的起頭，一滴淚順著眼角偷偷墜落下去。
“咳咳。”
濃厚的霧氣漸漸散開，從供臺下傳來一聲虛弱的咳嗽聲。被來癱倒在地的秦姒玥猛的朝煙霧那頭看去，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漸漸出現(xiàn)在眼前。
“阿澤？”
她小心翼翼的喚道，隱隱有些許不敢確信之意。
“咳咳……咳，姒，姒玥，是我?！?p> 案桌下的人艱難的一字一頓說到。
聽到回答，秦姒玥的淚水流的更歡了。她竭力的想要站起來，麻木的雙腿卻壓根兒不聽使喚。
約莫兩三分鐘后，腿腳總算有了些許感覺，她顧不得難受，跌跌撞撞的朝他所在之處跑去。
段天澤滿臉灰塵，衣服上也沾滿了血跡，他偷偷在衣服上擦了擦，這才抬起手捧著面前人兒的臉，笑著說到：“沒事，乖，別哭，心疼?！?p> “嗚嗚嗚，”秦姒玥撲到他懷里，大聲的哭了起來。
段天澤被她突如其來的沖擊壓到了傷口，下意識的悶哼起來。
“對不起，你沒事吧，我錯了，弄疼你了吧，嗚嗚嗚……”秦姒玥急忙抬起身子，欲扒了他的衣服檢查檢查。
段天澤慌亂地扣住她的手，“我沒事，真的?！?p> “痛不痛??？”秦姒玥心疼的望著他。
“痛！”他臉都痛的變形了，不過看到秦姒玥內疚的樣子，他擠出笑容，故作輕松道：“你親親，就不痛了。”
段天澤心疼的撫摸著她的長發(fā)，原本白白凈凈的小臉因著大殿里的突變，又兼之她哭的顧不上形象，如今臉頰上橫一杠豎一杠的，和花貓有的一比。
段天澤既是心疼又有點想笑。
秦姒玥抬頭認真的看著他，而后抬起身子，輕輕的吻在他蒼白的唇上。
“咳咳！”
咳嗽聲是從二人背后傳出來的，兩人聽到聲音迅速的分開。
秦姒玥紅著臉回望過去，只見一白衣古裝男子立于他們身后，她原本泛紅剎那蒼白，整個人微微抖起來。不過她仍舊毫不猶豫的擋在段天澤前面。
“莫怕?！倍翁鞚尚奶鄣姆鲋碾p肩，小聲解釋道：“他就是你一直想要見的先生?！?p> 是他？為何他與剛才那人長的一模一樣？
奇怪，兩人的氣場完全不同，一個邪魅，一個清冷。
她回頭看了一眼，段天澤點點頭，緊張的都快跳上嗓子眼兒的心總算漸漸穩(wěn)定下來。
秦姒玥自覺的挪開位置，陳晨蹲下來粗略的檢查了一下段天澤的狀況，而后無所謂的將一顆黑色小藥丸塞進他嘴里。
段天澤始料未及，先是一驚，接著將苦的他直皺眉頭的藥混著唾液咽了下去。
“先……”
陳晨抬手，“別說話，好好消化此藥，死不了?！?p> “哦，”段天澤老實的應道，而后才想起自己壓根兒不知道怎么消化，是打通任督二脈還是氣沉丹田？！
見陳晨一副拒絕搭理的模樣，獨自在那兒皺著眉細細打量手里先前襲擊他們的那朵蓮花，他心知此時不是詢問的時候。
什么也沒做，藥卻漸漸消化開來，段天澤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一股熱流從他腹部漸漸流向全身，原本的疲憊疼痛之意瞬間消失殆盡，更為神奇的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耳目一新”，視力與聽力蹭蹭上漲。
“先，先……先生！”
段天澤歡喜的蹭地一下蹦起來，還沒來得及慶賀，只聽“咚”的一聲，他腦袋狠狠撞到了房梁上，接著“啪嘰”一聲摔回地上。
若不是陳晨指尖及時飛出一道氣流在半空中托住他，這么摔下來，不死也殘。
“噗嗤，”秦姒玥立在一旁笑出了聲兒。任誰都知道，先生故意在他將要落地時收回了法力，讓他摔了個四腳朝天式。
段天澤迅速爬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驚訝的問道：“先生，我怎么會變成這樣？”
這也正是秦姒玥想問的，一粒藥便讓段天澤從奄奄一息到生龍活虎，甚至能一躥躥上二十六米高的殿梁上。
陳晨不滿的掃視了段天澤一眼，心中冷哼一聲，“你以為你吃的是巧克力糖?。磕鞘侵?！”
“?。俊?p> “筑基丹？”
兩人同時一臉懵。
“哼，你和她都為重生之人，有違天道……”
陳晨話還未說完，秦姒玥與段天澤兩人神情悲戚的望向對方。
“嘖，干嘛呢，”陳晨沒好氣的說道，“我話都沒說完，你們干嘛露出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p> 兩人回過神，強顏歡笑的沖陳晨扯出一絲笑容。
“得了，我把話一并說清楚，免得你們在這兒胡思亂想?！?p> 也不知道為什么，陳晨此刻的語氣與他清冷的形象并不相符，句句帶著不滿，隱隱品下來，卻是怨念頗深。
“既然天道不準一個位面同時出現(xiàn)兩個時空逆行的凡人，那其中一個成了仙，不受此地控制不就得了?！?p> “先生想讓我修仙？”
一想到兩人即便都能活，可生離與死別又有多大區(qū)別。
“閉嘴！”
對面的人沒好氣的吼道，嚇得秦姒玥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段天澤偷偷瞄了一眼臭著臉的陳晨，這次識趣的不再開口。
見他二人總算“老實”下來，陳晨語氣略含諷刺道：“你想的美，修仙的不是你，是她?！?p> 陳晨指著一旁一直安靜的秦姒玥。
“??？”兩人不解的同時望向陳晨。
“你，過來，拜我為師。”
怔愣的秦姒玥被先緩過神的段天澤推了一把。
“哦?！彼戳艘谎鄱翁鞚?，見他示意自己快去，轉過頭來默默的移到陳晨身前，緊張的握了握拳頭。
正當段天澤心急的時候，只見她“噗通”一聲跪下，學著曾看過的仙俠劇誠懇的朝陳晨磕了三個響頭，恭敬的喚道：“師父?！?p> “嗯，起來吧?！?p> 面對新收的弟子，陳晨好歹給了個好臉色。
他待秦姒玥起身后，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柄樸實無華的長劍，把玩道：“這是我長門弟子獨有的佩劍，這把是我一千年前親手用隕鐵打造煉制的，品級為下等仙品，當是送給你的禮物了?！?p> “多謝師父，”秦姒玥驚喜的接過佩劍，佩劍劍柄劍身俱是黑色，唯有劍鞘上刻著一個古老而神圣的圖案，想來是門派的標志之類的。
秦姒玥本樂的眉眼彎彎，突然想到自己作為弟子竟然拿不出拜師禮，不好意思道：“師父，拜師禮我下回補上可以不?！?p> “不用，你送的我用不上。”
“哦?！?p> 秦姒玥被赤裸裸的嫌棄了，不過一想到師父乃是仙家，確實用不上凡品，也就沒那么氣餒。
看來這拜師禮還得以后有能力了再尋個好的補上。
“好了，現(xiàn)在我把事情給你們解釋清楚，不要再打斷我。”
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陳晨警告性的瞟了段天澤一眼，段天澤還處在默默消化這一系列變故之中，接受到他的目光，頗不好意思的撓頭笑了一下。
此處確實是一個位面，說的更具體一點，這里應該是位面中的位面。
真正的位面是一個修仙大陸，而這里則是大陸里的一個“人”造虛空。
造就它的就是陳晨本人無疑，也就是先前自稱的洛晨上神。
說到這兒得解釋一下，洛晨原本是云跡大陸的新進上神，因著暗藏的戾氣與一些其他變故，他成功性的混成了云跡的第一位墮神，因而身體里出現(xiàn)了所謂的“雙重性格”，一般而言都是陳晨主導著，接下來的事與這有很大的聯(lián)系。
陳晨一覺醒來記憶全無，從蓮花中幻化出來，他只以為自己是到了一個新位面，卻不知自己是受傷太重，陰差陽錯間落到了自己以前化出的虛空里。
至于卡通兔，它就是令陳晨黑面的罪魁禍首，照它的說法是，陳晨失憶，它也會跟著失憶！
所以，這樣的跟班要這有何用，純屬雞肋！陳晨不停的在心里嘀咕著。
陳晨告訴他們的大部分是真，比如這是一個虛空，比如自己是云跡大陸的墮神一枚，虛空乃是他所造就的，虛空之主自然是他，比如這小虛空不能留有兩個破壞時間法則的人。
戾氣趁陳晨虛弱之時幻化成型，欲毀了陳晨取而代之，他本因陳晨而生，自然知曉玉佩乃是他最大的克星，然而自己卻無法摧毀玉佩，所以才蠱惑段天澤去毀了它。
好在剛才陰差陽錯之間，段天澤用凈妖符洗去玉佩上的禁制，讓卡通兔成功性的將他給格式化了。
當然，陳晨自然不會告訴段天澤，他最開始錯將段天澤當做第四個位面的攻略目標，實則真正的攻略目標是他現(xiàn)在的身份——洛晨上神。
小虛空維護好了，他又恢復了記憶，自然得回到云跡大陸辦正事。
“卡通兔，我在云跡大陸已經待了幾千年，那現(xiàn)實中過了多久？”
陳晨用密語傳音給一旁知道主人嫌棄自己，此刻乖乖縮在他袖子里的卡通兔問道。
“額，不久，就六個小時?！?p> “嗯？你不是說時間會靜止嗎？”
“那個……”卡通兔心虛的答道，“我，我，其實大大，游戲時間和現(xiàn)實完全不對等的……”
“你告訴我，現(xiàn)實世界距我離開已經有多久了？”
陳晨語氣飽含著威脅的問道。
段天澤與秦姒玥見陳晨仿佛入定一般，眉間隱隱散發(fā)著郁氣，整個人氣息突然變得不穩(wěn)定起來。
兩人以為是那惡魔又要回來的跡象，不禁有些懼怕，段天澤將秦姒玥拉到身后，警惕的注視著陳晨的變化。
“呵呵，大大。其實，其實也不久啦，就，就過了，過了一天?！?p> 卡通兔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數(shù)據(jù)也是有心跳的，比如它現(xiàn)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心跳加速，什么叫心跳如雷。
它從袖子里探出頭來，小心翼翼的打量陳晨的神色。
陳晨深深的深呼吸了一口氣，壓制住復雜難言的心緒。
“嗯，知道了?！?p> 卡通兔長吁一聲，有驚無險，有驚無險！
不愧是主神大大，心胸寬廣，寬宏大量。
“回去再和你算賬！”
原本還僥幸的兔子耳朵唰的一下耷拉下來，有氣無力的哦了一聲，鉆進袖子里。
陳晨見它如此，心情好了不少，郁氣慢慢退散，恢復了平日的風輕云淡之樣。
段天澤二人見此，這才放下警惕的心神來。
“先生……”
段天澤鼓起勇氣開口道：“您是要帶姒玥離開嗎？”
“嗯。”
秦姒玥聽聞，淚水溢滿了雙目，她不舍的望著身旁的男子。
“還記得我剛才給你吃的是什么嗎？”
“筑基丹！”
段天澤想到了什么，語氣激動的回答道。
“我把她帶走，此處便穩(wěn)妥了，日后你若是能成功筑基，哪怕你是此處位面之子，位面也只能放你前往云跡大陸。而這兒，天道自會重新選擇位面之子?！?p> 兩人聽聞，無比激動的拉著對方的手。
陳晨見此，壞心的潑了一盆涼水下來，“不要高興的太早，如果你筑基不成功，就只能老死此處，位面自然也會重新選擇位面之子。不過，你與她卻再無重聚可能?！?p> “先生，我省的的。”
段天澤目光堅毅。
“好吧，既然你都明白了。我也就算成人之美，接著?！?p> 陳晨將手里突然多出的一本書扔給段天澤，“好好照著修煉，我們是不會再回此處的。想要見人，自己來云跡。”
“師父，”秦姒玥喏喏的開口道：“師父您，可否允許我去和家人道個別?！?p> “不用?！?p> 陳晨冷漠直接的話讓秦姒玥一瞬間跌入失落的深淵。
“今日你先和他回去，一個月后你便會脫離軀殼，到時候，你自己來我這兒，我?guī)汶x開。”
“??？”秦姒玥驚訝的抬頭望向陳晨，眼中重新燃起笑意，“謝謝師父，多謝師父成全?！?p> “對了，修仙之事，無論你還是段天澤，你們都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半分，可懂？”
“是?！眱扇水惪谕暤拇鸬馈?p> 一個月后，段天澤與秦姒玥再次來到云林寺。不同的是，一個是人，一個則是生魂。
無亙涯上，陳晨難得的換了一襲青衣，額間束著白色抹額，上紋流云青竹圖案，抹額頗長，即使在墨發(fā)后端系了一處結，仍舊留出半米，與清風發(fā)絲一同飄舞。手中握著一柄長劍，長劍古樸凌厲。
云霧飄渺，山巒隱現(xiàn)，此間之人仿佛即將乘風歸去。
兩人到時，看到那一抹絕色。眼底是藏不住的驚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