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何為師(七)
“你想做什么?”
柔弱的聲音從玉佩處響起。
“為你翻案?!敝芄⒌恼Z氣溫柔的仿佛是在對著最愛的人輕聲述說情話一般。
“可是,很難,也很危險?!睂Ψ接行┆q豫道,“所以我不想你為了我去涉險?!?p> “不僅僅是為了你,更是為了我自己?!?p> 周耿難得的指尖再次擒上了香煙,一根接著一根。
曾經(jīng)他對煙草的態(tài)度可有可無,甚至心中隱隱排斥,畢竟從小耳提目染的都是香煙有害健康。然今時今日,香煙漸漸成為了一種唯一可以選擇的減壓手段。也只有在這片刻中,方得些許心靈上的慰藉。
煙霧升起的片刻,周耿神色晦澀,“是我曾經(jīng)想的太過于簡單了,我以為,只要一心為學生好,便是為教育事業(yè)發(fā)光發(fā)熱的最大貢獻。但那只是理想主義,哪場變革不流血流淚呢?畢竟啊,我們的想法我們的追求阻礙了某些人的利益,而這些人又掌握了咱們國家近半數(shù)的命脈。所以?!?p> 周耿笑了一聲,卻比哭還來的沙啞,“他們怎會坐看我們蹦跶呢?愚者方好掌控啊!”
“愚者方好掌控?!?p> “愚者方好掌控!”
玉佩里的人黯然輕聲重復了兩遍,接著傳來抑制的啜泣聲。
人就是這樣,如果啥都不懂,那么可能活得還會瀟灑一些。怕就怕看的過于清晰,這也是為何常有“情深不壽,慧極必傷”之言。
但是,泱泱大國,當真盡是愚者么?非也!所謂清醒者,要么同流合污蠅營狗茍,要么郁郁寡歡渾渾噩噩,要么遭遇黑白顛倒索性自尋了解脫。
然而,白露就是想解脫也不得法,今時今日困于一玉佩之間,生不能,滅不能。
“可是我們什么都做不了,我們怎么斗得過他們!”
白露的話讓周耿想起了昨日眼眶通紅的少年,同樣的絕望。
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嗎?前途無望,那是因為被高墻擋住了去路,如果,如果推了這礙眼的高墻呢?
沒有人天生想被困于一個被個別人規(guī)劃設定好的圍城里,四面高墻林立,那不是安全的堡壘,而是坐等屠殺的蠢豬的畜圈罷了。推了這些自以為是的高墻吧,推了他們!哪怕是獻上自己的一身骨血。
渾渾噩噩的活,不如清清醒醒的死,只要能還人們思想的絕對自由!即便翻了這乾坤又如何!
周耿的眼里簇著熊熊火焰,心潮涌動著,就連嘴唇都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你沒事吧?”
作為靈,白露清晰的感受到了對方靈魂的劇烈波動。
給了自己兩分鐘,周耿漸漸的將情緒穩(wěn)定下來。他不是天生的莽夫,也不是甘于平凡的弱者,這一點,他從小就知道。不過礙于生活的環(huán)境,他一點點的將自己完全的融入了這個社會。
但,今時今日,他才真正清楚的意識到,他無法讓自己全身心的融入到整個社會。
這里的很多東西都是病態(tài)的,人們的生活不應該是這樣的。那究竟是怎樣的呢,他自己也說不清,但他堅定的知道,這一切都是錯的。順著這朦朧的信念,周耿決定,奮起去追逐,去創(chuàng)造??傆幸惶欤麜貜氐椎椎拿靼?,自己追求的究竟是什么的。
如今需要做的,就是勇敢的踏出舒適圈。以白露事件為引。
白露有些好奇的抬頭打量著眼前的人,分明是周耿,卻又完完全全不同于周耿。如非不是她一直在場,她都要懷疑是不是在這幾瞬之間,周耿被其他一些東西給奪了魂。
她不知道的是,周耿的神海之中早已出現(xiàn)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夜色沉沉,玉佩發(fā)出柔和的光芒,白露的靈魂再玉佩的滋養(yǎng)下一點點凝實起來,不在像剛開始如煙如霧一般。
除了玉佩的作用以外,更多的是來源于她內心的寧靜。
她盤坐在玉佩中,偷偷睜眼有些好奇的打量眼前閉著雙眸清吟淺頌的男人。
低沉的聲音仿若于西方極樂而來的佛語,虛無縹緲的大道叩問。無形無影,恰如春風,卻又無處不在。
她一直以為周耿就是一個普普通通,容易害羞的,帶著些熱血,醉心于教育事業(yè)的青年,然而,隨著這段時間的相處,她越發(fā)覺得眼前的人深不可測。
心神不由晃動。
“靜心,凝神?!?p> 偷看被人抓了包,白露微微紅了臉頰,不好意思的趕緊閉上眼,一股清泉般的氣流順著她的四肢探入心脈,往復循環(huán),靈體里的黑霧終究不甘心的一點點被那股氣流沉穩(wěn)而又強勢的吞噬,消滅。
此時的周耿睜開了雙眼,眼睛里一片清明。他看了眼還在沉寂中的白露,滿意的點了點頭。
此界雖靈力稀缺,但白露依舊能快速的學會引氣入體,如今不過半月,白露已經(jīng)能準確無誤的操控身邊的輕小物件,比如水杯,凳子等,且怨靈之氣過不了多久就能除盡,當真是修行的好苗子。
如果白露還是人身,絕對不比他的小徒弟秦姒玥差。
看著白露入定,“周耿”滿意的點了點頭。“周耿”其實就是陳晨,此界陳晨就是“周耿”。其中緣由,說來簡單,又有些燒腦。
三日前,陳晨化境大成,尋天問道(抓了想逃卻沒能逃掉的天道),便趁勢微笑著溫柔的恐嚇了一番此界天道。
小天道衍生出意識不過堪堪一千年,從來不知道有人會如此兇殘,竟能將它真當一團棉花掐在指尖捏。捏完還嫌它太蠢。
小天道受傷頗深,哭唧唧的不敢開腔。
那兇殘之人說它的天道法則有問題,所以他會好心的幫它生成新的天道法則。
“小家伙,你想法是好的,可是做法是錯的,哥哥我慈悲為懷,大發(fā)慈悲操勞操勞,幫你一下。免得你這小界面被崩盤了,到時候你都不曉得能躲到哪兒去哭?!?p> “我不會害你,所以你也別想著在我背后蹦跶?!?p> “還有,怨力載體我接手了,不要再想著摧毀它,到時候我會幫你處理好的,行不行?”
敢說“不行”嗎?慫界包表示不敢!
這個位面和其他位面有很大的不同。沒有重生,也沒有時空重疊,出現(xiàn)不過千年,從原始到封建,再到現(xiàn)在,未來的發(fā)展誰都不知道會是怎樣。
周耿作為“怨力載體”,等同于完全設定好的程序設定NPC,沒有靈魂。換而言之,“周耿”就是天道這個蹩腳程序員自己發(fā)明的超智能活體“AI”。
陳晨從周耿神海中醒來時,“周耿”剛剛出生半月。
陳晨以靈魂形式困于靈臺,周耿身體自動運轉,互無干涉。于是,開始幾年陳晨啼笑皆非的默默看著“自己”喜怒哀樂,行動語言,身體從嬰幼兒到成人。且沒有一絲破綻!因此也沒讓天道發(fā)現(xiàn)這一變數(shù)。
無論使用什么方法,陳晨都只能呆在靈臺內,時間久了,倒也干脆平心靜氣的在靈臺內嘗試修煉精神力,令他欣喜的是,在他“一周歲”時,終于可以將外界的靈氣吸收到靈魂之中了。
之前,這具身體的情緒驟然發(fā)生巨大沖擊,靈臺中猶如海嘯般肆虐,擾的人不得安寧,所有“程序設置”被攪和的亂七八糟。
入定將近二十年的陳晨緩緩睜開了星辰般的雙眸,這一瞬間,曾經(jīng)NPC二十幾年的記憶快速涌入陳晨的大腦中,接著,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操控這具身體了。
縱然擁有了“周耿”的記憶,陳晨卻依舊無悲無喜。這一切都歸功于身為洛晨時上千年的修煉。
這個位面沒有所謂的位面之子,只有位面之力,而這份力乃是位面上百年來人們怨氣所凝結成的。怨氣太重,天道為之驚恐,便聚力化形,降世為“周耿”。
于天道而言,既是怨氣生成,自當毀滅殆盡。此乃千古不變的定律。
所以“周耿”無靈,換句話說,“周耿”的命數(shù)早已由天注定。
然而天道當真一直無錯?若是如此,怎會讓黎明百姓積怨到幾乎毀天滅地的程度?
可是,沒有誰敢質疑,所以活該“周耿”當了這維持“盛世太平”的祭祀品。
而陳晨作為洛晨時,早就達到了頓悟天地之力,如今此地雖靈力稀薄,但他依舊能在短短二十年間達到化境大成。
教育界的變革不是小打小鬧,所以陳晨還沒有狂妄到以一己之力將其顛覆。如今所需要的是當政者的支持,如何與他們統(tǒng)一戰(zhàn)線,換句話說,如何讓他們主動將陳晨納入自己名下,才是眼前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