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三劍客”跑到一個五月底新開的浴室去洗了個澡,雖然手上還有個別地方的油墨洗不掉,但總不會有礙觀瞻了。“三劍客”把傳單帶去教室,課間動員大家跟他們一起分發(fā),周曦沐走進教室,發(fā)現(xiàn)大家都拿著傳單在議論,便要來一張看。
“這個‘滅蠅運動’是誰搞的?”
同學們都指著“三劍客”。
“好家伙,又是你們?nèi)齻€?”
“周先生,周六我們準備在城里的古戲臺舉辦一次宣講會,呼吁蒙自的老百姓可以講衛(wèi)生、滅蚊蠅,我們還做了很多紗罩,準備到時候贈送給老百姓,幫助他們養(yǎng)成良好的飲食習慣?!?p> 胡承蔭獻寶似的講了一長串。
“看來你們下了很多功夫嘛!我到時候一定去給你們捧場!”
“謝謝周先生的鼓勵!”
因為大家踴躍幫忙,每個人都認領了一部分,“三劍客”的傳單很快便發(fā)完了,隔天小街子的時候,同學們把自己領到的傳單悉數(shù)發(fā)完,一邊發(fā)還一邊宣傳,到時候可以免費看戲還有東西送,忙活得不亦樂乎。
“這傳單是都發(fā)出去了,就是不知道能來幾個人???”
賀礎安看了看被油墨浸染的指甲。
“不要這么悲觀嘛,賀老師,肯定人滿為患,堵了整條街!”
之后的日子,“三劍客”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服裝道具,多虧了石榴一家的大力幫忙,石榴阿爸給胡承蔭做了一副快板,雖然比不上店里賣的,截斷面磨得不夠細致,卻已經(jīng)十分像樣了,胡承蔭試著打了一段兒快板兒,石榴一家從來沒有見過,新鮮得很。石榴阿姐把自己平時都舍不得穿的一副借給楚青恬穿,沒想到十分合適,石榴阿姐把楚青恬的頭發(fā)盤成了蒙自已婚女子的模樣,便是活脫脫的勞苦操持的賢妻了。
周六終于到了,“三劍客”早早地就來到了戲臺,把早就準備好的、陳確錚用毛筆在紅紙上寫的“滅蠅宣講會”五個大字貼在了舞臺的正中央,陳確錚因為細心靠譜,還分管了所有的演出服裝和道具,他還貢獻了一條床單做成了一個簡易的換裝隔間,給演員化妝換衣服用。
出乎意料的是,宣講的時間本來定在上午十點半,可還沒到時間,戲臺下就已經(jīng)擠滿了人,為了占據(jù)一個好位置,大家都簇擁在一起。
“狐貍,還真讓你給說中了,這還沒開始演呢,半條街就已經(jīng)占滿了。你?!?p> 胡承蔭身上穿的是賀礎安身上的大褂,因為賀礎安又高又瘦,大褂穿在他身上稍微緊吧了一點兒,下擺幾乎要拖地了,但他倒是全然不在乎。
“穿上這身兒我就有點找到感覺了,回頭算算,我上次登臺說相聲是什么時候來著?太久了,我都想不起來了?!?p> “放心,你的功力還在,上次在街頭古彩戲法不是耍得很好嘛!”
“我不擔心,我是誰,我爸都說我小時候是‘人來瘋’,人越多我越興奮!”
十點半到了,胡承蔭手里拿著快板,一撩大褂就上了臺,架勢十足,走到臺中央站定,看到臺下黑壓壓的人頭,男女老少都有,都是一臉看熱鬧的表情,
胡承蔭舉起快板,并不說話,而是先來了一段兒令人眼花繚亂的花板兒,手上的動作花樣百出,左手小板兒“搧、撩、顛、搖、抖”一個不拉,右手大板兒“打、崩、滾、扣、墊”樣樣精通,時不時還來個“剃頭點兒”。一時之間如暴風驟雨,一時之間又如秋蟬泣訴,胡承蔭的身體伴隨著快板的節(jié)奏微微擺動著身體,時而昂首挺胸,時而含胸垂首,眼神晶亮,整個人又投入又自信,整個人都好像在發(fā)光。
快板兒本是北方的曲藝形式,蒙自的老百姓哪里見過,胡承蔭還沒有開口,他們就已經(jīng)目不轉睛,沉迷其中了,胡承蔭放輕了快板敲擊的音量,他左右掃視一眼,便鎮(zhèn)定自若地開了嗓:
打竹板兒,笑開懷,
歡天喜地走上臺!
臺上臺下真熱鬧,
我先跟大家問聲好!
五月初聯(lián)大的師生到這里,
蒙自的好山好水真是好美麗,
來到蒙自這六十多天,
認識的蒙自鄉(xiāng)親勤勞淳樸又樂觀。
我們聯(lián)大的學生只有一點很苦惱,
這里的蒼蠅成群結隊到處跑!
半空中,烏央烏央地似黑云,
飯桌上,密密麻麻地真嚇人!
這蒼蠅,看似只有一小個,
實際上,害處實在有很多。
今天辦這個宣講會,
為的是,
跟各位鄉(xiāng)親打個商量,
從今后,
茶水喝前要煮透,
生冷食物不入口。
馬桶用完趕緊倒,
飯菜做完蓋紗罩!
集體滅蠅意義大,
講究衛(wèi)生身體好!
我胡承蔭在這里祝各位長命百歲!”
在臺側的梁緒衡和賀礎安抓緊換衣裳,賀礎安一身黑袍,梁緒衡是一身白袍,是陳確錚買了黑布和白布,石榴阿姐和石榴阿媽一針一線縫出來的,他們倆頭上戴著一頂一米的高帽,里面是石榴阿爸做的圓錐形的竹撐子,外面糊上一層黑紙和白紙,站在一起便是活脫脫的“黑白無?!绷?。
最形象的便是他們嘴上三尺長,三寸寬的鮮紅的舌頭,是用扯下來的長條的白布蘸上紅色的顏料染紅的,他們穿衣服的時候不顧得欣賞舞臺,胡承蔭抑揚頓挫的數(shù)來寶卻一字不落地鉆進他們的耳朵里。
“沒想到狐貍還有這兩下子呢?挺厲害???”
“那是自然,狐貍可是相聲世家出身,只不過不想吃這碗飯而已。”
“這詞兒是他自己編的?”
“嗯,晚上自己寫寫改改的,沒事兒還自己一個人跑到外面喃喃自語,可能是在順詞兒吧?”
梁緒衡還想說什么,突然留意到不遠處,楚青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臺上的胡承蔭,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盤到腦后,身上穿著石榴阿姐的藍色衣裙,唇邊掛著淺淺的微笑,她似乎已經(jīng)進入了角色,因為她望著胡承蔭的眼神有意外,更有欣賞。
胡承蔭深深鞠躬,臺下爆發(fā)熱烈的掌聲,而且久久不歇,胡承蔭被大家的熱情震撼到了,雖然惦記著后面的揭幕,可仍深深鞠躬幾次才下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