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漫天之際,青竹院發(fā)生的事肖晗已一五一十稟報給攝政王。
男人一襲暗紅色長袍,墨發(fā)松散披散,慵懶半躺在高位上,聽到肖晗的稟報,神色頓了一瞬,似有意外。
“你是說,本王那位王妃原打算動用嫁妝過活?”
肖晗如實(shí)道:“此是王妃的婢女所說,當(dāng)時王妃并未置反對之言。”
男人靜默片刻,又道:“要可任意出入王府的令牌?”
“是,不過并非王妃討要,而是屬下為方便王妃的婢女置辦王妃餐食,故而答應(yīng)給她?!毙り舷乱庾R應(yīng)。
赤紅的眸子定定看向他,“是么?”
不知為何,肖晗額角不由多了幾滴冷汗,“回王爺,確是如此。”雖則秋靈開始時是與他提過出府令牌的事,但她到底沒堅(jiān)持,最終也確實(shí)是他親自允下的這枚令牌。
肖晗實(shí)在想不出問題所在。
男人意味不明道:“你倒是越發(fā)良善了。”
“謝……謝王爺夸贊?!毙り嫌悬c(diǎn)惶恐,完全摸不透他這是夸還是損。
“王爺,這出府令牌屬下可還需給王妃送過去?”
“你說呢?”
肖晗暗暗抹了把汗,他算是知道了,王爺這是在不高興,可他委實(shí)想不透有哪里做得不對。
“屬下慚愧,不知該如何處理,還請王爺明示?!毙り弦痪湓捳f完,連老神在在立于一旁的翟耀都不由多看他一眼。
肖晗懂他眼里的意味,無非是意外他怎突然這般大膽敢如此與王爺說話。不說翟耀,就是肖晗自己都十分意外,他今日也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
忽而一聲冷笑傳來,“莫不是年齡大了,腦子也會跟著不好使?”
肖晗一懵。
“應(yīng)允的東西還能反悔?”
“是,屬下知錯?!彼赃@令牌到底是給還是不給?當(dāng)然這話肖晗不敢再問。
*
青竹院。
秋靈接過侍衛(wèi)送來的菜和米,同時還有一塊可自由出入王府的令牌。
拿著黑色的令牌在手里端詳半晌,秋靈眸中劃過一絲狡黠的笑,小心的收在懷里,愉悅的往小廚房而去。
這種時候就適合做幾個好吃的菜,再配上點(diǎn)小酒慢慢慶祝。
秋靈在廚房做飯,顧月卿立于窗前抬手從飛入的如蜜蜂般大小的毒蟲嘴里取出一張字條,打開一看。
上書:君臨帝君桓從未離開過君臨皇城。
君家男子,而今僅剩君桓與這位攝政王。君桓既是未出過君臨皇城,那九年前在萬毒谷中將解藥留給她,又于匆忙之際在她手心留下一個“君”字的人就不可能是他。
若當(dāng)時之人確為君家人,那么,她欠下一條命的可能就是她這位新婚夫婿。
自然,前提是當(dāng)初那個人還活著。
顧月卿知道,身中萬毒,沒有解藥活下來的幾率微乎其微,然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去確認(rèn)。
她和親君臨,最大的緣由便是尋當(dāng)年之人報恩。
不一會兒,秋靈做好晚飯。
“主子,屬下覺得這攝政王府里的人也沒外界傳的那么精明,你瞅瞅,不過幾句話屬下便從肖管家手中將這令牌騙了來,往后奴婢出去辦事就方便了許多?!?p> 獻(xiàn)寶似的把令牌掏出來。
顧月卿執(zhí)起筷子夾菜之余,掃一眼她手中的令牌,“不可大意,往后你拿這令牌出門,暫不可妄動,該采買便采買?!?p> 秋靈就嘴上說說,心底其實(shí)很明晰。
別看她這會兒將令牌忽悠來了,趕明兒待肖晗反應(yīng)過來可能會盯得更緊,再則這府中其他人也不是吃素的,說到底她與主子終究是天啟人,君臨的敵對方,在這戰(zhàn)亂不斷的世道,總歸是要防著。
“是,主子放心,屬下都明白?!?p> “吃過飯你便早些休息,我出去一趟。”
秋靈雖是疑惑,卻不會問,“主子自己當(dāng)心?!?p> “嗯?!?p> *
夜半時分,彎月高懸。
青竹院中,一道黑色人影從窗戶躍出,腳尖輕點(diǎn),轉(zhuǎn)瞬便消失在竹林間。
顧月卿今夜的目的很簡單,去月華居探探虛實(shí),看那位是否是她要找的人。
不得不說,攝政王府果然守衛(wèi)森嚴(yán),便是她,有幾次都險些被發(fā)現(xiàn)。一番藏躲,終于到了月華居。要說整個王府,她最熟悉的地方除卻青竹院便就是這月華居,新婚夜她便是從此處出去。
尋著記憶中的路線,顧月卿來到新房處,卻是發(fā)現(xiàn)大婚不過一日,所有紅綢竟是全然被換下,整座院子暗沉一片。
靠近窗戶,輕輕一躍進(jìn)入房中。然,微弱的月光下,雕龍大床上折疊齊整的被子告訴她,這屋中空無一人。
大半夜,人去了何處?
黛眉微皺,看來今夜是白跑了一趟。
轉(zhuǎn)身從方才的窗戶躍出,卻是不小心踩到一根枯枝,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動,很快被守在四周的暗衛(wèi)發(fā)覺。
“什么人?”
王府暗衛(wèi)無數(shù),若是群起圍之,恐難脫身。
顧月卿毫不遲疑的使出輕功朝另一個方向躍去。
半晌后,顧月卿不知她此番身在何處,卻大抵能猜到在月華居之后。
這處院落建得很別致,花草亭臺一樣不少。不知是什么緣故,這里的暗衛(wèi)似乎尤其少,甚至于方才那些追她的暗衛(wèi)竟也未再追上來。
恰是此時,一道聲音傳來:“刺客入了月華居!”
顧月卿擰眉,她不是已從月華居出來?難道還另有人潛入?聲音越來越近,未及細(xì)想,便推開身后的門躲了進(jìn)去。
合上門,回頭,入眼卻是一條長長的廊道。
順著這條廊道看過去,盡頭處似有亮光,遲疑片刻,顧月卿便舉步沿著廊道往里走去。
直至廊道盡頭,是一間屋子,顧月卿抬手將屋子的門推開。
屋中,暗紫帷幔下是一張鋪陳好的大床,除此,桌子案幾一應(yīng)俱全,甚至在另一側(cè)還隔出一間書房,瞧著像是誰的長居之地。
忽而,屏風(fēng)后傳出一陣水聲,隱隱還有水霧散出。
良久,顧月卿繞開屏風(fēng)走過去,入眼的一幕卻讓她愣在當(dāng)場。
四下暗紫色帷幔散落間,有一方溫泉池,此時正冒著霧氣,顯得有些迷蒙。
透過層層水霧,顧月卿看到一人倚在溫泉池邊緣,他大半身子沒入池中。
輕輕抬眼,恰對上他赤紅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