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心丸與控心丸8
青竹紋衫的中年人長嘆出口氣,收回了銀線,憐憫的望著他。
“至多三日,你便會爆體而亡。你可有……想見的人,想做的事?”
至多三日?!這四個字在馬智腦海中炸響,嗡嗡的令他站立不穩(wěn)。
那至少呢?是兩日?是一日?還是現(xiàn)在……
馬智腦海中回蕩起馬清心無助的哭聲,一遍又一遍的喚著他“馬大哥”……
他顫抖著眼眸,吞咽下一口摻雜著眼淚的苦水,小心翼翼的問道。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馬智的脆弱與無助,令跪坐在窗口邊沿的中年人沉默。他嘆息一聲,果然拿人來做實驗還是與拿動物做實驗不同啊……
一個醫(yī)者,又如何能對病人見死不救,視如草芥。
“有是有一個辦法,只是……那樣做的話,你便等于將自己的性命交付在別人的手上,你愿意被別人當作傀儡一樣,操控一輩子嗎?”
“傀儡?”馬智重復(fù)了一遍,畏懼的說道,“您是指,沒有意識的活著嗎?”
青竹紋衫的中年人搖了搖頭,從懷出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玉匣子說道。
“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意識……只是無法抗拒失心丸的命令。
失心丸與控心丸,本就是一對子母丸。由服了控心丸的人,去操控服了失心丸的人的。
但控心丸的能量太大,沒人能夠承受得住它全部的能量,我便將它的用藥減少了。即減少了藥量,它便不足以控制失心丸,兩個藥丸的效用便反過來了?!?p> 他將玉匣子打開給馬智看,里頭柔軟的天鵝絨上嵌著一顆龍眼大小的金色藥丸。
“這便是失心丸,服用了失心丸的人,便會與你心有靈犀,猶如母子感應(yīng)。
兩人的內(nèi)力也會共享,即便服下失心丸的人也只獲取了三十甲子的內(nèi)力,也足夠鎮(zhèn)壓你體內(nèi)的控心丸了?!?p> 青竹紋衫的中年人深深望了馬智一眼,躊躇良久說道。
“若是…若是你有值得信任的人的話?!?p> 馬智滿是傷痕的臉展出一縷苦笑,半邊埋在陰影里,看不清他所有的心緒。
“謝謝您,但是不必了……
值得信任的人屈指可數(shù),值得信任一輩子的,便只有一個……
我進熔爐的初衷,便是想讓她過上平凡正常的生活,斷不能將她帶到這趟渾水里來?!?p> 青竹紋衫的中年人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他收拾起行囊,再度按下機關(guān)。那層層疊疊的鐵柵欄,便再度關(guān)了起來。
“好罷,即然你心意如此,我也不勉強你。只是……你不打算見她一面嗎?”
馬智知道,他說的她,自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馬清心。但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這副模樣,見了她,也只是徒增傷感……
“不了,最好她……再也不要想起我……”
躲在青竹紋衫中年人身后的嬌小身影一僵,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洶涌的淚水不斷從臉頰上落下,滴在粗布裙裾上,泛起點點深斑。
青竹紋衫的中年人回頭看了她一眼,對著她搖了搖頭,隨后起身再度詢問。
“你決意不見嗎?”
“………不見了吧?!瘪R智閉上雙眼,背對向窗口,“見了,定會舍不得……還是不見了……”
“好罷?!?p> 青竹紋衫的中年人以為他已交代完,便喚了身后的女子站起來。不料原本沉默的馬智再度出聲叫住了他。
“先生……”
他的低啞的聲音帶著微弱的鼻音,似是有些哽咽。
青竹紋衫的中年人身型一頓,再度回轉(zhuǎn)過身來,蹲回鐵柵欄邊上。
“嗯,我還在,請講?!?p> 馬智再度沉默,青竹紋衫的中年人便一直好脾氣的蹲在那里等他,直到青竹紋衫的中年人以為他不會再講時,他才緩緩說道。
“若是她問起……便說我被派去了遠方,讓她不要再等……”
中年人身后的女子聞言淚如雨下,只覺得一團酸澀堵在胸口,雙手捂著口鼻不住搖頭。
青竹紋衫的中年人撇了她一眼,嘆出口氣,沉聲應(yīng)道,“好?!北泐I(lǐng)著身后的女子離開了。
他帶著她七彎八拐的走出了牢獄,她才敢松開自己的手,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馬大哥……馬大哥!……”
青竹紋衫的中年人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便只立在她更前,靜靜的等她哭完。
“人各有命,他不愿見你,定是不想你現(xiàn)在這般難受?!?p> 馬清心埋在臂窩里的腦袋可憐的顫抖著,不住搖頭。
“他為何要這樣做……他即知我舍不下他,騙我也是于事無補……
我吃多少苦都沒關(guān)系!我只要他活著!只要他活著啊……”
看著與自己徒弟一般大的馬清心,中年人不由生出一股惻隱之心,他緩緩幫馬清心順著背,希望她好受些。
“這是他的遺愿,你便放下吧……”
情之一字最是難寫,有橫有豎,有折有點。納盡人間萬事,嘗盡人間百味。
令人痛苦不堪,又令人欲罷不能。
但情愛之事,不正是因此而令人著迷嗎?
青竹紋衫的中年人抬頭望向身后的熔爐,有些擔憂自己的小徒弟,不知道她現(xiàn)在身體如何,開心與否。是否也會經(jīng)歷馬清心這樣折磨人的感情呢?
小徒弟如此純真無邪,還真是令人擔憂啊……
青竹紋衫的中年人不由再度嘆氣,自從知道自己的小徒弟也受了傷,他這個氣就嘆的沒停下來過。
就連往日鉆研的一頭熱的研究,也變得興致缺缺,巴不得馬智早點嗝屁,好結(jié)束各中事務(wù),前去照看一番自己的小徒弟。
馬清心蹲坐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雙臂環(huán)抱著自己不住落淚。
“放下……要我如何放下!都是因為我……都是我害了他……
若是馬大哥不在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青竹紋衫的中年人默了默,女人哭起來還真是沒完沒了,一點都不似自己的小徒弟活潑可愛。
他聽久了覺得有些煩悶,便從懷中取出一顆琉璃紙包裹著的糖果,彎下腰遞給馬清心。
他的徒弟最是喜歡這種亮晶晶的東西,每次見到,都愛不釋手。馬清心與自己的徒弟一般大,想必也會喜歡這樣的東西吧?
“莫要再哭了,人的一輩子很長,有些事情活著活著就會忘了。”
剛相愛的人總是這樣,無休止的為對方付出,無條件的為對方著想,總是不想離別,貪圖所謂的生生世世。
可是然后呢?不斷被歲月侵蝕,不斷被瑣事消磨。能剩下的,又有幾多?
往后回憶起來,沒準還會嫌棄當下的自己脆弱難看,可笑至極。
馬青藤抬起那張哭的梨花帶雨的臉,抽泣著接過中年人遞給她的糖果,執(zhí)著的否認。
“忘不了……我忘不了啊先生!
他真心待我,我亦真心待他。相愛不能相守,陰陽兩隔!我如何能忘!”
她將糖果收入掌心,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膝行過去抱住中年人的腿哀求道。
“先生!我愿意服下失心丸,求求你!求求你讓我服下失心丸吧!”
青竹紋衫的中年人欲要抽離自己的大腿,卻被她死死抱住,他本可強行掙脫,卻念在她可憐,不忍下手。
“他只希望你能遠離是非,過上平靜的生活。你這樣做是與他的心愿背道而馳……”
馬清心抬頭望他,緊咬下唇,清秀的雙眸淚雨朦朧,仿佛他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執(zhí)著的不肯撒手。
“可我只是不想他死啊……先生,我求求您!只要能救他,我什么苦都愿意吃!”
見她手勁略有松散,青竹紋衫的中年人趁機掙脫出來,后退兩步,背著雙手說道。
“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服下失心丸便能控制馬智,我不能違背他的心意,讓人任意操控??!”
聽聞他的話,馬清心連忙舉起三根手指頭指天發(fā)誓。
“我只是想救馬大哥,我絕不會利用他也絕不會隨意操控他!
我發(fā)誓!若是我控制他我便不得好死!五雷轟頂!挫骨揚灰……”
她說的擲地有聲,毒誓一個緊接著一個。青竹紋衫的中年人最是見不得別人可憐,只得皺著眉頭妥協(xié)。
“好罷,你執(zhí)意如此,那便隨我走一趟,去請示小王爺吧。
若是小王爺同意,那便隨你的意?!?p> 馬清心雙眸一亮,抬手擦干眼淚,對著中年人不住的磕頭,她白皙無暇的額頭在地磚上磕出沉悶的聲響,生生將自己的額頭磕出鮮血。
“多謝先生!多謝先生!先生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
中年男子罷了罷手,不再理會馬清心,率先踱步往小王爺?shù)臅孔呷ァ?p> 馬清心不敢耽擱,連忙提起裙擺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