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意跟隨陳覺出使福州后,裴茳就開始了出行的準備工作。先從安全的角度出發(fā),自身的防護措施要做到位,畢竟是去交戰(zhàn)區(qū),護甲和頭盔是一定要有的。鐵質板甲,制作簡單,防護能力強,按身型前后各打制一整塊薄薄的鐵皮,肩胛和腰腹處,串接上皮帶,就是一副板甲。頭盔更簡單,就是普通的鐵盔鉚上一塊能上下活動的面甲,平時推上去,作戰(zhàn)時放下來,只露出眼睛。
當然還要學習一些攻擊手段。射箭是必須要學會的。本來自己想制作一把手弩,但陳禳說,弩是制式武器,藏弩十二把以上,被人舉告就以謀反論處,夷九族。好吧,就不找那個麻煩了,老老實實學射箭吧。陳琨箭術不錯,舉兩石弓五十步可射柳樹,并入木三分。于是在陳琨的指導下,突擊訓練了十幾天,總算勉強能拉一石弓,三十步歪歪扭扭地射中柳樹。
接著是背包。遠行啊,沒有雙肩包怎么行。仿造后世的旅行雙肩包,用牛皮制作,縫了后袋和側袋,還制作了幾個鐵鉤環(huán)上去。鐵質水壺,火鐮,食鹽等調味品都在雙肩包上設計了專門存放的地方。然后又制作了棉質睡袋和簡易帳篷。實際上,這一整套裝備就是按后世野營的風格來設計的,要達到能在野外生存的目標才算合格。
再就是是匕首和工兵鏟。鐵質的匕首刀背上特意要求開成鋸齒狀,這可是露營利器。工兵鏟因為不是硬鋼所制,功能只能上差人意,使得裴茳下定決心,有機會一定要煉出鋼來。如今時間所限,就勉強湊合著用吧。工兵鏟是要掛在背包上的,而匕首則要綁在綁腿上。
所有裝備全副武裝起來,約莫也有三四十斤重。好在這幅身子底子很好,背著這些裝備繞著陳氏莊園跑一圈,也不怎么顯得很累。如果是后世那副身體,估計早就東倒西歪,舌頭伸得老長了。
因為對裴茳的極度信任和崇拜,陳禳從族內選出來一同出行的六個少年直接就按照裴茳的裝備各復制了一套。尤其是陳禳,對雙肩包的設計簡直贊不絕口,甚至有著仿制出售的想法。
鑒于為日后考慮,裴茳還特別教授了陳琨等六個少年繪制地圖的方法。山川地理圖,是兵家爭勝的要義,既然出行,一路繪制地圖,一路了解民情,自是因有之意。機會都是給有準備的人的。
對于測繪,裴茳也不是很懂。但比例尺、等高線和指北方向這些基礎概念還是知道的。古代的地圖都是二維平面的,有了等高線,就可以更立體的理解真實地貌。
要測量高度,就需要運用量角器和鉛錘,好在這些東西都制作簡單。以鉛錘為準繩,用量角器量出原處山巒的與水平線的角度,再量出測繪點與山腳之間的距離,運用三角函數(shù)計算,就可得出高度。
即便是如此簡陋的測繪方法,也被陳禳視為天人。裴茳知道自己只是半桶水的水平,但是跟唐國的地圖一比,自豪感頓時油然而生。那也叫地圖?后世幼兒園小朋友畫的看起來也比它們真實。河流就是兩條線,上面畫兩只船;城池就是一個大方框,畫個鋸齒狀;城內也是各種方框,見面用文字標注,這是夫子廟,那是刺史府。
所以,裴茳下定決心,這一路去金陵,就測繪一路。直至陳琨他們都能掌握這個技能。一副準確的地圖,對一場戰(zhàn)役,有時候會起到?jīng)Q定性的作用。
完成這些準備,已到了保大四年元月末了。將裴老爺子鄭重托付給陳禳后,裴茳和陳琨等六個少年便踏上了去金陵的路途。陪同他們一行的是陳禳派在身邊打點起居的幾個忠仆。為首的是個敦實的壯漢,三十多歲,名叫鐘九。沉默寡言,孔武有力,行事極為老練。
鐘九是陳氏二房的家生子,其父正是陳禳身邊的老仆富貴,而他更是二房的外管事之一。陳琨他們都稱他一聲九叔。臨行前,陳禳已交代鐘九,這一行,以裴茳為首,故而每遇有事,鐘九都會來跟裴茳商量一二。
根據(jù)行程,離開陳氏莊園,先走陸路去東都,然后在東都上船,沿運河南下,直達金陵。船只,早就由長興侯府找好了,并不需要另雇。如今,天青酒釀在東都和金陵兩地賣的紅紅火火,陳、顧、鄭三家賺錢賺的手抽筋,這些小事自然不在話下。
到了東都時,鄭懷石親自來城門口來接裴茳一行。長興侯府受裴茳恩惠極大,既知道裴茳路過東都,自然要親自接待,以示尊重。
如今的東都留守、江都尹正是燕王、諸道兵馬副元帥李景達,乃唐帝李璟之弟。而長興侯鄭憲,則為東都鎮(zhèn)守副使,執(zhí)掌東都城衛(wèi)事。李璟在九年前為東都留守時納鄭憲次女鄭懷英為東宮側妃,李璟即位后,鄭憲封長興侯,掌東都兵事。因此,長興侯府是典型的因女而貴,鄭懷石前些日子在陳氏莊園買酒,正是為了鄭懷英的生辰而準備的。
一路坐馬車行來,東都繁盛的景象撲入眼簾。畢竟東都江都城是自隋唐以來的名城,又曾是吳王楊行密駐陛的都城,經(jīng)過楊氏幾十年的經(jīng)營,一派安居樂業(yè)的繁華氣息,沿途車水馬龍人流鼎沸商業(yè)興盛,建筑古樸典雅,大方恢弘。
裴茳來自后世,這些熱鬧自然放不在眼里,但陳琨等人畢竟是久居在莊園,少有到這繁華之地,一個個都極為興奮雀躍。
鄭懷石騎著馬隨在馬車一側,見到裴茳的神色自若的表情,也是暗暗稱奇。明明與陳氏子弟比起來,裴茳身為寒門子弟入了這等繁華之地,更應該表現(xiàn)的歡喜雀躍一些才對,怎么看起來,反而是他更沉穩(wěn)。
入了侯府。與陳氏莊園相比,侯府處處顯得富貴堂皇。占了半條街的長興侯府,十幾進的庭院,亭臺樓閣錯落有致,一眼望去,只覺屋舍儼然,深不可測,果然是一入侯門深似海。
長興侯鄭憲早已等在大堂,是一個笑語晏晏的富態(tài)中年男子,身穿便裝,長須飄飄,神態(tài)可親。
眾人向鄭憲行禮。鄭憲哈哈大笑,連呼免禮,問道:“哪位是裴世侄?”
裴茳向前一步,拱手道:“小子裴茳見過侯爺。”
鄭憲從座上下來,拉著裴茳的手道:“無須多禮無須多禮。說起來,應該本侯向你致謝才是,多虧有了你的天青玉釀。這酒果然是天下第一絕,連官家喝了我敬獻的酒,也是極為喜歡?!?p> 裴茳笑道:“侯爺客氣了?!?p> “不客氣不客氣,你這樣的少年英杰,我最是喜歡。今日我們可要把酒暢飲一番?!编崙椪f著便讓鄭懷石去準備開宴。
我靠,這才什么時候?這就喝上了?裴茳看看門外,天色尚早,約莫才是后世下午三四點鐘的樣子。
鐘九等人自然有侯府管家?guī)У絼e處開宴,裴茳一行卻被鄭憲生拉硬扯地拽到花廳。
到了花廳,才發(fā)現(xiàn)另坐了兩位客人正在那兒飲茶。一位是面容清矍的中年儒生,青白色的棉衫,全身上下均無配飾,只拿一根木釵子將頭發(fā)挽住,顯得極為干凈清爽;另一位,卻是高大健碩的大漢,灰色長衫,年約三十許,手掌粗大,眼露精光,一副精明干練之氣。
兩人見鄭憲引著眾少年進來,站起身子微微一禮。
鄭憲拉著裴茳的手,來到二人面前,笑道:“慶陽公,培智賢弟,這位就是我常向你們說起的那個奇少年裴茳,裴青雀?!?p> 裴茳心里咯噔一下。他奶奶的,果然宴無好宴,這鄭憲這般熱情,卻原來是等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