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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已日暮,趕不及下船進城,裴茳一行當夜便將船泊在金陵城外東水關。
東水關是秦淮河入金陵的入口,自東而入金陵,穿城而出,由西水關南下,匯入長江。
作為金陵最大的水運碼頭,夜泊于此的各類航船熙熙攘攘的擠在一起。有貨船,官船,商船;扁舟、樓船、沙船、畫舫,形式不一,各具風格。在水浪輕輕拍打船舷的聲音之中,遠處燈火通明的畫舫上還依稀傳來琴樂和婉轉悠揚的歌喉,顯然那是一艘妓舫,人影綽綽,翩翩起舞。
再望向岸上,火燭將這一片碼頭映照的宛若白日,隔著寬達十幾丈的通行馬路,便是一排排的秩序井然的各式樓房,有酒肆、客棧、妓館和倉庫。當然,最出名的自然是官營的驛棧和稅關。
驛棧是給進出金陵的官員提供的歇腳地,而稅關則是負責東水關收稅的治所。據(jù)聞僅東西水關兩處的稅收,年入便達近百萬貫,可見金陵作為唐國的都城,人流量之多,商業(yè)之繁盛。
南唐一國之精華,盡在三城:北東都,中金陵,南洪州。東都是原楊吳都城,楊行密起家的根本地,金陵是南唐都城,六朝古都,當世名城,而洪州則是唐國腹地,魚米之鄉(xiāng),物產(chǎn)豐饒。
夜泊在此,裴茳不禁動了游興,叫了陳琨、陳彷和魯重樓三人,便登船上岸。
雖已入夜,碼頭上依舊車水馬龍,有裝船卸貨的,有游逛夜市的,也有尋花問柳的。說來有趣,金陵城內(nèi)有宵禁,到了夜間,反而是城外的東水關更加熱鬧,一些浪蕩公子狐城鼠社之流更喜在這一帶招搖。這東水關青樓酒肆、勾欄瓦舍樣樣不缺,江寧府也不過放了一班衙役對此地稍加管束,維護秩序而已,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面孔,不比金陵城內(nèi),有金吾衛(wèi),有坊使,達官貴人多如狗,一不小心便可能冒犯到得罪不起的人物。故而,這東水關反而成了這類人的天堂。
隨意選了家看上去門面較為精致的酒肆進去。跑堂的看出幾個少年衣飾雖不華貴,卻儀態(tài)從容,都是讀書人的模樣,便不敢怠慢,引著他們?nèi)ザ堑呐R窗的雅廳坐了。
四人坐下,跑堂的推薦了幾款拿手當家菜式。不外乎羊肉、野兔之類的,因是仲春,新鮮菜蔬還未上市,不過是些野菜,而牛肉是禁物,這等酒肆更不可能有。豬肉倒是有,只是一來此為賤物,當世少有人食,二來以當下的烹飪手段,去除不了它腥膻的味道,一般只供給碼頭上賣苦力的食用。跑堂的見裴茳等人的氣度,哪里會推薦豬肉?
裴茳等人并不在意酒菜的好壞,不過是在船上悶了,上岸散心,又叫了幾碟干果,問跑堂的道:“可有好酒?天青玉釀有么?”
跑堂笑道:“客官也知道天青玉釀?如今這天青玉釀在金陵都賣瘋了,我們東家沒門路,進不得這種好酒。只有自產(chǎn)的玉春燒稠酒,可要來上幾角?”
裴茳等人相視一笑,看來天青玉釀已成金陵的風潮,居然到了一酒難求的地步,酒坊興旺可期。于是,他們便隨意叫了一壇稠酒,當作潤喉之物罷了。
在等待跑堂的上酒菜之機,裴茳顧目四望,卻見這酒肆生意倒也興旺,樓下大堂幾乎半坐滿了的走卒販夫且不論,樓上的雅廳除了他們之外也有三桌客人。隔壁一桌坐了兩個中年文士,三四碟小菜,旁邊站著一個灰衣仆役執(zhí)壺斟酒,二人邊聊邊飲,甚是投機;另一桌是個青衣大漢在自斟自飲,桌上酒菜琳瑯滿目,正在搖頭晃腦大朵快頤;最后一桌卻坐了一老一少兩個道士,背上負著長劍,桌上的菜式卻是簡單,一碟水煮羊肉,一碟腌菜,二人慢條斯理地用著白飯,默默不言。
裴茳甚是好奇,這背劍的道士也能冠冕堂皇的在雅廳吃飯?瞧那簡單的菜式,估計也用不了多少文錢,跑堂的居然不趕人?
陳琨注意到裴茳好奇的眼神,微微想了想,便探過頭來低聲說道:“聽聞宋太傅好術士崇道教,門下奇人異士多達數(shù)百人,尤以九華山、龍虎山道士者眾?!?p> 裴茳恍然大悟。今年初,權傾朝野的青陽縣公宋齊丘被拜為太傅、中書令,號國老,進位衛(wèi)國公。權勢更上一層樓,幾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步?!八吸h”在朝中聲勢喧囂,侍中周宗、樞密使徐玠、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建勛等被壓制地鴉雀無聲,朝中議事唯唯而已。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宋齊丘好術士,尋常百姓自然也是崇道,以致江南一帶道士這個職業(yè)非常吃得開,一般人根本不敢得罪。
裴茳看了看道士身上背著的劍,悄悄問魯重樓:“你看這兩個道士會不會武功?”
魯重樓瞟了一眼,搖了搖頭:“瞧他們舉動輕浮無力,便是有,也多半是些花拳繡腿。倒是那個獨坐的大漢,身手很強,我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裴茳一驚,再去看那大漢時,卻見那大漢也正笑瞇瞇地瞧著他,右手提著一只小酒壇,左手舉著一塊羊棒骨,吃口肉喝口酒,似笑非笑地朝這邊望著。裴茳不明所以,微微抱拳拱手示意。那大漢咧嘴一笑,卻并不過來,依舊在那痛快的喝酒吃肉。
恰在此時,隔壁桌上那兩個文士突然爭執(zhí)起來。其中一位憤然發(fā)聲道:“義府兄,如今朝堂上烏煙瘴氣,陛下耳目閉塞,任那‘五鬼’紊亂朝綱,周侍中、李平章之流裝聾作啞。我等豈能做那縮頭烏龜,正該振聾發(fā)聵做仗馬鳴?!?p> “唉……唉,噤聲噤聲。仁輔!這也是能混說的?”喚作“義府”的圓臉文士急得低聲叫起來。他環(huán)顧四周,見道士和青衣大漢俱不是官宦人家,心內(nèi)稍安。轉頭再見到裴茳這一桌,卻個個身著儒衫且少年英武,望之便不是普通士族,心內(nèi)又有些疑懼起來,連忙示意對面的文士不要再說了。
叫“仁輔”的文士也覺失言,也低下聲去。不過他義憤填膺,心中仍有不平之氣,依舊壓低了聲音道:“義府兄,你知不知道,就在半個月前,宋公向陛下進獻了一位女冠,名為耿先生,生的是花容月貌,又身懷異術,可御飛劍。陛下甚愛之,據(jù)說要在宮內(nèi)專門修一座道觀供奉?!?p> 那“義府兄”眉頭微微皺起,道:“有耳聞,卻不知真假?!?p> “仁輔”聲音不覺又有些大起來,道:“我有個內(nèi)兄在將作監(jiān)做事,說是已選址在內(nèi)苑北角,連名字都起好了,叫‘清心觀’。怎么不真?”
“噓……低聲低聲。禁中之事,乃陛下的家事。我們怎好議論?我們還是只談風月,莫談國事了?!?p> 那“仁輔”冷笑道:“食君之祿,當忠君之事。我是北人,烽煙匝起倉皇南渡的兒時記憶猶在。正因前唐奸佞當?shù)溃V大亂,好好的一個盛世帝國轉眼間便分崩離析。去年耗資百萬舉國攻閩,得到的是什么結果?先帝積累下來的財富,能經(jīng)得起幾次這般消耗?殷鑒不遠啊,眼看著當朝諸公又將重蹈覆轍,心中不勝痛惜,又哪來的心思去談風月?”
偷偷聽到這里,裴茳倒不禁對這位“仁輔”頗有敬意,能有如此清醒的頭腦,殊難可貴。當下南唐看似繁榮,實則是危如累卵,歷史上周世宗在十年后不費吹灰之力便一舉而下南唐長江以北十三州便是明證。南唐中主李璟實實在在是個敗家子,烈祖留下的基業(yè),十年不到便被他一敗而光。
實際上,南唐建國的基礎是楊吳楊行密一脈和唐烈祖李昇都一直秉承著“息兵養(yǎng)民”的國策,與民休養(yǎng)三四十年,所以才形成了南唐倉稟豐實、府庫充盈、商貿(mào)興盛的繁盛景象。但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原因卻是北方中原一帶始終處于亂世,使得南唐得以偏安一隅。幾十年來,北方異族契丹國連年南侵,李克用、朱溫、李存勖等英雄雖盛極一時,后代卻沒一個爭氣的,創(chuàng)建的政權不過十年便被別人取而代之。尤其是后晉石敬瑭,為了當皇帝,臉都不要了,不但向契丹國主耶律德光自稱“兒皇帝”,還拱手將燕云十六州割讓給契丹,給中原大地帶來極大的隱患。在失去了北方長城等天然屏障之后,北方異族縱馬南下可直抵黃河,這一地理優(yōu)勢足足保持了長達幾百年,一直到朱元璋反元建立明朝,才將北方異族驅趕到長城以外。
歷史上,對趙匡胤建立的北宋評價是“國富兵弱”。雖不能說完全正確,但北宋確實也有無奈的地方。實在是北宋前期,契丹也是正值鼎盛時期,兩強相遇,在失去北方屏障和河套養(yǎng)馬地的北宋只能處于被動守勢。而到了中后期,北宋防止軍閥坐大一直采取的“以文御武”祖宗之法的后遺癥漸漸顯現(xiàn),軍隊已失去作戰(zhàn)力,百萬禁軍耗盡了國力,就更加無力北伐了。
所以說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可以說是千古罪人,足足禍害了中華民族幾百年,此人真的是中華民族有史以來最大的漢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