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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仁宴帶著福州軍在驛館門前討說法反而被再次羞辱一事傳遍了整個福州,成了福州城軍民茶余飯后的笑料。
唐國使節(jié)和徐仁宴二人為了個青樓女子爭風吃醋,都到了出動了軍士列陣對峙的地步,那個魚玄衣真的那么動人心魄,還是某方面能力特別強?類似的謠言越傳越詭異,到后面已跡近下流。
然而,無論這三人的關系怎么謠傳,唐軍彪悍無敵的戰(zhàn)力卻是無法掩蓋的,列陣而擊時肅穆威猛的威壓,洪佻一箭射穿馬腦的神技,這些在大眾廣庭之下展示出來的真實實力,均讓福州軍民為之膽寒。若唐國軍隊都是這種實力,那還打個屁啊,早點投降算了,根本沒有絲毫勝算。
隨即,又有一些謠言在城內傳播。唐國皇帝無意對付福州,只問李弘義抗旨不遵之罪;李弘義只要自解軍權,去金陵朝見皇帝,唐國大軍立刻北返金陵;唐國樞密使陳覺已調動建、信、撫、彰、泉、汀等六州計有二十萬大軍集結,一旦李弘義拒絕唐使,大軍將圍攻福州……流言在茶館、酒肆等百姓聚集之地迅速傳播,人心浮動之下,糧價、物價應聲而漲。同樣的流言也漸漸流入軍中,原本鐵板一塊的福州軍,慢慢出現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而據官方可靠人士透露的消息,徐仁宴從驛館鎩羽而歸之后便去向李弘義請罪,自言得罪了唐國使節(jié),無顏再輔佐李弘義,求請辭官歸隱。李弘義雖大罵了徐仁宴貪花好色誤事,卻并沒準了他辭官請求,信重如故。
洪佻將福州城內的這些涌動暗流向裴茳一一說了,心中萬分佩服,道:“青雀這一手耍的實在是漂亮。兩軍對峙驛館,鬧得這般大,李弘義再是多疑,也不會相信我們與徐仁宴在私底下勾結。最妙的是,我唐軍戰(zhàn)力這樣一展示,給了福州軍民一種唐軍不可戰(zhàn)勝的假象。這攻心計用的實在太妙了?!?p> 裴茳哈哈一笑,道:“世人多愚,只愿意相信自己看見的東西。實際上,越是看上去真實的東西,越有可能是假的?!?p> 洪佻聞言默然半晌,咀嚼其中滋味,不由嘆道:“此言大善?!?p> 驛館之事鬧得滿城風雨,李弘義依舊沒有召見唐國使節(jié)的意思。裴茳也想不明白他的心理,難道置之不理便能永遠地拖延下去?還是在利用這段時間加強戰(zhàn)備,決意與唐國放手一決勝負?
想不明白的事便不去想它,做好自己的事便好了。
這一日,裴茳領著洪佻與魯重樓二人往城南平安坊而來。此行的目的正是說服林仁翰反正。
平安坊雖說是位居城南,遠離城中繁華區(qū)域,但也許此處是福州林氏這百年大族所聚居之地,一切反而顯得更為秩序井然,一水的白墻青瓦院落,木雕廊檐,屋舍儼然,干凈整潔。正是落日時分,余暉映照下的平安坊炊煙繚繞,安詳而寧靜。步入其中,不時有歡笑的孩童在巷道兩側穿行嘻鬧,一派祥和氣氛。
“不意福州城內居然還有如此安寧的所在,也是難得。”洪佻贊道。
確實如此,福州作為閩國國都又稱長樂城,閩國皇城名為長樂宮。名雖長樂,但自王審知故去,這長樂城就沒有過多少平安喜樂的時候,王審知后人和朱文進等領軍大將之間你殺我我殺你的爭權鬧劇一直貫穿著這座城市近二十余年的歷史,這城市每一塊磚石上都有可能沾染著一縷亡魂,哪里來的長樂可言?而平安坊在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下,依舊能保持周邊環(huán)境相應的完整,不得不說是一個不小的奇跡。
“也許,這就是閩人宗族的力量。”裴茳暗暗嘆道。林氏為福州百年大族,地方勢力盤根錯節(jié),根系直達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無論誰成為這座城市的主人,都不敢也不能隨意冒犯到它,除非有能力和決心將這股勢力全部連根拔起,如若不然必受反撲。因此,宗族勢力就是林氏能在福州城這數十年的局勢動蕩中依舊屹立不倒的原因所在。
宗族,以宗子或族長為中心,按照父子相承的繼嗣原則上溯下延而形成的父系親屬集團,依靠嫡長制來維持宗族的權威和法統。嫡系為傳承的主線,旁系為依附的縵枝,這是宗族得以順利傳承的基石。旁系一旦發(fā)展壯大到一定程度,威脅到嫡系傳承,便會分宗遷居,以保證嫡系后裔能夠繼續(xù)擁有足夠發(fā)展的養(yǎng)分。
自古以來,世家大族都是某姓宗族通過不斷發(fā)展,依靠自身的權勢、地位和文化對當地的政治經濟進行壟斷性控制,最終形成一種足以影響一州之地甚至一國的政治影響力,無論皇權更迭或朝代替換都能屹立不倒。這類世族,歷史比較著名的有曲阜孔氏;瑯琊王氏;陳郡謝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河東柳氏等等。
世族的形成,正是宗族勢力不斷發(fā)展壯大演變而來。隋唐以前,南北世族對中國政局的影響足以動搖皇權。而南方世族的沒落標志是侯景之亂,北方門閥的沒落標志是由爾朱榮發(fā)動的河陰之戰(zhàn)。一直到唐朝武則天當政時期,科舉大興寒門崛起,才真正終結了世族把持和壟斷朝政的歷史??梢哉f,在隋唐以前的中國歷史,就是一部世家大族輪流上臺把持中國政治、經濟和文化的演變史。
在裴茳目光幽遠懷古暢想的時候,魯重樓已拉住一位剛剛自外匆匆返家的青年男子,打聽林仁翰的住處。
“你們是什么人?打聽我三叔做甚?”那男子警惕地盯著裴茳等人,問道。很顯然,林仁翰在族內同輩中排行老三,所以此人稱他為“三叔”。
“這位大哥,我是游學學子,聽城里百姓說林氏林仁翰是福州賢者之冠,特慕名來訪。還請指點一二?!迸彳呱锨埃蚰乔嗄瓯露Y。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那青年聽說是游學學子慕名拜訪,也是與有榮焉,一下子熱情起來,二話不說便帶著他們向坊市內走去。
林仁翰的居所是一座占地幾十畝的大宅院。外圍種著一排蒼翠繁茂的柏樹,將整個院墻圍住,門前還立了一對憨態(tài)可掬的石獅子,黃褐色的大門緊閉,只留了一道側門開著。門房內,一位短衣老仆坐在桌前悠閑地喝著茶。
領路的林氏族人帶著裴茳三人走到門房內,向那老仆說道:“老泉叔,他們是游學學子,說是要來拜訪三叔。三叔在家么?”
那老仆瞟了裴茳三人一眼,對那族人道:“你這小猴子,也不問清來歷,就敢隨便帶人來這里。要是被你三叔知道,定然要打你一頓?!?p> 那族人伸了伸舌頭,笑著道:“反正我人帶到了,愿不愿意放他們進去是您老的事。我走了。”說著,也不向裴茳三人告辭,便擺擺手走了。
裴茳跨前一步,向那老仆遞過一張拜貼,道:“老人家,請您向內通報一下,就說金陵裴茳慕名而來?!?p> “金陵?唐國金陵?”那老仆一驚,意識到事出反常,在看到裴茳點頭之后,便招呼他們坐下喝茶,自己拿著拜貼匆匆向內行去。
沒過多久,便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跟著那老仆匆匆行來。那少年穿著一身粗布衣裳,但身材壯實,肌肉賁張,行走之間剛勁挺拔,姿容豪壯。
洪佻突然笑了起來,捅了捅魯重樓,道:“乍一看,對面來的那個倒像是你的兄弟。哈哈?!?p> 裴茳一聽,也不由笑了起來。確實,兩人的外形氣質確實頗有相似之處,只是走近之后,兩人面貌上的不同才顯現出來。魯重樓面容更有棱角,更顯憨厚,而那少年臉頰削瘦一些,隱隱帶著一絲清秀之氣。
那少年一進房門,沖著洪佻便抱拳行禮,問道:“請問來的可是唐國裴使?”
因是私訪,三人穿的是同樣的便服,那少年見了便以為壯年的洪佻才是為首之人。
裴茳咳嗽一聲,對那少年笑道:“我是裴茳?!?p> 那少年見認錯了人,臉上微紅,不由有些羞燥。但更加令人驚異的卻是身為唐國使節(jié)的人,竟是個與自己年齡相近的少年。
當下,那少年按下心內怪異之感,重新對裴茳施禮,道:“貴客遠來,蓬蓽生輝。家兄已在書房等候,請貴客隨我前去?!?p> 那少年帶著裴茳三人來到書房,卻見門口早已站著一位灰衣漢子,年約四十多歲,靜靜地負手而立,卻淵亭岳峙,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散發(fā)出來。
“三哥,這位便是裴使?!蹦巧倌晗蚰腔乙聺h子介紹道。
林仁翰既不走下臺階迎接,也不施禮,只是默默地觀察著裴茳一行,清矍的面容古井無波,眼神淡然,不帶一絲情緒。
裴茳見此,便也停住了腳步不再向前,迎風而立,不卑不亢地回視對方,臉帶微笑,不言不語。
過了許久,林仁翰才緩緩說道:“裴使所為何來?”
裴茳正色道:“學生為閩地萬千百姓而來?!?p> 林仁翰眼露譏諷之色,淡淡道:“閩地百姓的生死掙扎,何敢讓你一個唐國官員來操心?”
言下之意,如今福州城的狀況正是唐國帶來的,你一個唐國官員又何必假惺惺地來貓哭耗子?
裴茳悠悠道:“既為唐土,便是唐人。我自然還是要操心的。”
話中的意思是,李弘義已經上了降表,從法理上,福州已經是唐國的土地了,我一個唐國官員還是能操心的。
林仁翰默然半晌,嘆道:“我已是閑云野鶴之人,不問世事已久,裴使找我,恐怕是找錯人了。”
裴茳哈哈一笑,道:“林仁翰乃當世豪杰,學生不會找錯人的?!?p> 林仁翰苦笑道:“什么當世豪杰。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不過遲暮之輩而已,裴使太高看在下了。”
“仁翰兄,還不請學生進去么?這可不是待客之道?!迸彳Φ?。
林仁翰無奈,嘆了口氣,讓開房門,肅手邀請他們進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