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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塑南唐

第五十六章 普渡(六)

重塑南唐 月下青草 3290 2018-12-13 22: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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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李弘通的人頭送入控鶴都軍營,軍營內各級軍官紛紛聚集在主帥節(jié)堂,商議如何應對,卻因軍中派系重重,各方各說各的,誰也不服誰,互相吵鬧,不多時,便吵翻了天。

  控鶴都雖是福州軍最精銳的部隊,卻并非李弘義兄弟的嫡系。最初王審知組建控鶴都時,任控鶴都統(tǒng)軍指揮使的是威武軍節(jié)度副使林延皓。此林非林仁翰的福州林氏,而是河南壽州林氏,隨王審知入閩,積功升為威武軍節(jié)度副使兼控鶴都統(tǒng)軍指揮使,官職與李弘通一樣。林延皓死后,由連重遇接任,并因待遇問題與拱辰都指揮使朱文進一同叛亂,引發(fā)了閩國之后的一系列王位更迭,其后朱文進弒主自立,導致唐軍入閩以及王延政攻福州,林仁翰殺連重遇與朱文進獻福州于王延政等一系列變故,使得李弘義借勢異軍突起,竊奪了拱辰都與控鶴都的軍權,最終控制福州全境。

  因此,控鶴都若說對李弘義有多么忠心,是不大可能的。畢竟,李弘義此人在軍中的履歷實在不能服眾??佞Q都自王審知入閩以來,便是王審知親軍,是閩國王牌部隊。而李弘義,十五年為元從指揮使不得升遷,一個類似于后世武警部隊的雜牌軍而已,這種部隊的都指揮使在控鶴都眼中,那就是個不入流的人物。只是形勢比人強,就是這樣一位人物竟突然成了福州之主,那些中下級武官又怎么會心服?

  故而,李弘通一死,軍中立時分為三派。一派是挺李派,為李弘義兄弟安插進來的嫡系和原本就站在他們這一方的軍官;一派為反李派,以中下級軍官居多,本就看不慣李氏兄弟平日的做派,心里也不服氣,如今城中大變,形勢不明,便不愿繼續(xù)為李氏兄弟賣命;最后一派為中立派,無可無不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隨大流,當兵吃糧而已,哪方勢大便跟著哪方。

  吵鬧了約莫半個時辰,還是沒形成統(tǒng)一意見??佞Q都軍虞侯趙坦之眼見節(jié)堂內越來越亂,便站出來道:“如今外頭情勢不明,李指揮使又被殺了,我們在這里瞎吵吵也不是辦法。不如派幾個人出去,與那鄭容接觸一下,了解清楚實際情況,再定行至如何?”

  眾將官無奈,總僵持在這里確實不是辦法,便紛紛推舉了幾位將官跟了趙坦之出營,打探消息。

  這時,林仁肇和魯重樓已殺潰出營的兩隊控鶴都軍士返回,與鄭容合兵一處,堵在街道口的大車陣之后嚴陣以待。林仁肇先返回,魯重樓隨后而至,兩人的賭賽實際上是魯重樓輸了。只是大事當前,二人都沒心思論及輸贏,而是依令嚴守各自防線,防止控鶴都大軍整軍而出,破壞長樂宮那邊擒拿李弘義的大計。

  控鶴都軍營大開,一行軍官帶著百多名全副武裝的甲士警戒而來。

  眼見控鶴都沒有直接出兵的態(tài)勢,而是派人來接觸,鄭容一顆心才逐漸放松下來。他擺擺手,示意族人們不要輕舉妄動,自己卻帶了數(shù)十人迎了上去,在離他們百步距離時站定。

  “我是控鶴都軍虞侯趙坦之,對面來的可是鄭氏家主鄭容?”趙坦之等人也自覺地與鄭氏保持距離,敵我難辨,還是謹慎些好。

  “某家正是鄭容?!编嵢荼瓰槎Y。

  趙坦之看了看死死封住街道出口的大車陣,不禁皺起了眉頭。要徹底清理出這些車陣,怕不要一個時辰才行,這還是要在沒人打攪的前提下。

  “鄭先生。你們將路口封死,難道是想與我控鶴都對決么?不瞞你說,若我控鶴都一意突圍,這點陣仗還真難不住我等?!壁w坦之笑道,話中鄙薄之意極濃。

  “我鄭氏一族自然攔不住控鶴都。不過今夜?jié)M城軍民舉事反李,你控鶴都還能殺光這福州滿城人么?”鄭容長笑道。

  “滿城皆反?”趙坦之等控鶴都軍官臉色一變,舉目遠眺,整個福州城處處火光四起,喊殺聲遠遠的傳過來,依稀可聞,可見鄭容所說并不是假話。

  “李弘義兩面三刀之徒,只為一己之私便要福州城軍民為他陪葬!福州城這十數(shù)年來你殺我我殺你,動亂不堪,百姓們歷經荼毒,年年掛白綾,家家有喪事!服了勞役服差役,納了秋糧納丁稅。所為何來?還不是為了填飽官老爺們無邊無際的大胃口,圖的就是在這塵世苦苦掙扎活命而已!如今,他李弘義連我們的命也要拿進去填,左右都是個死字,我們如何不反?”鄭容這一番話說的聲嘶力竭,義正辭嚴,說到傷心處,眼眶濕潤直欲流下淚來。

  身后的數(shù)百族人,人人感同身受。有些受創(chuàng)較深的族人想起這些年來先后罹難的親人,已是淚流滿面哭出聲來。

  “反!反他娘的!殺光這幫沒人性的狗賊!”人群中有人怒吼。

  “這天殺的世道讓我們沒了活路,反了!”

  “反了!”

  “反了!”

  人潮激涌,漸漸地一道道怒吼聲匯聚起來,猶如驚濤拍岸響徹云霄。趙坦之等控鶴都軍官料不到對方戰(zhàn)意如此高昂,心中也不禁浮起了畏怯之意。若是少數(shù)人叛亂也就罷了,大不了大軍彈壓血洗一番。但目前是滿城皆反,控鶴都軍卒大都募自福州,如果這些軍官敢于下令屠殺福州百姓,民意洶洶之下,只怕軍中自己便會炸了鍋。

  趙坦之臉色發(fā)白,額際汗水滲出,與身邊眾將官面面相覷,均從對方眼底深處看出絲絲涼意。民為軍隊之基,沒了百姓支持的軍隊,便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遲早凋零。

  他吞了吞口水,問:“鄭先生,不知你們舉事,是只對付李節(jié)度一族呢,還是連我等諸人都一起……”

  鄭容哈哈一笑,打斷他的話道:“唐皇有旨,只問首惡,脅從不論。今夜舉事,只對付李弘義一族,擒滅首惡之后,福州便暫行自治制度??佞Q都只要不擾亂民間,你我相互無礙,井水不犯河水。至于以后你們何去何從,自有唐皇處置,與我等無關?!?p>  趙坦之與控鶴都將官們避在一旁,商量行止。此時猶有李弘義的嫡系軍官在發(fā)狠,道:“都是些泥腿子在造反,咱們拉出人馬,反復沖擊幾次,這些道口封鎖也就打開了。只要大軍突進到宮城與李節(jié)度殿前班直合軍一處,今夜叛亂彈指可滅。”他一生富貴均系于李弘義身上,一損俱損,自然不希望李弘義兵敗身死。

  眾軍官卻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這人是有多蠢?舉城皆反啊,要讓那幫大頭兵知道了,還有幾個能聽軍令,舉刀對付自家父老鄉(xiāng)親的?恐怕到時第一個死的就是下令的自己。

  當即便有反李派武官罵道:“你想死,自己去。別拖老子下水。”

  這時,街道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卻是有人從長樂宮傳來喜訊。

  “家主,捷報!林氏一族已帶著各族聯(lián)軍攻破長樂宮!特來傳訊!”

  轟地一聲,鄭氏族人聽到喜訊紛紛舉起手中兵刃歡呼起來。這邊還沒開始接仗,長樂宮那里竟大局已定。

  鄭容哈哈大笑。本來接受的任務是今夜最困難最有風險的一項,他甚至已做好戰(zhàn)死的準備,卻不料竟是有驚無險,不費吹灰之力便渡過難關。

  他轉身朝著對面大聲叫道:“趙虞侯!長樂宮已破,李弘義敗亡在即,你們將何去何從?”

  好吧,李弘義都快翹辮子了,還爭個屁!趙坦之眼神與諸將官一碰,見大家均是無可奈何的神色,便下定了決心,抱拳向鄭容道:“即如此。我控鶴都從即日起封營不出,靜待其變。”

  鄭容大喜,向趙坦之等人長施一禮,道:

  “趙虞侯深明大義,避免了福州軍民相殘之禍,鄭某感佩于心,并替滿城的百姓致謝。”

  趙坦之苦笑一聲,擺了擺手,領著眾軍官退回營中。那原本還倡議領軍殺出去與李弘義匯合的武官失魂落魄地孤零零站在當?shù)?,半天回不過神來。而反李派武官則回頭鄙夷地瞄了他一眼,一口吐沫吐在地上,低聲罵道:“還在那癡心妄想,真他媽的人頭豬腦?!?p>  長樂宮,節(jié)度使府。

  李弘義面目表情的坐在椅子上,身邊只余忠仆元寶。年逾六旬的老仆臉帶悲容,神情凄苦。

  殿外,武器撞擊聲、被殺之人的慘呼聲、反叛軍聲勢浩蕩的高呼聲交織在一起,一絲絲透過黑夜?jié)B透進來,讓人生出一種特別不真實的感覺。

  人生如戲。

  前一刻還是高高在上的一方霸主,四方景從,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繁盛景象;

  哪知曉這一刻便是人人喊打喊殺的逆賊寇仇,千夫所指,呼啦啦大廈傾頹破敗不堪的喪家之犬。黃粱美夢,一朝破滅,不外如是。

  難道自己真的做錯了么?

  李弘義陡然大笑起來。男子漢大丈夫,不能五鼎食,便當五鼎烹,既然已轟轟烈烈地走了一遭,此生已是無悔。

  “只問首惡,脅從不論!”

  “獻李弘義首級者得千金!”

  殿外的口號聲如山呼海嘯一般涌來。李弘義回頭向忠仆元寶笑了笑,道:“元寶,想不到我的頭顱還能這般值錢。與其被別人拿去,不如給你?!?p>  說著猛地站起,手中長劍往頸脖上一抹,鮮血噴涌而出,身子軟軟坐倒在椅子上,雙目圓睜,氣絕而亡。

  “大郎,不要呀!”元寶跌跌撞撞地向李弘義撲過去,卻已是來不及阻止了,好不容易挨到椅子邊,李弘義早已氣絕。元寶悲慟不已,抱住李弘義的尸首放聲大哭。

  沉重的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手持長刀的林仁肇帶著一眾族人紛紛涌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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