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言一出,幾乎所有人都是面色一滯。許多貴女更是難掩吃驚失望之色。就連林辜都是神色一震。
陸見辛這么多年沒有正妃,不能說沒有皇帝忌憚壓制的意思,如今卻忽然指婚,正妃人選居然還是這樣一個被世人取笑的丑女,換做任何人,怕都是不會答應。
陸見辛站起身來,凝視皇帝良久,眾人都在他冷峻如冰霜的眼眸中有些慌亂。貴女們也開始議論紛紛,想著扶山王是新貴才俊,又是大文的戰(zhàn)神。若他執(zhí)意不肯,或許也可以和陛下一搏。
陸見辛忽然笑了,他跪身下去,一字一頓地說:“謝陛下隆恩,臣感激不盡?!?p> 他退回到座位上的時候轉(zhuǎn)頭望向尉遲宸姜,她笑意清淺而感激,也有一些安慰的意思。笑容里也有一絲苦的意味,林辜望著她的笑容,心中只覺得心酸。哪怕她今日前來就已經(jīng)做好了被賜婚的準備,可是這般被陛下,隨意的如同一樣禮物般賜給扶山王,她心里又豈會不難過?
不過最令林辜吃驚的,還是陸見辛的反應,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陸見辛,也看到他的目光轉(zhuǎn)回,那目光麻木而冷淡,如同什么事也未發(fā)生。林辜以為他手上有足夠的權(quán)力,至少可以與皇帝抗衡一二,卻未料他連抵抗都未曾嘗試。
若非是有更多所求,若非是恭敬愚忠,若非根本無所謂。
這就是扶山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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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親昵地靠在皇帝肩上,低垂順眼地為皇帝捶肩,皇帝明黃色的朝服后背繡著一條青色的小龍,貴妃的手指輕輕撫摸過那條龍:“從沒見陛下穿這件朝服,這小龍繡的毛糙,想來不是司衣坊的手筆。”
“是朕與皇后新婚時,她送給朕的,這些年,早就被洗毛了?!被实廴魺o其事地笑了笑,望向皇后。皇后微微驚訝,望向皇帝,她永遠都記得嫁給還是太子的皇帝的那個夜晚。
剛剛登基時的皇帝,望著剛剛迎娶的皇后,笑容里帶著不可正視的疲倦:“我娶你,只是因為我喜歡你。除了喜歡你,我不能再為你做任何事了?!?p> 他娶她,冒著天下人的指摘,就因為那份喜歡??墒菑乃闪嘶屎蟮哪且惶炱?,她做錯了事,他也袒護她不得。他們只能在初一十五的大日子里短暫的度過幾個時辰。哪怕她成了皇后,都沒辦法在他身邊度過任何一個夜晚。他是帝王,遵章般的迎娶妻妾,寵幸生子。哪怕是他珍愛的皇后,他都沒有常人的權(quán)利與其并肩躺在一起。
那么多個夜晚,她受召而來,結(jié)束之后他握著她的手腕輕聲說:“躺一會兒再走吧?!?p> 她只得回以笑意飄忽羞赧:“陛下,已經(jīng)不早了,入夜留宿,不合規(guī)矩?!?p> 他翻身躺下,聽著她穿衣的聲音,落在他耳中刺耳的很,他閉眼假寐,裝做聽不到。
她任由宮婢拉扯收拾,冰涼的腳心踏在冰涼的金磚上。
掙扎到華發(fā)漸生,她依舊是這樣艷極無衰。
可是,自從嫡子死后,皇后笑意冷淡的看著他說:“他是你六個兒子中的一個,可他是我的半條性命。”
他們就回不到從前去了。
做帝王之妻,太難。
皇后還沒有攢足力氣回報給皇帝一個笑容,門外一個正匆匆準備進入的內(nèi)監(jiān),打斷了帝后難得柔軟的心腸。
那內(nèi)監(jiān)自兩排貴女之中彎著腰匆忙而入,跪倒在地上大聲道:“稟告陛下,東宮走水,已經(jīng)查明真相?!彼吲e一份白色的絹布,“太子殿下令心腹樂聞侍讀污蔑婉妃娘娘!東宮走水一事乃是太子所為!他自宮外運入了桂花油,早早命人折斷東宮的柱梁。桂花油是在大火撲滅之后才涂上的!”
太子將面前的座席掀翻,一桌的水果茶盞鏗鏘落地,他幾乎是聲音顫抖地指著那個內(nèi)監(jiān)道:“是誰要你來誣陷本宮?”?皇后起身跪下,慌亂道:“陛下,太子殿下斷然不敢如此!”?
“不敢嗎?”皇帝淡淡地舉起面前的茶杯,“皇后,你本性高傲,從不屑于陰謀手段。既然如此,你就是這么教朕的兒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