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長生只呆了片刻,也不矯情,閃進一個山間窄縫間,扯了些野草,胡亂把身上那些奇臭的液體擦洗干凈了。
她跑到那個老者身旁,拿起自己放在他車上的騰條編成的包裹。她看這個懂醫(yī)的老者很合眼緣,她把自己的簡陋包裹拿了出來,剛找到一個蔽靜地方換了下來。
就聽一個陌生的聲音粗嘎的聲音道:“主子叫你過去!”
云長生早已感到有兩道強大的氣息跟著自己,這兩道氣息甚至超過了夏九幽派出的那些跟著她的暗衛(wèi)了。
云長生只能嘆氣,這后面掉幾個尾巴的日子又要開始了嗎?!
云長生重新來到了這輛黑車旁。掀開了皂黑暗花金鏻錦車簾。就看到著一襲月白衣衫,云淡風輕的坐在紫檀龍鳳紋棋桌旁的雷如年。而棋桌上的殘局,正是剛才她故意推倒時的樣子,竟是一子未錯。
她向來記憶不錯,沒想到這個雷先生卻也有過目不忘之能。
云長生要哭了,可不可以不要這么變態(tài),她那半調(diào)子的下圍棋的水平真的不是這位的對手呀。
云長生恭敬施了一禮:“謝先生賜酒!”
“哈哈……莫要如此,我只是想與墨染兄弟把這一盤棋下完罷了。”
云長生只得重又坐下與他下棋。
春日的陽光透過車簾的縫隙照在香桃木的車壁上,時光悄然而逝。
周圍幾千人的走路的踢嗒聲,各隊人群的喲喝聲,眾人艱維爬坡的喘氣聲,云長生把這些聲音全部從耳邊略去了,全部心神都在眼下的棋盤上了。
這只血驢子拉車實在太穩(wěn)了,擺在上面的棋子只有輕微的晃動。
哎,就是太穩(wěn)當了!
雷如年看著對面的云長生暗暗稱奇,此子棋力不凡,下棋時棋路聲勢浩大,但于細節(jié)處卻略險幼稚,被自己幾番設局,她現(xiàn)在的白子已經(jīng)被殺得東奔西走了,漸漸不支了。
雷如年看著對面少年額頭細細的汗珠,他深沉的眼眸一閃,他抻手打開桃木壁柜中的一個暗格,居然是一壺還冒著熱氣的茶水。他提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不知墨染兄弟可知明日何時會下雨?”雷先生捏起一個墨玉棋子淡淡問道。
“?。 痹崎L生此時的注意力全都在棋盤上,雷如年這一突然發(fā)問,云長生實是嚇了一跳。
“不知墨染兄弟可知明日下雨的具體的時辰?”
云長生此次已然聽清了雷如年的問題,她不禁心中一緊,這她哪知道。就是前世的天氣預報也沒有這么準吧!還得預測到明天哪個時辰下雨,你咋不說,明天哪秒鐘會下雨?
真是……
云長生心內(nèi)一陣吐嘈,口中卻只能站起身來,躬身答道:“此乃北冥先生之能,非小子之能,請雷先生見諒!”
“哦,只有北冥先生才可以預測嗎?……也不知北冥先生是何等風采之人,竟無緣得見,只是人生一大憾事呀!”
云長生深施一禮,卻沉默不語。
“嗯,你下去吧,也該是午膳時分了?!?p> 云長生跳下車來,深吸了一口氣來,她是不是太輕狂了些,怎么可以輕易就想加入這幫人的隊伍呢,怕是進來容易,出去難。
果然,眾人已停下起鍋做飯了。卻見此時的眾人停在一條小溪邊。
云長生四下看去,卻見這支隊伍又多了一二千人了。云長生發(fā)現(xiàn)后來加入的隊伍更為年輕,長得也更為齊整,更有紀律。行動間軍人氣質(zhì)很明顯。
這也不知是太子的私兵,還是從五大營里調(diào)出來的正規(guī)軍。而且這兩方的軍隊就象楚河漢界,涇渭分明,彼此眼中都有不屑之色。
他們見云長生從那輛隊伍中唯一的車輛中走下車來,都露出了好奇之色來。但見她草鞋樹衣,黑臉疤面,都是側(cè)目而視,特別是以后加入隊伍的三四千人,不明白這樣一個粗陋之人,雷先生怎么可以請他入車輛中?
云長生走到那個老醫(yī)者那一堆人旁邊。那一鍋的旁邊都是年紀稍大之年,云長生早就注意到這個老爺子可能是醫(yī)生之類的,而那些年紀大一點的人,大多做些幫忙修理車子,處理食材等雜事,相對其他的人對她也和善點。
云長生拿起一只木碗,準備吃飯。這時卻見一個黑胖大漢走了過來,卻是給他拿來一包食物:“小子,你看看這里做的食物沒有那些青毒的花粉吧?”
此時的大漢卻沒有了剛才看她從車跳下時兇形畢露。
云長生低垂了眼眸,斂去了眼中的鄙視。
云長生接過食物,細細的品了一會,抬頭對那個黑大漢說道:“無毒!”
那大漢聽她說完,歡喜地跑開來。
“開吃了,開吃了,我們那鍋沒事!”
云長生見原先的那一二千人又有一些人要拿了食物過來讓她驗吃,云長生趕緊說道:“此時風輕云凈,我已試過食物,你們可放心吃了!無事……嘿嘿……無事?!?p> 而后加入的那幫人卻十分不解,為何吃飯前還要問一個黑臉童子。有些喜八卦的漢子開始眉飛色舞的講述起來。云長生于吵吵嚷嚷的聲音中,聽到他們的講解,感覺象聽天方夜譚般,這怎么聽怎么說的不是她呀。
“墨染,給你!”
卻是那個老者見她不怎么夾菜,幫她夾了一筷子。云長生抬頭,望見那個老者對他憐憫之意,云長生點頭道:“謝爺爺,還沒請教爺爺貴姓?!?p> “我只是賤民,無官無職,家也無恒產(chǎn),何來的貴姓之說?小子下次可不能如此說了?!?p> 云長生站起來躬身表示受教。
“小老兒衛(wèi)十一,謝墨染小哥垂詢!哈哈……”
這個瘦瘦的小老頭開心地大笑起來,云長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為何發(fā)笑。微風吹起他花白的頭發(fā),云長生眼尖地發(fā)現(xiàn)他耳后的一個數(shù)字烙印。
云長生悚然一驚,這,這分明是兆國死刑犯才有的標記呀。
冉琨那次強拉硬拽著她去看七彎巷殺人時,曾經(jīng)看到過那些滾動的人頭耳后的數(shù)字標記。
后來問了冉琨才知,這個世界十分相信生死輪回,他們認為死前身體的完整,直接關系到死后投胎的質(zhì)量。他們認為只有死前尸身完整,并得到隆重安葬的人,下輩子還能投得富貴胎,安享一世榮華。是以無論是太子還是三皇子,雖然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殺死了那些官員,但他們都能得到與官職相稱的葬儀。
這也是向他們的臣民彰顯仁心的時候,兩人自然不會在這等事情上做手腳。
他們耳后的這個數(shù)字與他們行刑時所穿衣服上的數(shù)字是一樣的,這樣就能避免安錯了人頭的風險。據(jù)說如果不小心安錯了人頭,這些死掉的人就會化為厲鬼,找殺死他們的人索命。
當時,云長生只是聽得好笑,并沒有放在心上??墒谴藭r,在一個活人身上發(fā)現(xiàn)代表死刑犯的標記,這意味著什么呢。
她記得刑部少卿衛(wèi)長風九族俱都在去年的秋季的七彎巷被問斬了。
這個衛(wèi)十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因為有這突然的發(fā)現(xiàn),她又注意到這圍在一起的這些人中也有一些耳后有數(shù)字標記。
云長生心內(nèi)翻江倒海,面上還是慢條斯理吃著飯食。
這個太子倒底打算干什么呢?云長生只尋思一會,就把這絲疑惑甩在腦后,這關她何事。她還是想想怎么盡快趕到信陽,才是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