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世界里,從來都是睚眥必報,沒有人能讓他吃虧,沒有人能讓他痛苦。所以他以為,誰都是這樣的。
但這她好像總能給人帶來驚喜,好像她是不同的。
“可你救旁人,卻叫自己受了傷,如何值得?!?p> “這世上要是什么事都說值得不值得,人就沒法活了。其實當時我也沒想那么多,順手就這么做了?!?p> “對了池醫(yī)生,我的肉身還在吧?”
池令被她這突然扭轉的語調和畫風弄得想笑。
“哧,還在?!?p> 蘇孑長長地舒了口氣。她這怕自己一覺醒來就是個沒知覺的了。
池令走到門口,還回頭看了眼,她正看這手機屏幕,不知為何他臉上露出一抹笑。
想她這樣的人,這一生不應該是坎坷的嗎?但在他身上,除了自殺,并不能看到什么人生的陰暗面。明明他比自己還要悲慘,但好像比誰都更快樂。
祝蓮醒來之后并不太清楚之前發(fā)生了什么。
她這闌尾炎是很久的了,一直太忙于學業(yè)沒有摘除,沒想到這次弄得這樣。
“護士,你知道我是怎么回來的嗎?”
“祝醫(yī)生,是你手底下的患者把你送過來的?!?p> 祝蓮一愣,患者?她的患者不就一個遲池嗎?
“患者?尹恩惠?”
“對啊,她把你給背回來的,當時做過手術的地方裂了,池醫(yī)生才給她做過修復不久,這會子應該醒了。”
祝蓮感覺很平靜,沒多說什么。
蘇孑看電影看得好好的,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p> 祝蓮的臉色還是蒼白的,走進了還有點泛紅。
“尹恩惠…你沒事吧…”
蘇孑撇了撇嘴。:“沒事”
“謝謝你,救了我?
祝蓮看著低著頭在看手機的尹恩惠。
“那,既然沒什么事就不打擾你休息了?!?p> 蘇孑擺了擺手,一副隨意的樣子。
“等下,你這闌尾炎見著那么嚴重,盡早手術吧還是。”
蘇孑吧,現在恨不得她馬上就手術,然后一兩個月別見到池令了。
祝蓮的臉有點紅,眼眶也有些酸。
她長到那么大,還是第一次有人愿意關心自己。
祝蓮的媽媽是帶著祝蓮嫁到現在的父親家里的她們家是重組家庭。她這個父親是個醫(yī)生,雖然四五十了,還沒當上副主任醫(yī)師,但收入還算客觀。
從她八歲那年起,她就知道自己不能讓父親和母親操心,不能給他們添麻煩,所以她不管再怎么難受,再怎么生病,沒有一次是告訴他們的。因為她知道,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人理睬自己。
母親把她看做羈絆,父親把她看做物品,沒有人是真正地關心過她。就連學醫(yī),也是被迫,而來到這個醫(yī)院,更是被迫去接近池令。
祝蓮知道,只要能嫁給池令,那么她以后的日子,或許就不會這么難過了。
但今天,她似乎覺得這么做的意義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她是有點不喜歡尹恩惠,總覺得她會阻止到自己和池令,直至她救了自己,即使這樣會讓她再次承受苦痛,她好像覺得也沒什么。
她覺得自己很丑陋。
祝蓮剛離開了蘇孑的房間就被池令叫去了。她知道這次是自己連累他了,站在那里承受池令的怒意。
“從現在起你不用去她的病房了?!?p> “好。”
池令并沒有抬頭,但翻文件的手都頓了一下。
祝蓮知道如果這件事被父親知道了,肯定會大發(fā)雷霆,到時候自己和母親又要受苦。
“老師,我可以離開。但,是等到小尹出院以后。”
池令怔了一會兒。
他倒不是忌憚祝蓮背后的人,左右在這醫(yī)院,還沒有人能威脅到他。只是祝蓮學的專業(yè)和尹恩惠的病狀吻合,再加上她是這一批學生中最出色的,若是把她調走,他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另一個人來時刻盯著遲池。
尹恩惠的癌細胞雖然切除,但隨時會發(fā)生細胞病變的可能,池令不能去賭。
“你自己承諾的,要做到?!?p> 祝蓮點了點頭。
蘇孑本來是快要出院了的,但因為傷口重新縫合,又要在醫(yī)院待上小半個月。
其實待在醫(yī)院也沒什么不好,最起碼她是可以暫時不用回到原主的生活中去。但是對于醫(yī)院的飯菜,她真的不敢恭維。
祝蓮拎著一個保溫桶進來的時候,蘇孑已經聞到香味了。
“我是看你這幾天吃得都不怎么好才給你帶的。”蘇孑一雙眼都很不得鉆進保溫桶里去,那蓋子一打開就不斷地飄香。
等祝蓮把飯菜端上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不能再幸福了。
祝蓮坐在床邊看這她。
這吃相倒是不好看的,但吃東西卻很香,讓人看得有了食欲。
祝蓮一直都會做飯,但很少下廚,因為父親說,現在下廚多了,皮膚會不好,以后就找不到什么好婆家。
其實祝蓮一直很清楚,對于那個所謂的父親來說,自己只是他的交易物品。他把自己送到池令身邊,為的不就是勾上池家嗎。
之前她并不在意和誰在一起,現在則是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池令進來的時候,原想著她還在睡覺,輕手輕腳的。可推開門卻看到她正吃得很香。
他知道,這不是醫(yī)院里會有的飯菜。
池令看了眼自己手上提著的餐盒,突覺好笑,又輕輕關上門。
走到護士站,幾個小護士照例和他打起招呼,只是覺得今天的池醫(yī)生臉上有點不好。
“池醫(yī)生,您吃午飯了么?”
池令想起自己手上還提著從清道館打包的飯菜,想也沒想地丟在了護士站的桌上。
“給你?!?p> 那小護士頓時紅了臉,受寵若驚,激動得要上天。
她在眾人羨慕的眼光里小心翼翼地打開食盒的蓋子,里面的菜系卻異常清淡。
蘇孑聽到系統告訴他她池令的數據已經下降了一個點的時候,她嘴里的飯都要噴出來了。
“怎么了?米里有東西?”
蘇孑把飯咽回去,搖了搖頭。
“那個,要不,你去吃飯吧,我自己在這兒就行?!?p> 祝蓮著搖了搖頭,“沒事,我看你吃完?!?p> “別啊,醫(yī)院食堂你去晚了就該吃不上好的了,快去吧,我這兒吃完我自己會收拾的。”
祝蓮點點頭站起來往外走。
蘇孑看她出去,立馬進了系統。
“系統,怎么就少了一個點?我今天還沒見到池令啊?!?p> 系統:“宿主,這個我不清楚了,我剛剛去修復站了,收到消息就告訴你了。”
蘇孑兩眼一翻,“你怎么現在天天去修復站?你有沒有幫我罵你們的上級,給我找這樣的差事!”
系統:“宿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有罵人的功能。你沒事的話我就回去了?!?p> 還不等蘇孑說“有事”,系統已經把她踢出了系統。
“我去,這個系統!天天踢我出去!”
蘇孑吃著飯,還想著池令那一個點是怎么回事,畢竟她都在這個世界快一個月了,到現在才降一個點,她還不知道這個點是怎么給掉下去的,這要是不知道原因,以后想要降數值就更難了。
蘇孑連續(xù)兩天都吃了祝蓮自己做的飯菜,也連續(xù)兩天沒有看到池令。這越是看不到池令,她心里就越是著急。
趁著祝蓮被另一個醫(yī)生叫走,蘇孑趕緊留了出去,一個人去了池令的辦公室。
蘇孑去他辦公室的時候,池令已經去做手術了。
蘇孑打聽了一下,這場手術已經做了三個小時。想著他肯定又餓又渴,蘇孑特地回了一趟病房,拿了點今天祝蓮送過來的面包,還特地給他帶了杯熱水去。
蘇孑守在手術室門口的時候,患者的家屬也在門口。
蘇孑看著那患者的父親,竟然長得有幾分像自己的父親。忍不住想著沒準在那個世界里,他也已經經歷過一回這樣的悲傷了。他應該會難過吧,哪怕只有一點,畢竟也是他的孩子。
“叔叔阿姨你們好。吃點東西吧?!?p> 蘇孑好險帶了兩塊面包,遞過去給他們。那對夫妻的眼已經哭腫了,這時候哪里吃得下,只是搖搖頭。
蘇孑也挺理解他們的,推著輪椅坐在旁邊開導他們。
聊了一陣子才知道他們唯一的兒子得了骨癌,今天在做癌細胞聊了一陣子才知道他們唯一的兒子得了骨癌,今天在做癌細胞切除手術。
其實大家都很清楚,就算清除了這一部分的,還有數不清的沒辦法清除,這個手術的幾率不大。
“叔叔阿姨,其實我也得了癌癥,只不過不是骨癌,你看,不過前幾天被切了,現在還挺好的。我覺得你們的兒子也是和我一樣,不會有事的,你們放寬心,要是他醒了看到你們眼睛紅紅的,肯定比做手術還要難過。”
那叔叔抹了把眼淚,才不過幾秒鐘又是想哭。
“我這個兒子,太調皮搗蛋,從小到大沒少給我惹麻煩。之前一直說他該去死,可真正到了這么一天…還是不舍得。其實孩子有設么錯呢,不都是我們做父母的沒多多關心他,沒引導他嗎,反倒把錯都推到他身上…也不知道這孩子之前心里有多苦…這要,是要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夫妻倆說著說著又哭起來。
蘇孑看著這樣沒什么能勸的,畢竟她本不在他們這件事之中,不能理解她們。她只是個旁觀者。
只是,看著他們哭得腫了眼,蘇孑有種說不明的難過。
蘇孑想著自己以前的事,想著想著有點酸酸的,眼睛酸酸的,鼻頭酸酸的,心也酸酸的。
真是生離有時,死別有命,誰也由不得。
等池令做了長達6個小時的手術出來之后,蘇孑已經半歪在輪椅上睡了過去。
那對夫妻一看門開了,趕緊沖過去。
“醫(yī)生醫(yī)生!我兒子怎么樣了?!”
池令看慣了太多這樣的場合,心里早就不存在波瀾。但這對夫妻這樣著急,他還是微微難過了。
“病情暫時控制了,還要看之后的觀察?!?p> 那老夫妻這才稍微舒了一口氣,看著兒子被推到隔離觀察病房去。
等里面的醫(yī)生護士都走光了之后,池令還沒走。
“池醫(yī)生,您還不走嗎?”
“嗯,你們先去?!?p> 池令一步一步走到尹恩惠面前,蹲下身來。
她睡得很沉,這么大動靜還沒讓他醒過來。這么長時間,也是辛苦她了。
“尹恩惠。”
“尹恩惠?!?p> 蘇孑睡死過去了,還夢到了自己的父親帶自己和哥哥去游樂場的事。雖然之后他有事先走了,而她那個后媽又帶著她自己的兒子跑了,只留了她一個人在人潮擁擠的游樂園里等到關門,沒人理她,也沒人發(fā)現她沒回家。
以前她沒覺得恨,只是委屈。如今她也不覺得恨,只是可惜。
被系統吵醒的時候,她很不情愿地睜開眼,池令就在自己面前。
“池令…你出來了…”
池令微微勾起唇角,她這怕是睡傻了,都不叫“池醫(yī)生”了。
“你在這做什么?!?p> 蘇孑想起來自己的正事,趕緊把手里的已經被壓扁了的面包遞過去。
那面包的樣子實在是太難看,蘇孑有點不好意思地收回手來,卻被池令先一步搶過去。
“怎么,拿給旁人的還有收回去的道理?!?p> “不是,這面包被我壓扁了…”
池令沒有回話,卻已經伸手撕開塑料包裝,把被壓扁的面包放到嘴里。
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討厭甜食,喜歡一切苦的東西,任何帶糖的他都不會去嘗試。但今天,他似乎有點反常。
蘇孑有點驚訝地看他就這么穿著手術服,坐在旁邊冰涼的椅子上啃起了面包。就算是這樣難看的面包,但在他手里,卻顯得很好看。
“池醫(yī)生,我還帶了點熱水來,不知道你喜歡喝什么就只帶了水?!?p> 池令低頭看了他手里的保溫瓶。
是醫(yī)院送的,有點土氣的樣子。
“嗯?!?p> 過往的有幾個小護士,看著池醫(yī)生竟然坐在椅子上就那么吃面包喝水,一時間沒法移開眼。這還是那個高冷而又不近人情,從來不給人好臉色的池醫(yī)生嗎?
蘇孑被送池令送的時候,祝蓮還沒回來。
池令掃了一眼病房,眉頭皺了皺。
“祝蓮經常不在?”
蘇孑可不敢對他睜眼說瞎話,趕緊擺手。
“不不不,她被一個老頭子給叫走了,只有今天而已,之前都在的?!?p> 池令輕哼一聲,“倒是還好?!?p> 蘇孑看著江令腦袋上的97,還是很高興的。
沒想到送個東西倒能讓池令給降了兩個點,她打算以后天天蹲守池令的手術。
祝蓮回來的時候,蘇孑都要睡著了。
“,那個,你回來了。我這沒事了,你去休息吧。”
祝蓮沒有說話。
病房里沒開燈,祝蓮又不說話,只有昏暗的電視聲傳來,她只是低著頭往他那邊走,搞得蘇孑有點陰森森害怕了。
“那個,什么…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