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倫以為大局已定的時候,自他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手里死死地握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而利刃正對著他的脖頸。
“離她遠點兒?!?p> 狠厲而清脆的女聲,還伴隨著一陣翅膀拍打的聲音。
“誰?”
分神只是一瞬間的事兒,等他的膝蓋和后頸傳來劇痛,床上的高雨瞳已經(jīng)站在了地上,他根本沒有看清她是怎么掀開被子,又是怎么把自己撂倒的。
高雨瞳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達西的肩膀:“救了我一命?!?p> 拿著匕首的達西雖然目光還是死死地盯著阿倫,但還是勾著嘴角笑了笑:“倒是該謝謝他們,不然我都要忘了用雙腿走路是什么樣的感覺?!?p> 布魯斯從達西的肩頭下來,拍拍翅膀,滯留在了高雨瞳臉前的位置:“在后面,我把整座城堡都巡視了一遍,只有那兒我進不去。”
“看好他!”
得了溫應倫的位置,高雨瞳實在管不住眼前的這些事兒和人,她如今一心想著的,都是溫應倫癱坐在會客廳內(nèi)捂著耳朵的樣子。他的這個樣子像是一把鋸子,正在不斷分割著她的心。
“溫應倫!溫應倫!”
她連拖鞋都跑掉了一只,城堡外還在下著雨,她繞過了整座城堡,來到了后面的一處應當是花圃的位置。
以前這里確實是城堡的后花園,后來高雨瞳做主將這一片改為了玻璃屋,這樣即便是像現(xiàn)在一樣的陰雨天,也能夠坐在里面安安穩(wěn)穩(wěn)地喝喝茶、看看書,甚至是在花草的香味中小睡一會兒,以此來打發(fā)漫長的一天又一天。
可是此時,這座精致的玻璃屋,卻成為了她和溫應倫之間的阻礙。
門沒有鎖,高雨瞳按下把手輕輕一推便把門推開了。
玻璃屋內(nèi)的溫度依舊很高,她穿著秋天的睡衣都覺得有些悶,不知道溫應倫穿著兩層衣服,會不會虛脫過去。
屋內(nèi)靜得可怕,高雨瞳走了十來步才反映過來,溫應倫的精神力已經(jīng)徹底將這里封閉為了另一個空間,因為即便抬頭能看見黃豆大小的雨滴接連不斷地砸在屋頂上,她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溫應倫?”
在這樣靜謐的環(huán)境中,她不僅也壓低了聲音,放慢了腳步。
“我是姐姐,你在哪兒?”
依舊是空蕩蕩的屋子,連一點回聲都沒有。
沒辦法,高雨瞳彎下腰將沾上水的褲腿挽了起來,又看了看自己沾滿泥土的右腳,索性把左腳上的拖鞋也脫了。
她赤著腳,尋著花叢與花叢間的縫隙不停尋找著,“溫應倫,你聽得到嗎?”
幾乎是繞遍了大半個花圃,高雨瞳才在一面爬完藤蔓的玻璃墻壁下,找到了蜷縮著的溫應倫。
她抹了抹臉上的汗,小心翼翼地縮短這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溫應倫,能聽到我說話嗎?”
雙臂抱膝的溫應倫目光呆滯,只是直勾勾地盯著一個地方,眸色的瞳孔內(nèi)空無地什么都映不進去。高雨瞳在距離他一步的位置停了下來,同時伸出手在他臉前輕輕地拜了拜:“溫應倫?”又拜了拜,還是沒有反應。
高雨瞳抿了一下嘴唇,索性也跟著蹲了下來:“我來帶你離開的,你別這樣…”話說了一半,她自己也愣住了。別這樣,別怎么樣,別不理自己?別把自己一個人悶著?
經(jīng)過剛才的事情,高雨瞳怎么敢再去刺激溫應倫,她咬了一下下唇,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
“那是阿倫,我的…第一個養(yǎng)子,”提及這段往事對高雨瞳而言幾乎是一場凌遲,但看著溫應倫這幅樣子,對她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酷刑,“我收養(yǎng)他的時候他才五歲,干瘦干瘦,又滿臉的泥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這里的,后來伊娃勸我索性就收養(yǎng)了他,這樣還有人能陪著我?!?p> 魔女收養(yǎng)無家可歸的幼童,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一般孩子都怕她們,所以干脆她們也不去招惹那些小孩子,哪怕是看著他們自生自滅,也不會插手。說到底,哪怕成為了魔女,人類的劣根性依舊是埋藏在她們內(nèi)心的東西。
“后來…發(fā)生了很多事情,我們之間,還有我們和人類之間,再后來這座城堡被發(fā)現(xiàn),阿倫…死在了那場剿滅女巫的活動中?!?p> “人類根本我們解釋,也不在乎他們殺死了一個自己的同類,他們只知道,阿倫和我們生活在一起,他就該死。這,都是什么道理啊…”
高雨瞳自己或許沒有感覺,但她的臉上其實已經(jīng)布滿了淚痕,血紅的眼眶和死死抓住衣角的雙手,都顯示出她對于這些事情的抗拒和無法接受。
“那之后,我沉睡了很久很久,直到伊娃將我喚醒,再后來我離開了歐洲,之后發(fā)生的事情,你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這些事情原本高雨瞳打算隱瞞一輩子的,畢竟最開始的時候,她確實有把溫應倫當做阿倫來養(yǎng)的念頭,但看著溫應倫一點點長大,他們兩個截然不同的性格和樣貌,都讓她無法再忽視這個在自己身邊兒陪伴了自己十幾年的少年。
“我真不是故意的…溫…”
而現(xiàn)在,甚至這個名字,高雨瞳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叫出口。
她低垂下頭,讓眼淚都滴落在自己的衣服上,她看著一個個漫開的淚痕,第一次有種可怕的空虛的感覺。
“怎么樣?”布魯斯的聲音適時地打斷了這場默劇,達西跟在它身后,顯然對于這樣的環(huán)境有些抵觸。她提著自己的裙子,小心翼翼地挑選著行走的路徑。
“他這是…怎么了?”
看到溫應倫的時候達西也感覺十分驚訝,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踩上了面前濕濕軟軟的泥土:“溫應倫?小傻子?小…”
“別鬧了…”高雨瞳低著頭,聲音悶悶地傳來,“你帶東西了嗎?”
被打斷了的達西也不生氣,只是嘟了一下嘴后,從身前圍著的麻布的小圍裙中掏出了一個小瓶子:“一點點就好,別太多?!?p> 高雨瞳點了點頭,扒開木塞后用食指堵住了瓶口,將里面像是海水一樣的液體沾在了手指上,隨后她伸出手,將液體抹在了溫應倫的鼻子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