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三人沖過關(guān)城，奔出七八里遠，肖俞回頭一望，壺關(guān)上的狼煙已經(jīng)裊裊升起。他情知頂過再過一刻鐘，便會有大隊梁軍向這邊集結(jié)。便向李存勖喊道：“公子，我們得快些兒了，壺關(guān)狼煙一起，梁軍主力很快就過來了?！?p> 李存勖道：“正是?！稗D(zhuǎn)頭對鹿燕兒說道：”接下來不可再顧惜馬力，只管狂奔便是?！?p> 三人同時重重踢了幾下馬腹，速度驟然提升。
又奔出十幾里，曠野中悶雷聲響起，大片煙塵漸漸逼近，梁軍精銳騎兵到了。
眼看著距離晉軍的潞州大營只有十幾里路了，李存勖倒也不如何驚慌，鹿燕兒本來已經(jīng)花容失色，但見李存勖與肖俞都是面色如常，便也慢慢放下心來。
眼下潞州是在晉軍的占領之下，而梁軍在沿黃河筑起南北兩城，號“夾寨”，與晉軍遙遙相對。夾寨便在潞州官道之南，肖俞向南邊望去，只見一條散兵線出現(xiàn)在曠野中。幾個呼吸間，數(shù)百騎兵已經(jīng)逼近了官道。
三人若是繼續(xù)前行，勢必會被側(cè)面涌來的騎兵吞噬。于是李存勖主動勒住了馬，轉(zhuǎn)向南面。
看清對面軍陣，肖俞反倒輕輕松了口氣?？礃幼恿很妭}促之間集結(jié)起來的只是騎軍前鋒，而主力一時之間還殺不到此處。且陣中清一色俱是槍兵，并無弓箭手。只要穿透這幾百人的陣形，還是大有希望順利脫身的。自然，透陣之時，須得分神照拂鹿燕兒。否則萬一鹿燕兒折損在陣中，就算自己和李存勖無恙，今日也算是白白冒險了。肖俞勒馬與李存勖并肩而立，遞給他一支剛才在壺關(guān)奪來的長槍。至于鹿燕兒，也早早地拔劍在手，嚴陣以待。
李存勖右手一揚，一支響箭沖破云霄，發(fā)出刺耳的嘯鳴。肖俞心中一喜，知道這是河東軍中的特制響箭，是河東巧匠精心制作，其嘯聲尖銳高亢，輕易仿冒不來。軍中以此傳遞緊要消息，甚是便捷。李存勖大搖大擺闖壺關(guān)，原來是有所憑恃，害得自己白白擔心半晌。
前方梁軍在一箭之地外止步，顯然是要待陣形齊整之后向這三人發(fā)起沖鋒。
李存勖與肖俞對視一下，不約而同地夾了夾馬腹，主動向梁軍沖了過去。三人呈倒品字之勢，將鹿燕兒護在中間。只要對面的梁軍沒有上品高手，一次沖鋒想必是傷不到鹿燕兒。
對面的梁軍兩翼先動，陣形呈半月狀向前推移，緩緩加速。顯然是要在短兵相接之后迅速完成合圍，將三人困住。
李存勖三人速度越來越快，在兩軍交接的一剎那，兩支長槍如兩條蛟龍出海，將正當面的兩名梁軍騎兵當胸刺透。長槍去勢不衰，又分別扎透后面的一名騎兵。鹿燕兒反應也極快，撥馬讓過失去主人失控奔出的梁軍戰(zhàn)馬，緊緊跟在李存勖身后。旁邊有梁軍見是個便宜，在交錯而過的一瞬間回身一槍刺向鹿燕兒。
鹿燕兒沒有軍陣交戰(zhàn)的經(jīng)驗，雖然見長槍沉重，比自己的兵器重出許多，但仍是下意識地揮劍去擋，“?！钡匾宦暎宕髁硕嗄甑拈L劍被生生震斷，虎口隱隱發(fā)麻。見槍尖仍舊向自己刺來，鹿燕兒閃身讓過，雙手握住槍桿，兩人竟然就此僵住。這也就是遇上了尋常騎兵，鹿燕兒猶有一拼之力。若是遇上梁軍精銳，方才一槍鹿燕兒便要吃大虧。
李存勖聽到身后動靜，并未調(diào)轉(zhuǎn)馬頭，奪過剛剛被自己刺死的騎兵手中的長槍，反手一擲，那名與鹿燕兒僵持的騎兵被撞飛馬下。鹿燕兒急忙縱馬跟上。
李存勖大笑道：“鹿女俠，軍陣之上，和江湖廝殺不一樣吧?！?p> 鹿燕兒小臉通紅，一則是初上戰(zhàn)場緊張難免，二則覺著自己又成了累贅有些慚愧。見李存勖舉重若輕，身陷敵陣猶在談笑自如，悄悄地又多了幾分仰慕。
再度打馬前沖，李存勖與肖俞分別又刺死幾名騎兵，便已穿透了敵陣。身后馬蹄聲隆隆，顯然第一輪沖過去的騎兵繞了個圈子已經(jīng)兜了回來，即將發(fā)起第二次沖鋒。
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帶著鹿燕兒向西南方向斜插過去。反正身后梁軍沒有弓箭，只要拉開點距離，拖延上片刻，晉軍援軍便趕到了。
晉軍來得比二人想象得還要快些。
身后的梁軍還未追上三人，肖俞已經(jīng)看到西面的“晉”字軍旗。一隊晉軍斥候風馳電掣般縱馬奔來，遙見梁軍已經(jīng)進入自己硬弓射程，紛紛張弓搭箭，一輪齊射之后，梁軍頓時停止了追擊。
隨后又有大隊晉軍涌來，在斥候兵兩側(cè)撒開陣線，與梁軍形成對峙之勢。
肖俞忙上前喊道：“我們自晉陽來，哪位將軍在此地，請出來答話。”
晉軍騎兵中一人喊道：“咦，是肖副尉！”
肖俞聽得聲音耳熟，循聲望去，見一名校尉撥馬走出，居然是在XZ有一面之緣的韓通。
肖俞大喜，有熟人在，免去了不少口舌麻煩。
韓通看向肖俞身后兩人，那女子自然不認識，看清李存勖面貌時頓時一驚，正待下馬參拜，肖俞舉手止住，低聲道：“世子不欲在此地泄漏身份。”
韓通點點頭，心想確是如此，梁軍要是知道世子殿下孤身外出，還不得傾巢出動？卻不知肖俞只是想著既然李存勖未對鹿燕兒自揭身份，倒不好由旁人叫破。
韓通吩咐身后騎兵讓出一條空隙，放肖俞三人過去。而后打馬上前十幾步，對著對面的梁軍大喊道：“喂，無膽的鼠輩，你爺爺韓通在此，可敢過來比劃比劃？”
對面寂然無聲。
晉梁兩軍對峙期間，常有小隊游騎或斥候迎面遇上，少不得打上一場，也只不過是百十人二百人的規(guī)模。而像今日這般兩方各出了數(shù)百人，則就有些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了。雙方校尉都心知肚明，身后的援軍隨時可至。一旦真的打起來，最終投入戰(zhàn)場的人數(shù)就不是自己能預計的了。雖說每一邊都恨不得早日滅盡對方，但誰也叫不準自家主帥的心思。未奉軍令擅自出戰(zhàn)，也是不小的罪過；萬一損了軍威，更要人頭落地。
韓通仗著和主帥李嗣昭是舊識，還敢在陣前叫囂幾句。而對面梁軍的校尉，則謹慎地連答話都免了。尤其見晉軍人數(shù)在幾方之上，還配有弓箭手，若真打起來，吃虧是一定的。不如在此拖住對方，靜待上峰來處置。
韓通得了便宜，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又喊道：“既然你們今天認了慫，爺爺權(quán)且讓你們多活幾日。這便不奉陪了。兄弟們，撤了！”
身后騎兵轟然應諾，各自對梁軍污言穢語一番，喜氣洋洋地收兵回營。梁軍校尉氣得臉色鐵青，有心上前追擊，但晉軍雖退而陣型不亂，追上去也討不到便宜，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