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兄弟鬩墻(八)
天權(quán)十五年十一月廿二。
大管家張德順呈上一只陶罐道:“族長,您要的茶葉送來了?!?p> 張崢伸臂道:“好,放這兒吧!你去把大少爺和二少爺請過來?!?p> “是?!睆埖马橆I(lǐng)命,一小會就將兩位少爺帶到堂前。
“兒子給父親請安!”張徹與張衍齊齊抱拳問候。
“好!都坐吧!”
張崢壓壓手,又轉(zhuǎn)向丫鬟道:“把剛才泡好的普洱茶端上來,給大少爺和二少爺嘗嘗。”
“是,族長?!?p> 兄弟二人落座,一個小丫鬟端著一個托盤分別將兩只茶杯遞送在小桌之上。
張徹眼觀這茶具,似乎比平時飲用的茶杯更大一些,喚作茶碗更為適宜。
許是這普洱茶金貴,父親想讓他們多飲一些。
張徹笑著謝過,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見大哥飲畢,張衍也不甘落后,捏起茶碗咕咚咕咚落肚。
張崢輕哼了一聲,笑著發(fā)問:“這普洱茶味道如何?它可是我讓大管家新開的一罐,特地叫你們兄弟倆個過來嘗嘗?!?p> “謝父親掛懷!此茶口感醇厚,甚好?!?p> “老二以為如何?”
張衍也答道:“此茶香氣清純,湯色明亮,是為極品。”
“你們兄弟喜歡就好?!?p> 張崢眼神朝丫鬟示意:“再給大少爺和二少爺?shù)挂槐?!?p> “是,族長?!毖诀叨似鹨恢淮蟛鑹兀謩e替兩位少爺滿上。
兄弟倆略覺古怪,相互對視一眼后各自飲盡。
張崢朝丫鬟抬抬手指:“普洱茶最為耐泡,再給兩位少爺斟滿。”
“是,族長?!毖诀咭懒?。
這時,張徹隱約察覺到事情不太對,只喝了半杯就放下茶碗問道:“不知父親叫我們來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兒子定當(dāng)效勞?!?p> 張崢瞥見長子耍起了小心眼還悄悄留了半碗,于是森森笑回:“阿徹,此普洱茶千金難買,你可不要浪費(fèi)了?!?p> 張徹心中咯噔了一下,懸空的手再度伸向茶杯。
本來喝到一半不想喝的張衍也只得硬著頭皮灌下去。
見兩個兒子內(nèi)心打鼓,張族長聊起了茶葉:“這普洱茶極難儲存,貴也有它貴的道理。若想普洱茶氣無損,需將其放置在陶罐中,懸掛在恒溫恒濕、不見光、無雜味的通風(fēng)環(huán)境里,否則稍有雜味便會令其失了靈性,難成佳品?!?p> “父親說的是!”張衍跟著應(yīng)和。
茶杯見底,丫鬟又自覺地上前滿上,張徹倒抽了一口冷氣,不知道父親究竟想做什么。
“喝吧!”張族長笑瞇瞇地抬手。
兄弟兩個四目相對,心不甘情不愿的再飲一碗。
當(dāng)喝到第五杯的時候,張徹著實(shí)已經(jīng)喝飽了,不想再飲一口。
他抱拳請示:“謝父親厚愛,可兒子當(dāng)真是喝飽了,再也喝不下了。”
張衍附議:“是啊父親,兒子已經(jīng)喝好了?!?p> “哦,是嗎?”張崢冷笑,“你們當(dāng)真喝飽了?不想再喝了?”
“是,父親,當(dāng)真喝飽了?!毙值軆蓚€齊應(yīng)。
沒有想象中的寬赦,張崢的臉色越發(fā)陰沉。
“你們現(xiàn)在長大了,有本事了,連族長的話也不肯聽了?”
張徹沒想到父親竟會用族長的身份來壓制自己,忍下肚中翻騰的熱流,皺著眉頭再悶了一碗。
張衍亦是憋氣飲下。
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喝完第十杯的時候,張徹漸覺頭腦發(fā)昏,盈脹難受。
而張衍覺得自己的膀胱都快要炸了,但當(dāng)著父親和大哥的面前又不好跑去如廁,只得繼續(xù)忍耐著。
張崢打量著這第十一杯茶水,意猶未盡地說道:“這茶葉當(dāng)真耐泡,泡了十次依舊茶湯濃郁。不過——”他話音陡然一轉(zhuǎn),“不過滋味應(yīng)是消減了許多,還是撤了吧?!?p> 終于不用再喝茶了,張徹和張衍如獲大赦,往后靠在背椅上稍稍歇息。
可讓他們?nèi)f萬沒想到的是,父親的懲罰依然沒有結(jié)束。
張崢又命丫鬟端來兩大盤切好的蜜瓜,分別讓兩個兒子吃完:“來,你們兄弟兩個好好品品這蜜瓜的滋味?!?p> 猜不透父親今天是搭錯了哪根弦,非要可勁折騰他們兄弟。
張徹偷瞄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親爹,咬牙捏起一片蜜瓜就往嘴里塞。
張衍兩手顫巍巍地捧起一片蜜瓜,喉嚨不自覺地吞了一口唾沫。原已憋得難受,再加上這清甜利尿的瓜果,豈不是雪上加霜?
“吃吧!”張族長隨意說著,但語氣里透著陰冷的威嚴(yán)。
張衍無奈,只得從命,一口一口的將蜜瓜吞吃入腹。
果盤中漸漸干凈,張崢又招呼丫鬟再上些新的。
張徹急忙起身攔?。骸案赣H!兒子已經(jīng)吃好了,再上就浪費(fèi)了!”
“是啊,父親,兒子已經(jīng)吃飽了?!睆堁懿铧c(diǎn)吐出來,忙用手捂住嘴唇才避免失態(tài)。
“可為父覺得你們還沒有吃飽?!睆垗樣置诀呱蠞M了整整兩盤蜜瓜。
聽到此處,張徹隱約辨出了父親的弦外之音,他默不作聲繼續(xù)吃瓜。
“甜嗎?”張崢問向兩兄弟。
張衍答:“回父親,清甜可口。”
“好吃你就多吃些,看你能吃多少?!?p> 張衍肚子里的蜜瓜早已頂?shù)缴ぷ友哿?,但也不敢停止,唯恐惹怒了父親惹來更大的懲罰。
空盤收走,再上一碟。
不知過了多久,兩兄弟撐得雙雙開始反胃,翻騰的酸水順著唇角漸漸外溢。
張衍緊緊捂住嘴,猛然將嘔出來的污穢堵在掌心之內(nèi)。
見兩個兒子得了教訓(xùn),張崢最后才悠悠嘆道:“好了,都停下吧。你們兩個臭小子,既然沒有這么大的胃口,就別貪心吃太多。你們兩個是兄弟,有好吃的好喝的要一起分享,而不是一個人獨(dú)享之后,還要去爭搶別人的那份。心生貪念之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幾斤幾兩,別以為曲曲小蛇當(dāng)真能吞得下大象!”
原來父親此次召他們前來是特意想要敲一番的,沒想到竟出如此陰損的招數(shù)來懲治他們。
張徹連忙認(rèn)錯,請求父親饒恕。
張衍雖捂著嘴無法說話,但也隨之頷首連連。
兒子們知錯就好。
張崢見他們誠心悔過,才網(wǎng)開一面放他們各自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