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巒疊翠,翠峰連綿,江峰數(shù)點皆是青,一條大江巒中過;碧波濤濤輕舟泛,竹林一片兩岸生。
岸邊有一陣簫聲緩緩而來。
遠(yuǎn)遠(yuǎn)望去,岸邊立了一白衣男子。
那男子可生得俊俏。
他腰佩一把折扇,雙手執(zhí)著一翠色玉簫。
他正緩緩輕吹著玉簫,余音裊裊,空谷回響,不絕如縷。
微風(fēng)卷著他雙鬢邊的兩縷發(fā)絲緩緩飄瑤,他那一雙深遂而細(xì)長的桃花眼噙滿了熠熠的光輝,他烏發(fā)如瀑傾瀉而下直至腰間,另有一束插簪挽成髻直指云霄。
“宗主。”孤鳩向那男子作了一揖。
“何事?”那男子蹙了蹙眉,收回了正在吹簫的氣息,他將玉簫緩緩收于腰間。
“主子,當(dāng)真沒想到她乃是當(dāng)年名滿天下的侯門嫡女……”孤鳩眼底透露出一絲訝異之色,嘆了口氣,便又揺了搖頭。
“這有何稀奇?她本就是本少未過門定了童子親的妻。怎么,莫不成你以為她僅僅是個江湖野丫頭?”那男子輕笑了一聲,掏出折扇揺啊搖,忽地“啪噠”合上,敲了孤鳩的腦袋。
“主子,痛!”孤鳩一臉吃痛,捂了腦袋。
“走,我們?nèi)ゾ茦浅跃迫ィ 弊谥疄t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左手執(zhí)著折扇搖啊搖。
江南某城,大街上。
“水果!新鮮的水果!”一身材魁梧的大漢叫賣道。
“小店有茶水,客官里邊請!”一嗓音妖嬈的婦女款款笑道。
……
來來往往的人群爭相到各個攤點購買。戴面紗的少女們鶯鶯燕燕地進(jìn)胭脂店胭脂;慵懶的公子哥們成群結(jié)伙招搖地進(jìn)了酒樓;大爺大媽老婦人們買菜為了與店家砍價久聊不散……
真是熱鬧非凡。
一大火紅與一小火紅踱步于街上。
“娘,泥人好好玩!”那小火紅拉著大火紅的手又蹦又跳,大大的葡萄眼里裝滿了獵奇,還不停地拍拍手。
“哇,風(fēng)車真可愛!”那小火紅揪著一對紅繩扎的丸子頭,紅繩余下的部分便在空中隨風(fēng)輕舞,遠(yuǎn)遠(yuǎn)望去,霎是可愛。
茯月眼底透露出一絲寵溺,繡手緩緩從袖口伸出,輕輕揉了揉果果的秀發(fā)。
這幾日與果果形影不離的陪伴,二人漸漸滋生了不一樣的情感,二人似友非友,似是母女便又不似母女。
茯月袖下青蔥緊握了握空空如也的手心,蹙了蹙眉,又輕嘆了口氣,又緩緩搖了搖頭。
可悲,可悲!今兒個晚上怕是沒地兒住了,只得帶著果果露宿街頭。
“娘,你看這個——”
“娘,你看那個——”果果拉著茯月的手來回亂蹦,左指個糖瓜,右指個面具,一點兒也不累。
茯月環(huán)顧四周,不遠(yuǎn)處便是一座小山,峰頭正青,山足下便是一條翠綠如絲帶般潺潺不息的河,青山抱綠水,竹林岸上生,遠(yuǎn)遠(yuǎn)觀去,風(fēng)景霎是宜人。
“咳咳,果果,咱別看那些個了,走,咱去河邊坐坐?!避蛟迈玖嗣?,額角沁出一滴冷汗,繡手緊握了果果的肉手。
她輕嘆口氣,環(huán)身抱起身旁滿臉好奇的果果,提功運氣,足尖點地,飛身上瓦,一連便是幾個屋檐,轉(zhuǎn)身便又是幾個樹梢。
眼前便是一條碧波蕩漾的江,對岸上的竹林成片而立,好一幅潑墨油彩之畫卷。
她緩緩斂了氣息,足尖從樹梢間飄瑤而下,直至輕柔點地。
山霧縱橫,她遠(yuǎn)望對岸,依稀見得一白衣男子正與身旁的黑衣男子說著什么。
她心一驚,這白色身影似曾相識,似乎在何處見過。
“嘩啦,嘩啦——”果果笑嘻嘻地?fù)嶂ā?p> 她忽地捧起一汪水,蹦蹦跳跳圍著茯月轉(zhuǎn)了一圈,一邊跳,水花一邊從這雙肉肉的小手縫中如沙漏般流出:“娘,你看!”
她聞言,便緩緩回神,收回了遠(yuǎn)望的目光,轉(zhuǎn)頭寵溺地望向正在玩水的果果。
她眸中噙滿了寵溺,紅潤的櫻唇微微向上翹。
一切霎是美好,有她,就足夠了。
大江對岸。
“主子!”孤鳩一臉詫異地望向?qū)Π?,只見一紅衣女子帶著一小紅衣的孩童端坐于岸,那身影霎是熟悉。
他放大了曈孔,伸手扯了宗之瀟的衣袖。
他指向了對岸的紅影——
宗之瀟聞言,順著孤鳩手指的方向望去,手中的折扇一停,他呼吸一頓:“那是?”
宗之瀟忽地眼眸心頭一亮,即刻便又暗了下去,他再次握緊了折扇,便又緩緩搖了搖頭:“你可看清楚了,那可不一定罷。”
宗之瀟嘴角扯出一抹輕笑,“啪噠”一聲合上,輕敲了孤鳩的腦袋:“別看了,我們還是吃酒去罷!”
宗之瀟一把扯過孤鳩衣衿,提功運氣,直直朝某城方向點去。
宗之瀟方巧從離二人不遠(yuǎn)之處飄瑤而過。
“嘻嘻嘻……”
他只聞下方一孩童戲水之聲,一少女歡笑之聲。
他緩緩搖了搖頭,她怎會有孩子呢?便收回了目光,繼續(xù)朝某城點去。
是夜,城內(nèi)。
滿街燈籠輕搖晃,一輪弦月掛檐梢。
街最左端。
茯月拉著果果,二人緩緩踱步于街上。
“果果,街燈好看嗎?”昏黃的燈光映照在茯月半張如凝脂般細(xì)滑的臉上,茯月繡手指著一盞隨風(fēng)搖曳的燈籠,輕柔地道。
“好看!好看!”果果大大的葡萄眼里反映出金黃色的光斑,她興奮地拍起了肉爪。
街最右端。
一主一仆二人一前一后緊緊跟隨。
“主子!再往前面走可沒酒樓了!”孤鳩一臉詫異,扯了扯宗之瀟的衣袖,緩緩地道。
“本少忽然不想去酒樓了?!弊谥疄t總感覺前面有什么東西在牽引著他,他搖了搖折扇,那雙桃花眼含著一抹堅定的神色,他便直直向前踱去。
孤鳩無奈地嘆了口氣,誰讓咱家主子是他呢?可實著是太任性。
街正中央。
“果果看,天上有好幾個孔明燈!”茯月注意到天上有幾盞孔明燈,便駐足留步,緩緩仰頭。
她纖細(xì)的芙蕖緊握著一臉驚奇的果果。
她伸出繡手指向頭頂正發(fā)著昏黃微光的幾盞孔明燈,嘴角噙著一抹微笑,如秋波般地杏眼透露出一絲喜悅。
二人同時抬目而望。
孔明燈昏黃的微光照射在茯月香腮之上,晚風(fēng)撫著她的滿頭青絲旋轉(zhuǎn)飛舞,從背后遠(yuǎn)遠(yuǎn)望去,好似天女墜凡。
“主子,有人放了孔明燈!”孤鳩詫異地望向半空,手指向一盞飛得高得孔明燈,伸手扯了宗之瀟的衣袍。
宗之瀟聞言,目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緩緩仰頭。
宗之瀟深遂的桃花眼中閃爍著孔明燈昏黃的微光,恰似星塵。
宗之瀟沒有停下腳步,仍緩步而前。
他只感身側(cè)有一熟悉的火紅身影,他便又忽地駐足。
“果果,我們走!”那火紅色身影握起了一紅衣小女孩的肉手。
余光只見那火紅色身影拉著那孩童便要轉(zhuǎn)身。
“別走!”
宗之瀟忽地從茯月身后捉住了她的手腕。
茯月感到手腕被束縛,杏眼含著一抹詫異,便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她便回顧而望,那雙靈動的秋波恰巧對上一雙如一汪泉水般清澈而狹長的桃花眼!
“阿月!”他用清亮的聲音緩緩道。
“你……”她詫異地望向他。
“別走!”他用堅定的眸子望向她。
“我……你究竟要做何事?”她蹙了蹙眉,便再次轉(zhuǎn)身,想要爭脫他的束縛。
“你可是,我定了童子親的妻!”他加重了語氣,握緊她手腕的手加重了力氣。
她已無力逃脫,便只得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杏眼多了一絲清澈。
“你不好好呆在中原,來江南干什么?”茯月蹙了蹙眉,用疑惑的眸子對上他堅定的目光。
“本少來江南……有事務(wù)處理!”言盡,宗之瀟目光便更加堅定,握緊她手腕的手便再次加重了力氣。
宗之瀟此番前來江南,確有事務(wù),那便是——徹察茯月身世便好向她證明,她是他的定了童子親未過門的妻!
“那你繼續(xù)辦你的事罷?!彼D了頓,收回直視宗之瀟的目光,繡手從袖中伸出,拉著果果,便再次轉(zhuǎn)身:“果果,我們走?!?p> 宗之瀟輕嘆了口氣,緊握她手腕的手便緩緩松開。
一大火紅一小火紅二人向街盡頭隨著人流緩緩逝去……
“主子,您就這樣放她走嗎?”孤鳩扯了扯宗之瀟的衣袖,疑惑地注視著宗之瀟。
“小孤子,你是不是傻!我們……得跟上!”宗之瀟折扇“啪噠”敲了孤鳩的腦袋,一把扯住孤鳩的衣衿便往前走去。
他注視二火紅拐了一條街,一條胡同,又是一條小巷,轉(zhuǎn)眼上了土路,便又是田間阡陌,最終——
他眼中的二人踏進(jìn)了田間一間破舊的毛草屋,那草屋屋頂三重茅正隨風(fēng)飄蕩著。
宗之瀟緩緩?fù)O铝四_步,合上了手中的折扇,他眸中透露出一絲暗色:“她莫不成是沒錢了?怎的住起了草屋?”
“可能是?!惫馒F輕輕點了點小腦袋。
“走,我們進(jìn)去看看罷?!弊谥疄t輕嘆了口氣,便緩緩向茅草屋方向走去。
眼前便是那座破舊的茅草屋——
只見那二人坐在茅草堆上,那小孩童已經(jīng)在茯月懷中昏昏沉沉睡著了。
她緊蹙著眉頭,所有目光盡數(shù)注視著懷中的溫軟。
宗之瀟慢步踱進(jìn)來,腳步無聲無息,他緩緩踱步到二人面前。
宗之瀟便向坐在茅草堆上的茯月伸出手來:“別住這破茅屋了,去住客棧罷?!?p> 茯月緩緩抬起頭來,門外的月光一半打在臉上,她那半張臉好似虛幻。
茯月望向了他的手,輕哼一聲,不屑地撇過臉去:“誰要你的憐憫!”
“這不是憐憫!你是未過門的定了童子婚的妻!這乃是義務(wù)!”宗之瀟清亮的聲音重重地道,伸手便揪上了她的繡手,他將她一把從茅草堆上拉起,為了防止她的反抗,另一手偷偷點了她的血位,茯月便緩緩昏了過去。
“小孤子,你抱上那孩子,我們走!”宗之瀟將她攬入懷中。
他提功運氣,足間輕點地,飛身上了樹梢,便朝某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