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故夢難了
安排好宋風(fēng)雅的事情后，洛城的春天已經(jīng)回了新色。到處一片鵝黃嫩綠，滿城的桃花艷麗的開著。段月潼的內(nèi)心卻冰冷而焦急，她來洛城是為了另外的事情，救下宋風(fēng)雅原本就是意外。
急急忙忙放下宋風(fēng)雅的事情，第二天天剛剛放亮段月潼踩著輪滑直奔洛城圖書館。耳畔輕風(fēng)吹過，洛城花色朦朧，段月潼仍是一身黑色休閑裝，長發(fā)隨風(fēng)舞動，洛城地勢平坦，加上段月潼輪滑技術(shù)頗佳，上下樓梯，甚至僅容一人通過的窄小胡同也能如履平地，幾個回旋之間段月潼已經(jīng)停在了市圖書館的門口。
在一旁的側(cè)門邊上，段月潼一邊脫掉輪滑，一邊等人來。不久后，一個五十歲上下，閑散的身影搖搖晃晃哼著洛城地方小調(diào)走來。一見到那身青灰色的棉麻布衣，段月潼臉上有笑容泛起。
“魯博士！”那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魯昀一怔。看見一旁的香椿樹底下，那個黑色靈秀的身影吃了一驚。
“丫頭，你沒死？”說著魯昀走上前去，拉著段月潼細(xì)細(xì)打量了一圈。比起七年前，看起來是真的長大了，更沉穩(wěn)也更冷靜了。
“死了好多回了，沒死成！”段月潼咯咯一笑。
“怎么說話呢？”魯昀一章拍在段月潼的腦袋上。
“好了，我不說了。”段月潼捂著腦袋轉(zhuǎn)了話頭。魯昀也冷靜下來。
“你回洛城，你奶奶知道嗎？”魯昀問。
“還不知道呢”段月潼收起笑臉?！安贿^也快了！”
“你準(zhǔn)備怎么辦？接著走嗎？”魯昀淡淡的問，語氣中卻是擔(dān)憂。
“嗯！”段月潼靜靜的不在出聲。
“你來找我，是為了道別嗎？”魯昀的語氣里一片冰涼。
“不是”段月潼搖搖頭?！皝碚夷銕兔Α！?p> “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幫你什么？”魯昀不悅。
“我想把那些報紙再翻一翻。”段月潼低頭，語氣蒼涼如水。
“七年前你不都找過了嗎？”如果說剛才還有些生氣的話，魯昀此刻心里全成了心疼。
“西語、日語和法語，我當(dāng)年都沒看懂?！倍卧落恼f。
“丫頭啊！”魯昀語重心長，“看淡些，過點(diǎn)正常人的日子不好嗎？”
“魯博士”段月潼語氣凝噎?！拔疫@顆心，要不是還想找到吳世佳，恐怕早就死透了?！倍卧落亮艘话蜒蹨I。
“你走吧！”魯昀下了逐客令“這個忙我不想幫你。”七年前，他沒能勸得了段月潼放下執(zhí)念，以至于她經(jīng)歷了七年的流浪輾轉(zhuǎn)，七年后魯昀還是妄想能勸一勸段月潼。
“魯博士”段月潼雙手握住了魯昀的手。“那是我弟弟??！”接下來段月潼說的話，讓魯昀四肢百骸感到驚懼萬分。
“三年前，吳文略捉到我以后，給我看了一盤錄像。吳世佳被一群人打的渾身是血，然后五花大綁推進(jìn)了海里?！倍卧落煅??！澳阒绬幔课业艿芫湍菢涌粗?，那眼神絕望悲涼透了，然后我聽到他撕心裂肺地喊‘姐，姐’”。段月潼已經(jīng)泣不成聲。
“生在吳家，我已經(jīng)沒得選擇了！”段月潼哽咽?！拔仪竽懔耍僮屛艺艺野??！?p> 魯昀自謂也是一個見過生死，見識過過流血?dú)⑸娜恕４丝虆s被段月潼的一番話震驚了。眼前的女孩兒，不過二十三四歲，卻被迫面對了這一切。
“你要是找不到呢？”魯昀正了正心神。
“去海上找?！倍卧落Z氣堅決?！敖K我一生，翻遍地球上的每一片海域?！?p> “要是還找不到呢？”魯昀說到底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再者說她還是更希望段月潼能夠忘記這些，好好過日子。
“我不能這樣想！”段月潼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眸對上魯昀那雙滄桑沉著的，“那是我弟弟”。
魯昀心頭一震。會有多少人在經(jīng)過世俗之后還擁有如此純粹熱烈的情義呢？段月潼有多少劫難不都是因?yàn)橹厍榱x才遭遇的嗎？魯昀被撼動了。
洛城圖書館的資料庫里，那些已經(jīng)歸檔塵封了的舊報紙面前，段月潼渺小的如同滄海一粟。七年前，吳世佳遇害的那個日子，何國所有的報紙段月潼都翻過了，沒有吳世佳的一點(diǎn)兒消息。
甚至她為了找到吳世佳，飽嘗辛苦弄到了一張偷渡何國的船票，在那里呆了四年，走過每一個港口，打聽一切可能的消息但仍舊一無所獲。如果不是吳家的人，找到了那西南小鎮(zhèn)上，她大概真的能夠放下這份執(zhí)著了吧？
可是吳馮氏是一定要段月潼的命的，閔冬、閔秋、吳文略甚至還有她自己的命，是握在段月潼手里的。她怕某個早晨醒來，段月潼怒氣上來殺了他們?yōu)榘猜溆⒑蛥鞘兰褕蟪稹?p> 其實(shí)在段月潼心里，最該死的是吳文雄。吳馮氏再壞，也是因?yàn)閰俏男鄣男目偸瞧鴧邱T氏，才讓她無所顧忌的害死安落英喝吳世佳。一個女人，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你和他生命里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能相提并論，乃至于你的兒女多年后也都只能茍且偷生。
在洛城圖書管理整整找了三天，魯昀最后藏著的那點(diǎn)私心終于被段月潼磨盡了。
“丫頭，你真的不準(zhǔn)備停下來了嗎？”魯昀一本正經(jīng)地問段月潼。
“當(dāng)年，你一個人進(jìn)入深山為那幾個死去的女孩兒討回公道的時候，就沒有想過后來會遭遇什么？”段月潼抬起頭反問魯昀?！澳阃Ｏ聛砹藛幔磕阋簧聿湃A，最終只能來這種地方打掃灰塵，你后悔過嗎？”
“我從不為自己后悔！”魯昀正色，作為曾經(jīng)洛城乃至華國最有才華的記者，他從沒后悔借樓那些真相。哪怕后來，他不得不屈服來洛城圖書館做個再普通不過的圖書管理員，他也沒后悔過?！拔椅ㄒ缓蠡诘木褪牵瑳]能早點(diǎn)趕到，耽擱了幾條性命。我對你也是這樣！”
“魯博士”段月潼神色頹唐，她攤開手掌，看著自己手心里的細(xì)紋，幽幽開口?！拔姨貏e身不由己的時候，哪怕受了傷我都以為是別人在流血。那種感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還活著？”段月潼一頓，將自己的手抬起來細(xì)細(xì)看了一圈，機(jī)械的動了動手指?！拔夷茏龅?，不多了！”
“知道勸不了你”魯昀長嘆一口?！澳愀襾戆?，有更快的辦法”魯昀起身。
“真的？”段月潼眸子里，掩蓋不住喜色。
“幾年前，全球的報紙的數(shù)據(jù)庫建成。你用搜索引擎，輸入關(guān)鍵詞，這樣能快不少。”魯昀手指靈活的敲著鍵盤。
“怎么我沒聽說過？”段月潼喜形于色。
“因?yàn)槿蚰苓M(jìn)入的這個系統(tǒng)的賬號不多！”魯昀表情凝重。
“那這算違規(guī)嗎？”段月潼不禁擔(dān)心魯昀的處境。
“算！”魯昀淡淡地說?！捌吣昵胺拍氵M(jìn)資料室就已經(jīng)違規(guī)了?！?p> “那，怎么辦？”段月潼還是不想放棄。
“我跟你一起找?！濒旉酪荒槼林?p> “謝謝?！倍卧落皖^，再度哽咽。
“遇上我不認(rèn)識的外國字兒，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魯昀避開段月潼的情緒。
“好”。段月潼精神一震。
因?yàn)橛辛诵碌乃阉鞣绞剑卧落檎倚畔⒌乃氐目炝瞬簧?。這樣，白天的時間段月潼泡在圖書管理找資料，傍晚就來到洛城笙歌曼舞徹夜不休的文明街打探吳文略的下落，今天的跟蹤下來吳文略的出行習(xí)慣已經(jīng)被段月潼摸著了規(guī)律。
洛城春日的夜晚，段月潼踩著輪滑緩緩走過文明街，不料卻被一群人堵住了去路。為首的是單文，單樂，陳十二三人。段月潼眸子一緊。
“又見面了！”單樂嘴角噙著一抹嘲諷?！安辉谏嚼锖煤们媚愕哪爵~，跑出來做什么？”
“呵！”段月潼氣結(jié)?！拔业哪爵~，還不是你們給砸了的？”段月潼一直以為單文是吳家的人。
“少說廢話！”單文一聲斷喝，一拳砸向段月潼，段月潼腳尖一點(diǎn)，迅速滑過。單文的掌風(fēng)片刻不落的追過來，段月潼不再躲，迅速瞅準(zhǔn)了單文軟肋，避開單文劈過來的一張。一雙小手在單文腰上一拍，單文腳下一軟。
隨即鬧心成怒的單文，雙肘用力試圖打段月潼的下盤。見單文上了當(dāng)，段月潼一把抬住單文的右臂，腳下用力一勾，手上同時送力，單文被騰空甩起來，轉(zhuǎn)了幾圈，只聽嘭的一聲，單文以最難看的大馬趴的方式摔倒在地，疼的一聲悶哼。
“這么不經(jīng)打，你還回回出來打頭陣！”段月潼一聲喝。
不遠(yuǎn)處，坐在卡宴里的江云狄氣的捏緊了拳頭。剛才的一幕，他看的清清楚楚，段月潼使了不到三分力氣就把單文打倒在地。
其實(shí)，段月潼的拳腳力氣不足，。這些四兩撥千斤的巧技，都是在實(shí)戰(zhàn)中得來的經(jīng)驗(yàn)。
段月潼話音剛落，一個高大的身影猛然間落在了眼前，然后疾勁的拳頭撲面而來，段月潼吃了已經(jīng)。一邊倒退一邊迎戰(zhàn)，無奈這個時候的輪滑成了大麻煩，下盤完全站不穩(wěn)。
段月潼堪堪回避，縱越騰挪都完全暴露在對方眼里。段月潼暗叫不好。段月潼騰出左肩，迎了那人一拳，吃痛地悶哼。對面的人似乎一愣，段月潼迅速將雙腳擺成八字形站立，那人拳頭再來的時候，段月潼的輪滑開始緩緩移動，迎著對面人的拳腳轉(zhuǎn)起圈來。
江云狄心知不妙，但見段月潼右手摁在了自己的左臂上，他用力一甩，段月潼順勢噌的一聲滑了出去，就地轉(zhuǎn)了個圈。然后迅速穩(wěn)住重心在兩輛車的縫隙里迅速穿過，沒入一段黑影里消失不見了。
在場的人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單文、單樂、陳十二，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段月潼這是從江少手里逃跑了？然而，剛才與段月潼交手的江云狄卻被逗樂了。
“江少！”看見江云狄嘴角噙著一抹笑，愣在原地，陳十二小心的喊。
“真聰明?。 苯频?，看著自己剛才給段月潼送了一把力的左臂，不由稱贊。
“您，沒事吧？”陳十二知道江云狄是潔癖成性的。
“那個女人，決不能留在肖維城的身邊?！苯频已杆倩謴?fù)理智，聲音再度冷炸。
車輛引擎的聲音一陣響過，段月潼從陰影里一步步走出來。剛才江云狄打她的那一拳，用了至少七成的力氣，段月潼傷的不輕。當(dāng)夜，宋風(fēng)雅就發(fā)覺了段月潼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