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節(jié),柳大娘指著齊宸寫得幾張?zhí)泳完戧懤m(xù)續(xù)發(fā)出去了。
不消幾日便有回帖來,卻都送去了孫姨娘那里。
齊宸并不在意。
她以齊大太太的口吻給剛剛搬到三門巷的楚大太太下了一張?zhí)?,邀她初九一同去寺里聽明慧大師講經(jīng)文。
帖子是大寶悄悄送出去的。
等到楚大奶奶的回帖送回來時,府中登時便熱鬧起來了。
鄭姨娘不敢私拿,將帖子交給了齊大老爺。
“我們府里與三門巷從未有過往來,楚大太太怎得想起給大太太下帖子了?”
齊大老爺?shù)溃骸霸S是剛進京,想要結(jié)交一下人脈吧?!?p> 恐怕是初來乍到?jīng)]弄清楚,把楚氏誤認成了阜陽門那里的親戚。
“府中多來往一些人自然是好,只是咱們太太……”
齊大太太深居已久,恐怕應付不來。
鄭姨娘惋惜不已。
這樣好的機會,難道就白白放掉了?
只靠幾個小女兒家過家家似的邀來去往哪能成事,想要尋一門好親事,還是得跟這些個太太們多打交道。
她慌不擇言道:“老爺您看讓我……”
說了一半她陡然打住,誠惶誠恐地看著齊大老爺。
齊大老爺面色不悅。
“既然邀的是大太太,那就把帖子送給她,讓她自己決定。”
雖然他不喜楚氏,但楚氏終究是他的正妻,妻妾尊卑有別,無論如何也不能落了口實給旁人。
楚氏收到帖子,險些嚇破了膽子。
她在屋里來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
齊宸看著她那副膽怯的樣子就覺得頭疼。
不過是去見個人,聊幾句閑話再聽聽講經(jīng),又不是什么洪水猛獸害得哪門子怕!
“您只管說些閑話就是了,等到大師講經(jīng)時聽著就是?!?p> 齊大太太發(fā)愁:“可我久不出門,能與她說些什么……”
“就算久不出門,您也是自小在京中長大的,論起京中的民風良俗,還說不過一個初來乍到的外鄉(xiāng)人?實在不行您們聊聊女紅也行,把您近來描的花樣子也帶過去,興許楚大太太還有興趣呢?!?p> “可這樣也太隨意了些。”
齊大太太被齊宸說得有些動搖了,只是心底還是有些沒底。
齊宸不禁有些發(fā)笑。
這也太謹小慎微了,這也不行,那也不夠,索性就躲起來不出門了嗎?
“您們不過是內(nèi)宅婦人,不談些家宅瑣事,難道要論治國天下嗎?”
她將齊大太太推坐在妝臺前,將她頭上那根從未摘下過的青玉簪子抽了。
齊大太太忙阻止她。
“這簪子我還是戴著吧,這是祖上傳下來的福澤,我也戴慣了的?!?p> 齊宸聞言笑了,原是想將簪子放回盒子里,這下索性反手將青玉簪插到了自己的頭上。
“既然是福澤,您就傳給我吧,您看我戴上好不好看?!?p> 朝露明珠一樣的小姑娘,戴著什么不好看?
齊大太太見狀也不往回要了,只吩咐她仔細著戴,別弄丟了。
是怕把祖上的福澤丟了?
齊宸在心中暗笑楚氏的迂腐。
指望著一根死簪子,還不如指望她呢。
她叫來了楚氏身邊服侍的茗月,讓她稟告老爺,大太太初九要和楚大太太去廟里燒香聽經(jīng)。
消息傳遍府中,又掀起了一陣浪。
趙姨娘從有孕以來就專心養(yǎng)胎求子,對這些事并不放在心上。
鄭姨娘愣了半晌,不知齊大太太突然從哪里來的勇氣,又有些惋惜這樣好的機會給她算是白白糟踐了。
孫姨娘驚得以為自己聽錯了。
“楚氏……應了通政司左通政家的邀約,要出門禮佛?”
說完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不過是生了一場病,怎得就接二連三的出了這么多事。
先是老爺準許齊宸給各家小姐下帖子。
現(xiàn)下連說話聲還沒貓叫喚大的齊大太太也能出門了?
她叫來了齊寰說話。
齊寰也正憋悶著。
京中小姐們的回帖入了府,不送給她過目,反倒是拿去給了齊?。
非長非嫡的,她憑什么?
更讓齊寰惱的是她只知道十七日那天要和幾個姐妹一起去賞花,去哪里賞,約了誰,除了她們之外還有幾個人這些她一概不知,這讓她怎么提前準備,到時又怎么同人有話說?
齊寰心中煩躁,見了母親也沒什么好臉色,只幾句話就忍不住抱怨起來。
話里話外的都是怨孫氏主導了孫大的事,結(jié)果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讓大權(quán)落在了死對頭鄭姨娘手中,她們母女這才落得如此被動的境地。
孫氏氣得險些一口氣背過去。
她怒喝道:“連你也怪我嗎?我辛辛苦苦的是為了誰?若是我現(xiàn)在能有個兒子做倚仗……”
齊寰臉色大變。
每次都是這樣,一出事就會埋怨自己沒有兒子依靠,如何如何……兒子兒子,母親就只想要個兒子。
難道女兒就沒用了嗎?
齊寰失望之極地走了。
母女兩個不歡而散。
初九一早,齊大太太收拾妥當,再三檢查之后才出門。
齊宸跟著她一起。
車輪轆轆碾過白雪,緩緩離開齊府大門。
齊大太太忍不住撩起簾子往外看。
剛剛才過了年,街上來回走動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有些鋪子卻已經(jīng)開張了,各式各樣的貨鋪得滿滿的。
她們在寺門前下了馬車,楚大太太的車馬也到了。
楚大太太披著象牙白的披風,面如滿月,身形豐滿,看上去不過三十歲的樣子。
她身后跟著一個穿橘紅衣裙的女孩子,圓圓的杏眼,和楚大太太長得有七分像。
兩邊見了禮,簡單寒暄了幾句便進了廟里。
因路上耽擱了些時間,她們剛上完香便有人來引路去禪院聽慧明大師講經(jīng)了。
齊大太太在心底松了一口氣,她還擔心一會兒要怎么沒話找話說才不尷尬,這下剛剛好。
楚大太太也是一樣。
她初來乍到的,對京中人事還不甚懂,而自己又笨嘴拙舌的,只知道這里的規(guī)矩遠比老家廬陽要多。
來之前她心里還忐忑的跟什么似的,生怕應付不來。
可見到齊大太太后,她心就放下了不少。
齊大太太人生得周正,話也不多,溫溫柔柔的聽起來很舒服。
若不是有個這么大的女兒,還真看不出來她是已經(jīng)過了花信之年的人。
還有她的女兒,生得可真是好啊。
尤其是眉間的那抹朱砂紅,生得極妙,靜則端莊,動則嬌俏,讓人看著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