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可以信任你嗎
“我直接告訴他們，子安哥去河南那邊賑災?？峙乱鹊交貋聿判?，當時翟先生還比較失落……”
王子安此次被委任為防疫總管之事，孫阿旺一直是與有榮焉，此時說起來，都是滿臉的自豪，他這里自顧自地說著，渾然沒有注意孫婆婆臉上的憂色。
孫阿旺新入國子學，對國子學里面的一切都感覺新鮮，一邊吃飯，一邊興奮地給孫婆婆聊著他在國子監(jiān)的種種見聞。孫婆婆眉宇間的憂色消散了幾分，滿臉慈愛地看著他吃飯。晚飯后，見孫阿旺已經(jīng)開始溫習功課了，孫婆婆才走出門來。
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天色，隨手抓了一把谷糠給雞拌了事，端著走到東邊的雞窩旁，一邊咕咕咕地喚著，一邊用手敲打著盆沿。見幾只老母雞從雞窩子里走出來，才彎下腰放下裝著雞食的陶盆。
“婆婆這是吃過晚飯了吧？”
孫婆婆剛直起身子，就聽得隔壁傳來王大叔的聲音。王子安那日所見的王大叔和孫婆婆比鄰而居，只隔著一道稀疏的籬笆。
“我家阿旺還好嗎？”
孫婆婆沒有接話，只是壓低了聲音，隔著籬笆問道。
“婆婆，慎言！”
隔壁的王大叔明知道身后沒人，還是忍不住四下里回顧了一眼。
“你要謹記，你家阿旺是入了國子學的，前途光明的好孩子。以后他能堂堂正正地讀書，堂堂正正地做人。如果他喜歡，以后他也可以做官，總之，他可以平安喜樂地長大，娶妻生子，當然，他也會是你的好孫子。”
王大叔特意把你的兩字咬了重音，黑夜中，看不到孫婆婆的臉色，只是握著籬笆的手，有些無力的松開了。
“他現(xiàn)在很好，有翠姑娘親自撫養(yǎng)照料，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呢？”
王大叔轉身要走，似乎又有些不忍，腳步頓了頓，輕聲說了一句。聲音雖小，但是落在孫婆婆的耳朵里，卻如問綸音。
“謝天謝地，他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孫婆婆有些語無倫次。隔著籬笆的王大叔不由皺了皺眉頭。
“阿旺入了國子監(jiān)讀書，還能有什么事！”
孫婆婆沒有搭話，轉過身去，蹣跚著回屋子里去了。屋里，油燈如豆，孫阿旺正手執(zhí)毛筆，一筆一劃地抄寫著一副對聯(lián)。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p> ……
方城縣駐軍大營。
雖然走了水，但所幸發(fā)現(xiàn)的及時，并未殃及到糧倉，只是燒掉了幾頂帳篷，沒有造成多么嚴重的后果。但是幾位值守的還是收到了嚴厲的處罰，被大蟈蟈似的漢子派人拿下，直接押下去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王子安卻正靜靜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方正，也不拉他起身，只是神色冷然地問道。
“你們究竟是何人？”
方正額頭上的汗水頓時就下來了，嘴唇張了張，似乎要說什么，但隨即便又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既然如此，你們去吧。以你的身手，這小小的軍營，應該留不下你。”
王子安見他啞口無言，不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但旋即就舒展開來，也沒有再糾纏，隨意地揮了揮手。
“我們，我們是——南陽公主的舊部——但我們并無歹意，只是保護小郡主而已?！?p> 見王子安有徹底拋開自己等人的意思，方正不由心中大急，壓低聲音說道。
王子安腳下一頓，皺著眉頭，轉過身來。
“采兒？”
方正有些頹然地點了點頭，自從召喚出那批暗中保護的人手，他就知道早晚躲不開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你起來說吧?！?p> 王子安揮了揮手，示意方正站起來說話。方正見他臉上并無多少慍色，這才有些忐忑地站起身來。
“昔年，南陽公主最受陛下寵愛，而我們九人就是公主殿下最得力的臂助，被陛下親自賜名為天字九衛(wèi)?！?p> “前段時間，耿大哥忽然傳心給我等，說是找到了小郡主，我們才欣喜若狂趕到了公主舊居，想投身到小郡主手下，保護他的周全?！?p> “采兒知道你們的身份嗎？”
王子安挑了挑眉毛，問道。
“不知道，但可能有所懷疑?！?p> 方正苦笑道，枉自己等人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是表現(xiàn)得太急切，王子安點了點頭。雖然他知道恐怕這方正應該還有所隱瞞，但這段時間，他們對楊采兒的呵護他都看在了眼里，知道這身份應該屬實。
“如今之計，你們準備怎么辦？”
“外面有我們的人手，郎君如果愿意，我們可以隨時接應，把小郡主救出去?！?p> 方正說完，認真地看著王子安。王子安望著方正的眼睛，沉聲問道。
“我還可以信任你嗎？”
……
方城縣駐軍大營里的小插曲，并未影響到方城縣的宴會。放浪形骸的馬周，喝得酩酊大醉，被兩個年輕貌美的侍女，半扶半架地送回了客房。
“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大名鼎鼎的馬周也不過如此！”
見馬周摟著兩位美婢，步履踉蹌地下去了，一個身穿錦衣的年輕人不由不屑地撇了撇嘴，冷笑道。
“蠢貨！你以為馬周是你那些狐朋狗友？此人寒門出身，能一路走到今天，怎么會如此不堪。他只是在做戲而已，你還當了真？”
方城縣令宋克望著自家兒子，忍不住出身訓斥道。
“此人城府頗深，此舉不過是在麻痹我等而已。魏侍中的隊伍在我們地界遇到襲擊，全軍覆沒，這馬周這番表現(xiàn)，十有八九是懷疑上了我等?！?p> 宋克面有憂色，當朝宰輔在自己地界出了事，自己恐怕是難逃干系。
“這馬周會不會效仿那魏征老賊，向我們下手？”
一位老者皺著眉頭，問出了大家心中的隱憂。如果這馬周以此為借口……
宴會結束，外面的人也紛紛散去，大廳里這些人卻知道，恐怕真正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醉眼蓬松的馬周，一回到客房，便被馬周的侍衛(wèi)接了過去，望著怦然關上的房門，兩位美婢不由面面相覷，呆了一會，只得悻悻離去。